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電梯來了，釘?shù)囊宦?，門開了。胡主任幾步閃進電梯，狐媚一笑：“肖蠻蠻，你有種的找凱琳算賬，你別盯著我……再說，你那么牛比，你拿五千萬出來試試？空口白話誰不會說？可我們是飲食男女，要吃要喝……”

    電梯門一下合上，將她所有的聲音全部關(guān)閉了。

    肖蠻蠻當然沒有追上去。

    她徑直進門。

    呂林很意外，低聲道：“小蠻蠻，你怎么來了？”

    “我好久沒見你了，這幾天閑得慌，到處亂逛，忽然路過你的公寓，想起你還有鑰匙在我這里，就拿來還你……”

    呂林得肺炎期間，肖蠻蠻天天來照顧，呂林怕她不方便，直接給了她一套鑰匙。呂林病好之后，忙于工作，肖蠻蠻也很少來找他，這鑰匙就沒及時歸還。

    “你拿著吧，這是備用鑰匙?！?/br>
    肖蠻蠻把鑰匙放在茶幾上，笑嘻嘻的：“我反正又不經(jīng)常來，拿著也沒什么意思……”

    呂林拿起鑰匙，沉默了一下：“小蠻蠻，你還是拿著吧……搞不好我哪天死在家里也沒人替我收尸……”

    肖蠻蠻心里一震，一股熱血忽然涌上頭頂。

    呂林微微一笑，輕描淡寫的：“按理說，那個凱琳肯給我五千萬稅后片酬，我應該欣喜若狂，說真的，看在這筆錢的份上我也是很心動的，折騰了大半夜，很想馬上答應?？墒?，一想起她們的嘴臉，我又覺得非?？膳隆?/br>
    拿錢一時爽，后面怎么辦？

    一只腳踏進去，可能就是不歸路。

    凱琳玩膩了，轉(zhuǎn)讓給其他富婆……然后，這一生，也就這樣了。

    “小蠻蠻，你還記得當年嗎？我們的理想就是發(fā)大財，找富婆……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沒法憑借自己的努力出人頭地……有時候，我也想，干脆就這樣吧，認命吧，懶得掙扎了，畢竟，老天爺還給了我這么好的皮囊，不用白不用……”

    許多人都是這么想的：皮囊不用，也會老化。所以，不如趁著賣相好的時候多換幾個錢。

    肖蠻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因為，她講不出任何大道理，而且，所有的安慰都很空洞。

    就像胡主任所說：你那么牛比，你拿五千萬出來試試？

    肖蠻蠻沒有五千萬，肖蠻蠻忽然也覺得很沮喪。

    她站在原地發(fā)呆。

    她其實根本不知道呂林的處境原來已經(jīng)到了這樣的地步。

    呂林卻沒事人一般，笑笑，將鑰匙徑直放在她的手上：“小蠻蠻，拿著吧，以后你沒事的時候，經(jīng)常來看看我，這樣我會特別高興的?！?/br>
    肖蠻蠻茫然地出門，茫然地進電梯，茫然地走出公寓大門。停下來的時候，看到一群進進出出的青年，他們有的笑容滿面飛揚跳脫，有的拿著手機目不斜視……他們都是外來者，因為沒有資格買商品房所以才選擇了公寓。但是，買得起公寓的人已經(jīng)是外來者中的佼佼者了?？苫斐少哂秩绾危?/br>
    她看了看呂林放在自己掌心的那幾把鑰匙，內(nèi)心真是五味雜陳。

    可能是一直沒有收到回復，那天晚上，凱琳沒有回復，直接發(fā)了一段語音給呂林。

    呂林并未馬上回答，尋思了很久。

    凱琳等不及了，直接打了電話，開門見山：“呂林，你考慮清楚了嗎？考慮清楚，五千萬明天到你賬戶……”

    呂林一字一句：“謝謝你的美意。不過，我無法勝任。”

