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那不過是老二一廂情愿的想法?！遍L公主冷笑道，雖則如今儲君未定，但長公主第一個(gè)排除的就是他。

    馮蓁雖然在長公主那兒沒打聽到有用的消息，不過轉(zhuǎn)過頭就把這事兒也跟馮華說了?！鞍⒔悖阏f嚇人不嚇人？若真是二殿下做了什么……” 馮蓁抖了抖肩膀， “阿姐，尋常夫妻有個(gè)不合，最多就是吵吵鬧鬧，可不會要人命，這皇家怎的……”

    馮華戳了戳馮蓁的額頭，“你說你，做什么從寺里出來不直接回府？偏去二皇子府上。你前幾日還沒被嚇夠么？從明兒起就好生在家里寫字，寫不完，上元節(jié)就不許出門。”

    “不要啊，阿姐?！瘪T蓁做出慘叫的模樣，惹得馮華發(fā)笑，卻也沒讓她就口軟。

    只是馮蓁被勒令不準(zhǔn)出門，陽亭侯那邊兒卻來人接她們回去了，說是府中設(shè)宴，遍請京中親朋。馮氏雙姝也算得是主人，所以得回去幫著準(zhǔn)備和應(yīng)酬。

    長公主道：“你們回去也好，這等年紀(jì)，正該和女君們一塊兒多玩玩?！?/br>
    陽亭侯府這幾年每年正月都設(shè)宴，馮府根基不深，又是武將，戰(zhàn)時(shí)自然威風(fēng)，但承平之年越久，武將的日子就越難過，玩心眼、耍心機(jī)都不是文官的對手，路越走越逼仄，因此馮蓁的伯父馮堅(jiān)也想擴(kuò)大一點(diǎn)兒交友范圍。

    黃氏每年都籌備得兢兢業(yè)業(yè)，然則上京的貴人里真正有身份有顏面的卻沒幾個(gè)人肯賞臉。

    今年因著馮家姐妹受城陽長公主疼愛，黃氏發(fā)出去的帖子十有八九都得了前來的回復(fù)，卻是意外之喜。甚至連平陽長公主的嫡孫女兒何敬也答應(yīng)前來，黃氏的嘴笑得都合不攏了。那可是京城貴女里的頭一份兒，便是王丞相的女兒也不及她。

    “華兒，你明日可得好生打扮，太仆卿家的宋夫人也會來的?！秉S氏道，旋即又對馮蓁道：“幺幺如今也十二了，漸漸的可就是大姑娘了，也得打扮起來了?！?/br>
    那宋氏就是蔣太仆的夫人，蔣二郎的母音，也可說是馮華未來的婆母。因?yàn)橛羞@層姻親關(guān)系，別的人可以不來陽亭侯府，蔣家卻是每年都給面子的。

    馮華愣了愣，不過很快就回過神，笑著應(yīng)了。

    馮蓁玩笑道：“阿姐，明日你就要見未來的惡婆婆了?！?/br>
    馮華捏了捏馮蓁的臉頰，“胡說什么呢？口無遮攔的?！?/br>
    馮蓁道：“反正我聽到的故事和看過的話本子里，就沒有一個(gè)婆母能喜歡兒媳的，而且通常是兒媳婦越美，她兒子越喜歡，她就越不高興?！?/br>
    馮華被馮蓁給逗笑了，“你都哪兒聽來的混賬話呀？”

    馮蓁道：“你先別管是不是混賬話了，我倒是寧愿這輩子嫁個(gè)沒有婆母的人家?！?/br>
    “喲，咱們幺幺思嫁啦？”馮華取笑道。

    “才不是呢?！瘪T蓁摟住馮華的手臂撒嬌道。剛才黃氏的話把馮蓁給嚇到了，她還沒意識到過了年自己已經(jīng)算是十二周歲了，黃氏那意思明顯是要給她相看婆家了。

    “阿姐，阿爹阿母膝下也無子，雖說大伯的意思是以后過繼一個(gè)兒子，可我想著，要不我坐產(chǎn)招婿如何？”馮蓁認(rèn)真地道。

    偏她越是顯得認(rèn)真，稚氣的臉，稚氣的眼就越發(fā)顯得可愛可笑，馮華也被她給再次逗笑了，“你這小腦袋瓜子成日都在想什么呀？什么坐產(chǎn)招婿？那樣能招著好人么？那都是沒法子的人才會做的事兒。前些日子大伯提過了，已經(jīng)相看好了馮家一個(gè)遠(yuǎn)房侄兒，等清明祭祖的時(shí)候他告了假回西京，就把過繼的事兒辦了?！?/br>
    馮蓁的眼睛頓時(shí)瞪得好似牛眼，“什么時(shí)候跟你說的呀？怎么我一點(diǎn)兒信兒都不知道？”說罷馮蓁就知道了，她吃虧就虧在年紀(jì)小，所以家中長輩凡有什么正事兒，通常都不說與她聽的。

