午夜夢回，勾起寶燕很多舊事。

    自己剛入裴府時做事不利索，整天整天的被張媽子念叨，裴絮會替她借故把張媽子使走。自己第一次獨自出門購置，錢袋弄丟了，也是裴絮二話不說，把存了大半年的零花給了她。得了什么好吃好玩的，也總是第一時間與自己分享，還有好多好多她們倆人獨自的小秘密，有些已經(jīng)記不清是自己幻想的，還是真實發(fā)生過，全部混合在一塊，一夜無眠都是她。

    翌日早起，發(fā)現(xiàn)自己眼下暈出了黑眼袋子，些微紅腫的雙眼看著又丑又嚇人，打水洗了把臉，又把劉海梳下來，多少遮掩著點。出了前堂，便聽到家仆來報，不是郭彥啟又是誰，他和裴絮既然都已經(jīng)互訴衷腸了，肯定也會像書文里寫一樣，一日不見如隔叁秋兮。

    走出前堂，見到坐得筆直的郭彥啟，給他請了個安，告訴他自家小姐的平日喜好。

    她喜歡到馬行里街打轉，走得悶了愛到新門瓦子的戲班子看戲，歇腳最好是到遇仙正店，遇到賣新奇小玩意的走販，總會看呆了走不動道，千萬要記得是，不能在她面前提起裴夫人，不過要是惹得她急了，說幾句好話倒也易哄。

    寶燕說了一堆，也不知道他聽下了多少，看著一臉不知所以然的郭彥啟。

    “唉，難不成還要我給你們安排日程么？”無論如何都看不出他有什么過人之處，討人嫌。

    郭彥啟才反應過來，連忙對寶燕道謝。寶燕應了一聲，便回后院找裴絮去了。

    在走廊上便見到裴絮正朝前堂走來，寶燕把她喊住。

    “小姐。”

    “寶燕你好些了沒？”說著便又伸手捂住寶燕前額，探了探她體溫。

    “我。。沒什么，就是昨夜睡得不是很好，今日精神不振，想留在府上休息。”

    裴絮一聽，秀眉蹙起?！安怀鲩T么？那我。。要是只有我和啟哥哥兩人，會不會。。會不會不太好??？”

    “你這會兒倒是懂禮數(shù)了?！?/br>
    “寶燕?！迸嵝跷⑧?，推了推她。

    “打趣一下都不成，看來很快要改口了，不叫你小姐，要叫你郭夫人咯。”

    裴絮在寶燕手背輕打一下，努著嘴，春風拂面地看著她。

    “汴京城里多得是與情郎約會的姑娘，有什么大不了的?！睂氀喾次兆∨嵝醯氖?，望著她雙眼，突然嚴肅認真說道。

    “小姐，寶燕希望，希望你永遠，無憂無愁酒在旁，變幻不覺歲月長。我，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像。。像照顧親meimei一樣照顧你?！?/br>
    “寶燕，你怎么突然說這么些奇奇怪怪的話，你。。。你知道我和啟哥哥的事了？你放心，我也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就算。。就算是以后嫁人了，我也要把你帶走，永遠把你留下來~好不好？”

    “我，我才不要跟著你到郭府呢?！?/br>
    “什么。。什么郭府~亂說?！?/br>
    兩人說笑間，家仆前來喊話，裴絮便匆匆走入前堂，剩下寶燕獨自呆站在連廊。

    說永遠陪在自己身邊，不也是轉頭就走了嗎？

    寶燕甩甩心中念頭，走回房中。

    “啟哥哥?！?/br>
    “絮妹。”

    “今日。。?！?/br>
    “今日天氣清朗，不如先去里街逛逛，再到店內(nèi)歇腳，完了再去看戲，可好？”

    “好好，好?！卑才派鹾献约盒囊?，一時激動，連半分儀態(tài)都沒有了。

    兩人相對而笑。

    一路并肩走到馬行里街，在街頭遇見禁衛(wèi)軍的隊伍在巡防，裴絮瞄到郭彥啟，緊盯著禁衛(wèi)隊，默不作聲。

    “啟哥哥?！陛p聲喊了他幾下，他都沒有反應，眼睛依然緊跟著那對禁衛(wèi)，直到他們走遠。

    “啟哥哥?！?/br>
    “嗯？怎么了？”

    “沒，沒事了。”

    “抱歉，我剛剛走神了?！?/br>
    “你，你是不是在想整裝回營的事？”

    郭彥啟對裴絮笑了笑，無奈道，“男兒志在四方，我叁歲就練武，五歲練槍，從小翻遍黃石公叁略、孫臏兵法，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有用武之地，能保家衛(wèi)國，收復失地。但是沒想到，一直流連于京城之內(nèi)，卷入朝堂的內(nèi)斗之中，淪為謀權調度的棋子，不知道何日才能學以致用，為天下人出一份力?！?/br>
    裴絮暗嘆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被祥和安樂環(huán)繞的汴京城，被一手遮天的朝綱，始終需要有人站出來，為叁餐不繼的流民們說話，鏟除那些為一己私欲興風作浪的惡瘤。一下被他的豪情抱負感動，開口卻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想起那該死的況道崇，要不是他從中作梗，啟哥哥現(xiàn)在也不至于望兵生嘆。

    “天道酬勤，你的努力一定會有回報的，總會有一天，大家都會看到你，施展著自己的才干，燁燁生輝的樣子，就像。。。就像，就像這支金釵一樣?！迸嵝踔噶酥父浇O花店中的頭飾，兩步跑了過去，拿起釵子。

    “你看，金光閃閃的，十里外都能瞧得見！”

    郭彥啟被她這勉強的比喻逗笑了，拿起了金釵看了看，自己像這小女兒家頭上的珠釵嗎？

    老板見客到，馬上迎來，招呼著他們挑選店內(nèi)的款式。

    裴絮剛剛也只是隨口一說而已，但見老板熱情非常，也不好推托，便在托盤上隨便挑揀了起來。

    “小娘子，案上這些款式不合意，這邊還有好幾盤，你瞧，這些都是專門訂制的款式，別處都沒有的?！?/br>
    老板遞來好幾盤飾品，玳瑁簪子、琉璃耳環(huán)、雕花玉佩，精巧得眼花繚亂。

    一盤盤的珠寶首飾里，唯獨一根銀簪顯得與眾不同。

    裴絮拿起銀簪，鏤空的銀簪內(nèi)巧妙地安了一顆玉珠，左右搖晃便能看見玉珠在簪內(nèi)滾動。簪頭是一只撲翅欲騰的雕花燕子，燕子眼睛鑲了兩顆切工精細的琥珀，，雙翅也配了翡翠。燕身下還墜了一條短短的銀鏈，鏈尾連著一串銀葉子。

    裴絮舉著銀簪來回擺弄，開口問老板價格，沒想到一只小小的銀簪，居然要叁十兩。

    即便是平時花錢大手大腳的裴絮，也覺得難以下手，拿著簪子在手中反復思量。

    可是一見到簪子就想到了寶燕。

    “小娘子，不是我黑心坑你啊。你別看這只是支銀簪，但這用的可是盧海產(chǎn)的秘銀，簪身特別輕巧，這雕花手工和穿珠水平你也看到了，真正大家才能制出的，我在這大街上營生十來年了，也很少看到手藝這么一絕的釵品的。錯過了心頭好，可就真的錯過了咯?！?/br>
    郭彥啟見裴絮拿著簪子猶猶豫豫，便直接掏出錢來，卻被她攔下了。

    “我是買來送給寶燕的，我自己付?！闭f著從錢袋里拿了幾錠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