    凱琳冷笑一聲：“果然！你是仗著肖蠻蠻才敢拒絕我的，對吧？呂林，我告訴你，肖蠻蠻根本不算什么，她就是個草根，一個小市民，一個自以為了不起的小人物，你等著瞧，我要讓你在這個領域寸步難行……”

    呂林掛了電話。

    呂林慢慢地從藤椅上站起來，走到大陽臺上，看到那盆開得非常茂盛的蟹爪，這是他家里唯一的綠色植物。這盆蟹爪還是他生病期間肖蠻蠻帶來的，肖蠻蠻說，你家里怎么一盆綠植都沒得？看起來毫無生機，算了，我給你帶一盆來。

    蟹爪無需天天澆水，隨便扔在陽臺上，不管不問，居然也活得好好的，而且開出這么大片的花來。

    連續(xù)幾天，呂林都沒出門。

    直到助理和公司的法律顧問親自上門。

    呂林見到這二人，很是意外，助理搓著手，滿臉為難。法律顧問的眼神也躲躲閃閃，一直不直視呂林。

    呂林注意到法律顧問手上拎著一個袋子，心里一沉：“你們有什么事情？直說吧？”

    法律顧問干咳一聲，支支吾吾的：“是這樣的……呂林，這件事情本來早就該解決了，結(jié)果拖到現(xiàn)在……算了，你自己看吧……”

    那是一份律師函。

    胡主任的公司以呂林侵害公司利益，造成股東損失為由，打算起訴呂林——原因也很簡單，呂林一直沒有解決和肖蠻蠻的捆綁，造成了公司的利益流失。當然，這個坑不是無緣無故的，而是在后來胡主任給的補充協(xié)議里埋下的。

    呂林當時只想還胡主任一個人情，并未太過追究合同細則，而且，那種坑，一般人也看不出來。

    若是胡主任不翻臉，這坑就沒有問題，可她一翻臉，問題就很嚴重了。

    助理和法律顧問顯然都知道這是坑，所以，都不太好意思。二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想面對呂林，還是助理憋不住，低聲道：“呂林，要不你去求求老板吧……畢竟，她索賠800萬可不是小數(shù)目啊……”

    白紙黑字，明明白白，800萬賠償，一分不少。

    呂林腦袋嗡的一聲，眼前有點發(fā)黑。

    法律顧問嘆道：“我們今天只是來通知你……唉……其實我也不想走這一趟……呂林，還有幾天和解的緩沖期，要不，你還是試試和解吧……”

    呂林一聲不吭，目送那二人離去。

    關(guān)上門，明明是大白天，可不知怎地，但覺全世界徹底黑了。

    這些天，肖蠻蠻也坐臥不安。

    她認為是自己閑得慌的緣故，沒事干，整天瞎想，老是疑神疑鬼。

    說來奇怪，自從見過kk之后，她對富小明居然不怎么惦記了。她自己都很驚愕，按理說，不該更擔心他的生死嗎？可是，一點也不。好像曾經(jīng)繃緊的心弦一下就拉直了，再也感覺不到任何危險了。

    她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百無聊賴，她給呂林發(fā)消息，問他有沒有受到凱琳的威脅，但是，呂林一直沒有回復。

    無奈之下，肖蠻蠻只好親自登門。

    敲門三四次，一直無人應答。

    肖蠻蠻拿鑰匙開了門，進去，只見屋里黑燈瞎火的。

    她以為呂林不在家，開了燈，但見客廳里空空的，心想，呂林真的不在家。轉(zhuǎn)一圈，正要走，忽然看到茶幾上的一份文件，隨手拿起一看，這一看，真的是火冒三丈。

    真tm欺人太甚了。

    這個該死的胡主任。

    她破口大罵：“胡主任，我不整死你，我不信肖……”

    正要沖出去，聽得一個低低的聲音：“小蠻蠻……”

    她嚇一跳，幾步走到呂林的臥室，只見呂林開了燈，站在門口，有點搖搖晃晃的。

    “天啦，呂林，你怎么了？”