    “好了，好了，趕緊睡吧，不然明日仔細(xì)起不來?！瘪T華道。

    可馮蓁哪里睡得著，她原以為自己時(shí)間還多，然這下卻覺得是火燒眉毛了，若是連馮華都不能說服，那就更不提大伯夫妻還有長公主那兒了。

    第19章 偷師會

    “阿姐，坐產(chǎn)招婿多好啊，以后他就只能聽我的，上不用伺候婆母，下也不擔(dān)心他納妾什么的，好阿姐，你就疼疼我吧?！瘪T蓁牢牢地抱住馮華的手臂道。

    “你呀你，真是孩子氣，成天都瞎想什么啊。那愿意入贅的男子，都是些沒血性的，連祖宗都不要了，這樣的人能有什么好的？你就別想了?！瘪T華道。

    馮蓁的眼睛卻亮了，“這么說的話，那我要是能找到才學(xué)、品行都好的男子愿意入贅，阿姐就同意嗎？”

    馮華笑了笑，這世上哪有那樣的男子還愿意入贅的，她也再不想跟馮蓁討論這個(gè)話題，于是敷衍道：“是，是，行了吧。”

    “好阿姐，那就這么說定了，要是我找到了，你可得負(fù)責(zé)去說服大伯父還有外大母?！瘪T蓁倒是會推事兒。

    然在馮蓁嘀咕自己親事時(shí)，陽亭侯夫妻也在說兩姐妹的親事。

    黃氏給馮堅(jiān)沏了杯茶，“侯爺，初一那日華君兒遇險(xiǎn)被三皇子救了的事兒，你說蔣家心里會不會有疙瘩？明日宋夫人也要來，我都不知該怎么面對她?！秉S氏這話自然不是因?yàn)槭裁疵?jié)不名節(jié)的，而是怕這門親事做不成。

    馮堅(jiān)道：“你不要多想，二弟和娣婦生前替華兒挑的親事自是好的，華兒也及笄了，你明日遇著宋夫人可以提一提，咱們兩家可將親事辦起來了?！?/br>
    黃氏不解地看向馮堅(jiān)，“可長公主那邊……還有三皇子……”

    “不管別人怎么想，他們想借華兒去博大富大貴，我卻不允。二弟就這兩個(gè)血脈存于世間了，我這個(gè)做大哥的說什么也不能有愧于他，否則日后九泉之下如何相見？”馮堅(jiān)如此說自然是兄弟情深，可也未必就沒有其他考量。

    這從龍之功自然是天大的功勞，若是成了，馮家從此就能水漲船高，然而若是敗了呢？那就是殺頭滅族之禍。到時(shí)候長公主還是長公主，三皇子還是三皇子，可他們馮家卻就煙消云散了。

    所以馮堅(jiān)寧愿懦弱地守著眼下的一畝三分地，也不愿去冒那個(gè)險(xiǎn)。說得難聽一點(diǎn)兒，即便馮華真有母儀天下的一天，可她也只是侄女不是親女，又從小沒養(yǎng)在身邊，能有什么感情？

    黃氏自然是唯夫君是從的，“咱們自是這般想，可蔣家呢？他們會不會顧忌三皇子？”

    “你明日試探一下不就知道了么？”馮堅(jiān)道，“不過你一定要跟宋夫人表明，咱們家是一心要結(jié)這門親事的。”

    黃氏點(diǎn)了點(diǎn)頭。

    次日宋氏上門時(shí)，黃氏的臉笑得比陽光還燦爛，老遠(yuǎn)就迎了上去，馮華和馮蓁自然也跟了上去。

    黃氏跟宋氏親熱地寒暄了幾句后，就將頭轉(zhuǎn)向了馮華，“這就是我那侄女兒，華兒和幺幺?！?/br>
    馮華和馮蓁上前見了禮。

    宋氏其實(shí)早就看到了馮華，更是被馮華的美貌給震了震。當(dāng)初馮母碩兒就是上京城中有名的美人，卻不想青出于藍(lán)勝于藍(lán)。

    舊年馮華及笄時(shí)，長公主也不知是有意無意，總之就是漏掉了請宋夫人，是以宋氏也是今日才見著長大后的馮華的。

    “幾年不見，華女君都成大姑娘了?！彼问侠T華的手嘆道，“生得可真像你阿母?！?/br>
    馮蓁在一旁靜靜地打量著宋氏，見她高高瘦瘦的，眉毛生得有些兇惡，眼角垂落，嘴唇單薄，怎么看怎么都是惡婆婆的標(biāo)準(zhǔn)長相，她不由擔(dān)憂地看了看馮華。

