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rèn)真的？”楊奉槐復(fù)又問了一遍，“那你當(dāng)初說的那些話都是騙我的？”

    “騙你的?！睆堄芷盥曇艨酀硢?，“但我是真的沒地方去，且又覺得留在你這里也不賴……久而久之罷了?！彼衷隍_他，明明自己當(dāng)初是一見鐘情。

    “你若是不信，”她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忽然整個人身形一軟，已經(jīng)倒在地上成了一具銹蝕的尸體。另一道清冷的聲音，在楊奉槐后方響起：“這才是我的本來面貌?！?/br>
    她本作為狐妖，是相當(dāng)漂亮的，如今這份漂亮卻并不完滿，臉上掛著的表情和那個倒在地上的身影重合在一起，有些不分明真切。

    她沒用一點(diǎn)法力，卻相當(dāng)刻意地展開自己的尾巴和耳朵，現(xiàn)在做的一切仿佛都是為了逼走他一樣的刻意。她看見楊奉槐眼中的難以置信，卻有種病態(tài)的興奮。她看著自己最喜歡的人看著自己的眼神化為了敬畏，疏遠(yuǎn)了起來。但是她不能騙他，這些事情，總有一天他是要知道的。

    她算的是，知道這一切的楊奉槐，會直接一臉嫌惡地將她趕出去或是恐懼一番后直接逃走；現(xiàn)在這樣的局面已經(jīng)很好了。就算他等會兒拒絕了自己，都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對不起……”像是做了什么相當(dāng)艱難的事一樣，楊奉槐的嘴里吐出這么一句，眼中那幾分光芒淡了。張榆祁看他這樣，猶豫一下，張開雙臂抱了上去，沒有別的回應(yīng)。

    那也罷，本來就是陌路人，這樣的相遇從來就不會、也不應(yīng)該有。

    張榆祁笑了，就像平常那樣，讓楊奉槐有些恍惚，她不是那個什么高高在上自己無法高攀的妖王，就只是平常陪著自己的那個可愛姑娘。

    “那……我先回去了，”她還在故作輕松，“出來玩得太久了，我……本王要回去了。有那么多事兒要處理，哎呀真的麻煩……”她不知緣由地發(fā)著無畏的牢sao。楊奉槐想說點(diǎn)什么，還未開口卻被她打斷了：“要是你要娶了七七的話，麻煩對她好一點(diǎn)，畢竟也是個可愛的好姑娘，你別把人家糟蹋了！”

    對面人沉默無言，她勾唇笑了一笑，收了地上的尸首轉(zhuǎn)身離開。

    上一次她走，留戀不舍；這一次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了，卻比之前更加想哭。

    算了，比上回好點(diǎn)，至少自己好好的表白了，告別了，沒有遺憾了。她回頭，依舊沒有人出來攔著自己。也罷，隨他去吧。

    她心里頭苦，卻不知道怎么說。

    張榆祁一直哪兒也沒去，徘徊在附近的城鎮(zhèn)，每天悄悄打探他的消息，卻根本不會被他發(fā)現(xiàn)。楊奉槐在不久之后跟跟夏七成了親，這才徹底讓張榆祁死了心，帶著滿身霜華，回魔界的大殿上坐著。

    “小昭，你說這人我要不要直接去殺了？”她笑面盈盈地抓著那半大孩子的衣服后領(lǐng)子，看著那球滾了老遠(yuǎn)，卻仍是惡趣味地不讓這小子去撿，急得劃拉手臂，然后終于是惡狠狠的回頭瞪了張榆祁一眼。

    像是看見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樣，她在那兒笑得開心。鏡姬端著茶盤進(jìn)來見這一幕一笑：“妖王大人就別這樣玩昭兒了?！边h(yuǎn)遠(yuǎn)走過去撿起那顆球送回孩子手里，這才讓他高興了一點(diǎn)。

    “這小子總是這么悶悶的，讓他開口說說話嘛。不像你家那位，小時(shí)候可得不行！”她想起往事笑得想個瘋子，卻被鏡姬問了一句：“妖王大人可是在人界遇見了什么事？”

    “沒有?！睆堄芷顢苛诵θ?，回答得果斷而決絕。

    “小子，球給你jiejie我扔過來！”她不去跟鏡姬講這個，朝著已經(jīng)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小孩喊一聲。小孩有點(diǎn)不悅地嘟嘟嘴，手一揮將那球拋了過來。

    張榆祁想玩跟他把球拋來拋去的游戲，卻一下子失了力道和準(zhǔn)頭，直接咋在那小子頭上，飛出去好遠(yuǎn)，看著都疼。

    “呃……”她有些尷尬，“對不起……”

    “你若是念著那個人，就去找他?！辩R姬還想再勸，匆匆忙忙被打斷了：“我沒有！”

    忽然發(fā)覺自己剛才的口氣兇了些，看了看鏡姬那張臉，長長地嘆了口氣：“他已經(jīng)成親了，我回去找他又有何用？本王莫不是要守著他和他的新娘子，還要這么守下去？”她語氣里掛了嘲諷，臉上也盡是不屑的神情，卻忙立馬被鏡姬一番話給打碎了。

    “那你既然要忘了他，又何必還留著他給你取的名字？”