    呂林退后幾步，跌坐床上，搖搖頭：“沒事……我沒事……”

    肖蠻蠻舉著那份文件，咬牙切齒：“胡主任這是要公然逼死你！”

    他慘然：“我沒法……我真的斗不過他們……算了，他們大不了把我這房子抵押拍賣……我個人宣告破產(chǎn)就是了……反正我也沒什么別的好失去的了……”

    肖蠻蠻走過去。

    那是她第一次主動握呂林的手。

    她強行壓下心中的滿腔怒火，很是平靜：“呂林，以前我一直覺得胡主任對你還算可以，撕破臉不好看。現(xiàn)在嘛，不如一次性把問題解決了?！?/br>
    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

    也不等呂林回答，她轉(zhuǎn)身就走。

    呂林急了：“小蠻蠻，你別管我……你千萬別去招惹她們，那個凱琳很可怕的……”

    “沒事。你放心。我既然敢去找他們，就不會怕他們。”

    那是本城最高奢的一家夜店。

    絕對不是影視劇里常見的燈紅酒綠，而是華麗優(yōu)雅充滿了浪漫和情趣。

    那是本市富婆們最集中的地方，也是她們最愛的地方。

    這里出沒的男子全是精挑細選，身高185以上，八塊腹肌是標配，高學歷高智商更受歡迎。

    凱琳和胡主任以及幾個閨蜜坐在包間里吞云吐霧，推杯換盞。

    幾個帥哥坐在她們身邊，陪著笑臉，講著好聽的話。

    凱琳醉眼朦朧：“胡總，事情都搞定了吧？”

    胡主任：“你放心，我讓呂林跪下來求你……不過，你要當心肖蠻蠻多事……”

    凱琳不屑一顧：“肖蠻蠻？她算老幾？我早已把她調(diào)查得清清楚楚……”

    胡主任松一口氣：“那我就放心了。坐等呂林跪下求你吧……”

    “哈哈，這種逆鱗之人，跪下來我都不想要了……說真的，他跪下來我也只是玩玩，絕對不會再要了，至于捧他？更別做夢了……”

    一個小鮮rou打趣道：“凱琳你都有我們了，可不能再偏心他人啊……”

    “放心，乖乖聽話，有你好處……”

    鮮rou湊上去，抱住她……各種不可描述。

    忽然，小鮮rou大叫一聲，一把推開了凱琳。

    同時跳起來的，還有旁邊的幾個。

    他們瞪著胡主任和凱琳，不敢置信。

    胡主任和凱琳滿頭滿臉都是酒水，好像桌上那些酒水忽然長了眼睛似的，鋪天蓋地兜頭淋下，徹徹底底給她們來了個大卸妝……

    凱琳本是一頭黑長直，被這么一淋，落湯雞一般，濕噠噠的眼睛都睜不開，頓時破口大罵：“是哪個不長眼的家伙？”

    啪啪啪。

    幾個大嘴巴。

    凱琳往后就倒。

    胡主任情知不妙，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反應了，她也聽得噼里啪啦的一陣耳光聲，當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傳來時，她忘了看自己的手——伸出的手，也來不及落下，就那么直直地，僵尸一般。

    幾個小鮮rou滿臉駭然，不明白這兩個富姐怎么忽然就這么狠地自扇耳光，直扇得滿臉通紅，口角流血，而且，她們原本極其精致的妝容忽然被紅酒潑得透心涼，又張口結(jié)舌，簡直如女鬼一般恐怖。

    “你們幾個，都出去！”

    這時候，他們才看到門口多了一個人。

    一個很年輕的姑娘。

    明明她那么年輕，可不知怎地，眾人都不寒而栗，轉(zhuǎn)身就走。

    屋子里，只剩下凱琳和胡主任以及她們的幾個閨蜜。

    她們都死死盯著這個天外來客。

    肖蠻蠻隨手關(guān)了門，慢慢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