    宋氏瞧完了馮華，自然也要看看馮蓁的，不能叫人覺得不公?！斑@是幺幺吧，我上次見你，你還躲在你阿母的懷里呢。小小的一個(gè)，如今可是大變樣了。你阿母若能見著你生得這般可愛，指不定怎么高興呢?！?/br>
    十二歲的小姑娘，正像發(fā)芽的柳條，若是不能被稱作美人胚子，那就只能說是可愛了。

    馮蓁這些日子雖然瘦了不少，也白上了一些，然則畢竟日子還短，臉上依舊帶著嬰兒肥，顯得有些胖嘟嘟，加上她的穿著打扮那都是在往死里裝嫩，用可愛形容也不差。

    馮蓁只但愿自己這樣能保持長一些，否則真成大姑娘了，就不利于她薅羊毛了。

    因?yàn)樗问仙矸萏厥?，她一來馮華就一直在旁邊陪著。

    “你也不用一直在這兒陪著我了，府上客人還多呢，你伯母只怕也忙不過來。”宋氏笑道。

    黃氏聽了趕緊道：“無妨，華兒這幾年一直住在西京，好不容易回來了，正好跟你親近親近。我?guī)е坨廴フ泻艨腿吮愠伞！?/br>
    既然黃氏這么說，宋氏也就不好再推辭了。

    馮蓁跟在黃氏身側(cè)，仰頭看了看她，嬌聲道：“大伯母，阿姐是不是要嫁人了？”

    黃氏笑道：“你阿姐及笄了，自然要嫁人了，若是動(dòng)作快的話，不到年底就能出嫁呢，明年幺幺說不定就會有小侄兒了。”

    馮蓁感覺自己的心都快cao碎了，什么小侄兒？她阿姐年紀(jì)那么小，生孩子可是在玩命。然則不讓馮華出嫁的話，又怕那幾個(gè)皇子打她主意。

    察覺到馮蓁的情緒瞬間低落下來，黃氏心道果然是孩子氣一團(tuán)，這是舍不得jiejie呢。

    敏文公主和何敬是一塊兒到的，她原是跟馮蓁住在城陽長公主府，可因著馮蓁要回陽亭侯府，她又不便跟著來就去了平陽公主府。因?yàn)轳T蓁不在的時(shí)候，敏文可不敢也不愿跟城陽長公主待一塊兒。

    因著敏文過來，馮蓁的心情這才好了些，現(xiàn)在也就只有羊毛能安慰她了。

    上回馮蓁見何敬時(shí)，她還是個(gè)十二歲的小姑娘，如今已經(jīng)十三了，正是女兒家抽條的時(shí)候，一天一個(gè)樣，雖然還帶著青澀，但已經(jīng)有絕色美人的模樣了。

    何敬頭上帶著赤金花冠，穿著火紅的云錦織金裙，因?yàn)樾乜谝哺T蓁差不多還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所以也沒穿那露半個(gè)胸脯的襦裙，卻顯得格外端莊，乃至有些高傲。

    “她穿的那是云錦呢?！苯鸾j(luò)在馮蓁耳邊道。她們這個(gè)年紀(jì)的小姑娘，談婚論嫁還早了些，所以成日里就喜歡議論哪個(gè)穿了什么錦緞，哪個(gè)戴了新式樣的簪子等。

    “云錦是南邊兒的貢品，一年統(tǒng)共也沒幾匹呢，聽我阿母說，我阿母是聽表姑姑說的，云錦宮里也不夠用，皇上就賜了城陽長公主和平陽長公主兩人，便是敏文公主都沒呢?！苯鸾j(luò)嘀咕道。

    金絡(luò)所謂的表姑就是宮中的順妃，不過一表三千里，大家都心知肚明，而她爹只是秩俸六百石的太祝令，所以何敬那一撥人瞧不上金絡(luò)的出身。

    然因?yàn)轳T蓁在順妃宮中住了些時(shí)日，金絡(luò)就自覺和她親近了不少，所以一來陽亭侯府，就一直圍著馮蓁，當(dāng)然那也是因?yàn)轳T華陪著宋夫人不得空閑的緣故。