    臉上的笑容褪去：“我只是用習(xí)慣了，好聽就留著。”手頭玩著那個球，是那小子方才憤憤扔回來的。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自己有數(shù)?！辩R姬嘆了口氣坐在旁邊的位置上，“別人的感情丨事我也不說什么，只有你自己能懂該做什么?！?/br>
    張榆祁是徹底沉默了。半晌才悶悶來了句：“我走了?！?/br>
    她抬著寒冰箭的手在抖，另一手提著不知何時(shí)祭出的靈器——冰劍寒雨，時(shí)而抬起又放下，反反復(fù)復(fù)猶豫著，不知道該做什么。

    她這么多年看著他后悔成親，拋下原本的一切修起了妖道；自己偷偷幫著他成功渡劫，再看著他因?yàn)檠Φ那治g而忘了自己……她卻從不后悔，好歹知道他是喜歡過自己的，真的挺開心的。

    可眼淚還是禁不住流了下來。面前的那張臉?biāo)偈煜げ贿^，現(xiàn)如今卻變得恐怖，失了自己的神志，像是被惡念頭控制了一切一樣。

    楊奉槐修煉成妖后一直在守護(hù)著這方幾千年，人們也都深深敬畏著他；可如今他怎會變成這樣？一個控制著邪靈的惡魔！

    她輕撫他額間的妖文，忽明忽暗，帶著他的神情也很痛苦，仿佛是受了什么控制在拼命掙扎。張榆祁猶豫了半晌，手上的寒冰箭還是對著他的頸部去了，鋒利的箭頭劃開他的皮膚，有熱血guntang，流了下來。

    她想把他打醒，可不忍心下那手，不住地顫抖，遲疑了這么久，卻只做到這么點(diǎn)。

    “唔……”楊奉槐的喘息聲在她耳邊徘徊著，看著他的眼睛，卻覺得那其中的混亂似乎是平息了。

    張榆祁試探性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竟然有了回應(yīng)斷斷續(xù)續(xù)地問了一句：“你是……誰？”

    罷了罷了，既然這樣也是可以的。本就是知道他記不得自己了，可感覺還是挺難過的。她只是含著淚沖他一笑：“記不得沒關(guān)系，沒事兒了，沒事兒了……”她收了扎在他翅膀上的寒冰箭，楊奉槐隨即落下來，跌進(jìn)她懷里，卻被她一擁入懷，莫名感受到了那一番溫暖。

    “這兩個人在干什么？”沈鏡冰就看著前一秒還在刀鋒相向，后一秒莫名其妙抱在一起哭，轉(zhuǎn)頭問魔王。魔王這會兒已經(jīng)昏昏沉沉，沈鏡冰同他講話主要還是要讓他莫要昏睡過去。電視劇里不是說這種時(shí)候昏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么？！

    魔王眼睛是睜著的，眼神卻渙散了，沒有回應(yīng)，相當(dāng)無力地靠在沈鏡冰身上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抬眼看看沈鏡冰，一臉茫然。

    沈鏡冰抬手對著他的臉，猶豫了一下，還是直接拍了上去：“那個……別，別睡??！你昏了我可沒法把你抬回去！”

    他忽然害怕起來，魔王不會死吧？畢竟剛才張榆祁那個瘋子下手這么重，再隨著時(shí)間的推移，身上的傷似乎愈發(fā)嚴(yán)重了。。

    “你在……擔(dān)心本座？”對于這種無聊的事，魔王大人居然開口了。沈鏡冰也不是什么故作矯情的別扭受，猛點(diǎn)頭：“所以你要是死在這里我會很困擾的，我剛才白替你挨這么多下了！”

    想了想這話說了又不妥，感覺是在埋怨他一樣，正要再講點(diǎn)什么，周身的氣流一下子亂了。

    抬頭看，眼珠子都要掉出來。原本井井有條的妖鳥群忽然跟失了控制一般瘋狂亂飛，正以為是楊奉槐跟張榆祁又在搞什么把戲了，回頭一看那邊二人，也不好過。

    他們像是完全沒有預(yù)料到這妖鳥群的失控，楊奉槐趕忙調(diào)動靈力控制，卻一口氣上不來，體內(nèi)氣息紊亂，反倒是從內(nèi)部狠狠地將他傷了，一口獻(xiàn)血涌出嘴角，旋即再也忍不住大口噴了出來，嚇了張榆祁一大跳。

    看來是失去了控制啊。沈鏡冰又試著喚醒了魔王，對方好半天才悠悠轉(zhuǎn)醒，語義不明地“嗯”了一聲，聽上去弱弱得，可憐得要死。

    “還能走么？盡量自己走吧。這群怪鳥失控了，這里的空間太狹窄，繼續(xù)呆下去怕是會有被誤傷的風(fēng)險(xiǎn)。”

    良久才聽到回應(yīng)，沈鏡冰這時(shí)早已將他架起來，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明顯感覺到往下墜的力量。沈鏡冰有點(diǎn)撐不住，畢竟自己方才受了那么重的傷，是真沒力氣，還在渾身酸痛著呢。

    試著往前走了兩步，好像還可以。沈鏡冰送了一口氣，好歹不用自己將他公主抱回去，那太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