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jiān)斬欣慰的搖搖頭，帶著一眾衙役浩浩蕩蕩離去，只余下剛才報信兒的官差。

    “不宜耽擱，即刻啟程吧。”

    取出備好的枷鎖，給劉翠佩戴好。

    “哥，你……”

    看著亦步亦趨的王田，劉翠哽咽著開口。

    王田微微搖頭，輕撫她被枷鎖鎖住的頭，說道：

    “你在哪，哥在哪，今后咱們再也不分開了……”

    “可是……”

    “沒有可是，哥是孤兒，你在哪家在哪，衙役大哥，咱們走吧……”

    醞釀了許久的風雪終于落了下來，浩浩蕩蕩，雪白一片，逐漸掩埋三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

    *

    “如何？”

    余多頂著風雪進門，顧洋起身迎了上來，一邊幫他拍掉身上的霜雪，一邊詢問道。

    “改為流放，即刻出發(fā)，那個王田到是一路跟著去了。”

    顧洋嘆了一聲，緩緩撥弄爐火，明黃的火光悠悠打在他神色難明的臉上，如夢似幻。

    “先前想著幫她一把，可山上一忙起來便忘了，若是……”

    “說什么呢！”

    余多搓搓手，確認身上沒有寒氣之后，把顧洋擁入懷，輕輕勾一下他挺翹的鼻梁。

    “你又不是菩薩，浮世萬千，悲苦亦數(shù)不清，一切自有定數(shù)，自渡便好……

    押送的衙役我打點過了，一路上他們不會難過的，到是有一點我沒有料到……”

    在那恐怖的一天，顧江驚恐到極點的吼叫驚醒了熟睡的余多二人，鼻尖滿是濃郁的血腥氣，余多凝起冷峻的眉峰，把顧洋按回被窩，囑咐他別出去，便自己出去查看。

    就算是經(jīng)歷過尸山血海的他，看著眼前景象，瞳孔也是一陣收縮，而跟來的顧河直接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已經(jīng)站不穩(wěn)了。

    這個地方是不能住了，三家人收拾細軟，馬上離去，租了七嫂子家里閑置的院子，安置好孕婦之后，劉翠已經(jīng)被帶走。

    顧洋越想心里越是愧疚，余多自然看在眼里，寵夫至極的他，自然不會做事不管，和顧洋保證一定能保她一命之后便急匆匆出門了。

    等他到衙門之后，郡守卻正在接見一個人，正是顧江，顧江把那天昏迷間聽到的如實奉告，祈求郡守網(wǎng)開一面，饒她一命。

    “人死燈滅，死后自有清算，不如給活著的人一個機會贖罪……”

    顧洋輕輕呢喃，反問余多。

    “他真是這么說的？”

    看到余多點點頭，顧洋若有所思。

    “倒真是意外了……”

    顧家發(fā)生慘案之后，幸存的顧老婆子已近瘋癲，把自己關(guān)在主屋里死活不出來，任憑幾個兒子怎么勸說都沒法，若是動用武力，顧老婆子就死命的用頭撞墻，念在母子一場的情分上，顧家三兄弟到是時常給他送些飯菜。

    可就在劉翠流放當晚，罕見的一夜大風雪之后，顧老婆子死在了主屋內(nèi)，死狀，像是嚇破了膽……

    據(jù)言，主屋里，滿是帶血的抓痕，顧老婆子抓瞎了自己的眼睛……

    因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顧家一族，不準許顧大山父子四人埋入祖墳，只是尋了一處荒山，草草下葬。

    等要將顧老婆子和顧大山合葬的時候，一路上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墓啄荆K子斷裂，怎么也抬不起來，由村里老人做主，尋了另外一片荒山，重新起了一座孤墳，這才平安下葬。

    而顧家老宅，自那晚開始，夜深人靜時，總是會鬧出動靜，久而久之，周圍的鄰居也都遷走了，西鳳村西北角，快速荒涼下來……

    *

    時間是一種神奇的東西，任何所謂不可磨滅的痕跡，最終都會被時間沖淡。

    年關(guān)將至，距離顧家慘案也已經(jīng)過去了不短的日子從開始的驚恐，到現(xiàn)在的習以為常，從看到顧家人都如避蛇蝎，到現(xiàn)在和睦相處，周圍的鄰居也僅僅只用了月于而已，不得不感嘆，人適應(yīng)力的可怕。

    “在想什么？”

    韓淼一襲純白夾襖，扶著已近臨盆的肚子倚門而立，看著余多出神，呆呆的把茶水倒溢而不自知。

    “唔……”

    余多搖頭，兩下收拾好桌面。

    “再想三哥？”

    韓淼一步一低頭，小心的挪到桌子旁，余多攙扶他坐下。

    “沒有……”

    余多矢口否認，給韓淼倒了一杯白水——顧洋說過，孕婦喝茶水對胎兒不好。

    “騙人，你只要一想三哥，唇角總會挑起來……”

    余多愣了一下，抬手想要摸摸最嘴角，抬到半空，還是放下了。

    “也沒有什么，就是……顧洋最近有些……奇怪……”

    “嗯？三哥怎么了，看著挺正常的啊?！?/br>
    韓淼端起杯子，握在手里暖手，自從懷孕以來，她變得怕冷的很。

    “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每天也不睡懶覺了，準時起來跑步，說是要鍛煉身體，以前分明不吃蛋黃，現(xiàn)在總是閉著眼生吞下去，還有就是啊……”

    余多頓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

    “前幾天，非要吵著喝牛奶……現(xiàn)在從哪里找呢……”

    “噗……我說前幾天三哥鬼鬼祟祟的叫顧河干什么，哦……最后好像是找了些羊奶來著……”

    余多滿臉無語的表情，“真不知道他在折騰什么”。

    韓淼瞅瞅余多，上下打量一番，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