    城陽長公主的云錦自然給了馮蓁姐妹，不過馮蓁現(xiàn)在對自己的穿著打扮并不上心，感覺以她毫無曲線的腰穿什么都是浪費(fèi)。

    馮華今日穿的倒是云錦制成的新衣，上京的習(xí)俗正月里女君都是要穿新衣的。

    敏文一看到馮蓁就離了何敬快步走了過來，“幺幺?！?/br>
    馮蓁上前拉住敏文的手，幾乎是含情脈脈地道：“你來啦?！?/br>
    何敬也走了過來，“敏文，你現(xiàn)在有了馮家女君，可是把咱們都拋之腦后了?！?/br>
    敏文趕緊轉(zhuǎn)過身朝何敬討好地笑了笑，“怎么會呢，敬jiejie?！?/br>
    何敬瞥了眼馮蓁，“馮家女君與你年歲相當(dāng)，你們在一起有話說也是自然?！?/br>
    馮蓁有些拿不準(zhǔn)何敬主動(dòng)走過來的意思，然后就聽見敏文問道：“幺幺，今日華jiejie可真美啊，她的妝容是怎么畫的呀，我們回去搗鼓了許久也不及你手巧呢?！?/br>
    馮蓁在心里“哦”了一聲，原來rou戲在這里呢。

    馮華的美貌本就出眾，再且美貌這小妖精偏愛紅妝，雖說素顏重要，可只要掌握了化妝“邪術(shù)”，就是夜叉也能整成天仙。

    原本何敬的底子比馮華還強(qiáng)上小半分，可她年歲還小，不及馮華個(gè)子高，也沒有馮華的凹凸有致，再且更沒有那出神入化的化妝手段，因此兩人站在一塊兒的話，馮華卻是遠(yuǎn)勝于何敬。

    如此，饒是高傲如何敬，也不得不低下頭顱來，使喚敏文前來找馮蓁偷師。

    馮蓁看了看敏文，又看了看何敬，卻沒有藏私的打算。她著實(shí)有些受不了現(xiàn)在人臉上敷那么厚的鉛粉，口脂只在中間涂個(gè)櫻桃大小的審美。正好借著這個(gè)機(jī)會，看能不能引領(lǐng)一波風(fēng)尚，那樣今后別人說起來，臉上也有光。

    馮蓁也是有虛榮心的。

    既然不藏私，馮蓁就將何敬、敏文等幾個(gè)女君全部引到了自己臥房里，將她的百寶箱取了出來。

    別說敏文，就是何敬看了馮蓁的那一匣子各色脂粉、眉黛還有毛刷也驚呆了。她們從來不知道，上個(gè)粉還有那許多講究。

    女君們的友誼在各種香粉飛繞之間，迅速地火熱起來。

    更何況馮蓁還有意奉承何敬，先是贊她眉形好，又是贊她鼻梁高，“敬jiejie若是及笄了，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頭就非你莫屬了?！?/br>
    第20章 上元節(jié)（上）

    第一美人這種虛名，馮蓁是不替馮華在乎的，沒什么實(shí)際好處不說，反而容易惹來一身sao，所以最好是給何敬戴上，彼此都高興。

    “什么第一美人呀？”何敬嗔道，“天下的美人可多著呢?！?/br>
    “即便有那樣貌好的，可談吐、舉止，還有這雍容的氣度肯定就及不上敬jiejie?！瘪T蓁賣力地吹著。

    在她看來她和何敬天生就該做好姐妹。因?yàn)橐院尉吹纳矸?，只怕唯有嫁入天家一條路，不管她嫁給誰，那對馮蓁而言都是一頭羊。若是何敬再生下一只小羊羔，馮蓁更是愿意日日上門去抱小團(tuán)子薅羊毛呢。

    因著馮蓁一點(diǎn)兒不藏私，走的時(shí)候還將各色香粉都分送了一些給眾女，大家對她的態(tài)度立時(shí)就改變了，更是約好了上元燈節(jié)時(shí)一同游玩。

    何敬也沒想到馮蓁私下是這副嬌憨可親的模樣。她原以為馮家姐妹因?yàn)槌顷栭L公主的緣故就算不倨傲也會有些驕矜。

    “二月放春的時(shí)候，幺幺，你一定要來我家的樂春園玩，咱們還可以一塊兒騎馬?！焙尉磁R走時(shí)邀請道。

    金絡(luò)羨艷地看著馮蓁，私下無人時(shí)跟她咬耳朵道：“平陽長公主家的樂春園，聽說景致十分清幽，種了不少名貴花卉，尋常在外是瞧都瞧不見的。每年也就二月放春時(shí)開一開，卻也只邀請至親好友前去觀賞呢。看來敬女君很是看重幺幺你呢?！苯鸾j(luò)的語氣有些酸。

    馮蓁知道金絡(luò)的意思，她是怕自己同何敬好上了，也會與那撥人一般不再跟她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