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劉陽常常覺得,他就是西江那條大河。 他忽然打了個酒嗝,問道:“你還記得十五年前在大河救起的那個女孩嗎?” 祝秋宴點點頭。 “真稀奇,掉到西江大河居然還能活,那里面到處都是大鯰魚,食人魚,小鱷和蜥蜴,瞧著她的樣子怎么也順河流了一夜,被你救起來的時候還能手搖鈴鐺,沖著我笑?!?/br> 劉陽每每想起那一幕都要咋舌,后來那個女孩被一個年輕女人帶走了,這些年來除了身體落下病根,定期問他們買藥以外,倒是沒再見過她了。 “你這次不是要去送藥?回北京時一道去看看吧,也不知道那丫頭長成什么樣了?!?/br> 祝秋宴照舊凝視著蒼野,不知有沒有聽清,劉陽不管他,自說自話一陣,翻開藥包一看,“咦,怎么少了一包藥?!” 祝秋宴覺得吵,掏了掏耳朵,轉(zhuǎn)身道:“送人了。” “煉了多少花草才制成的藥,一包幾百塊,你就隨便送人了?”劉陽左右看看,抓起一只酒瓶朝他扔去。 祝秋宴目不斜視,單手接住,隨便往床下一塞。里面的酒瓶有方有圓,叮叮當(dāng)當(dāng)早摞起了高樓。他見怪不怪,去拉移門。 “這么早你去哪兒?” 祝秋宴揉揉眼,清了清嗓子:“討藥錢?!?/br> 作者有話要說: 古代架空,一鍋亂燉,千萬不要考究~ 從舒意看祝秋宴眼睛的那一刻起,開始穿插過去的故事。文案上面說過了,這是一個要讓過去的人,在現(xiàn)世重逢的故事,那些人的性格、相處的方式,包括心機目的,基本都沒有改變,所以相當(dāng)于歷史的重演。 不同的是,因為這一世舒意可以看到過去,祝秋宴一直活著,他們的過去或許可以改寫。 人物表: 舒意=謝意 蔣晚=謝晚 秦歌=王歌 袁今=馮今 人物很多,后期還有,所以寶寶們一定要看仔細??! 第9章 瓜子 舒意起得晚,在洗手間收拾完出來時,剛好碰到幾個列車員聚首一頭,捧著熱茶津津有味地聊趣事。 其中一個人說:“昨天夜里有人進10號車了吧?” “什么夜里?我瞧著天都快亮了!” “不對呀,我聽到說話聲的時候特地拿手機看了,三點半左右!七禪還是頭一次呢,大半夜跟人私會,也不知道什么人?!?/br> 舒意拎著折疊桶杵在幾個男人身后,臉頰微微發(fā)熱。 誰能想到這把歲數(shù)的中年男人也八卦,還特特找了個人來人往的鍋爐旁把茶談心,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這要換做不認識的人,她還能勉強當(dāng)一段艷事聽聽,可自己變成當(dāng)事人,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舒意告求讓讓,剛從中擠出來,就聽到下一句,“你是不是聽岔了?我起夜看到動靜的時候,明明快五點了,那女孩子還是硬包的。” “硬包不錯,我聽著也是朝那個方向走了。你確定看得真?” “真呀!我兩只眼睛看得真真的,五點多,太陽都冒尖了。七禪也沒說話,她敲了幾聲門就被劉陽給轟走了。劉陽喝了酒那張嘴,兜頭一通罵,那個女孩子都哭了,肩膀一抽一抽的。” “誒?難道我做夢晃著了?” “你倆別爭了,要我瞧兩個都是真的。前一個夜里三點半,七禪說話了。后一個清晨五點,七禪沒搭理,就是這么簡單?!?/br> “所以,一夜來了兩個?還真是艷福不淺吶……” 舒意快步往前走,想趕緊繞過這群口無遮攔的男人,結(jié)果沒走幾步,正主就出現(xiàn)了。一個列車員揚聲大笑:“誒,說曹cao曹cao到。七禪,你今夜怕是沒睡多久吧?” 舒意抬頭,一個男人正迎面而來。她將折疊桶往上提了提,側(cè)著身子假裝沒看見。 祝秋宴笑了笑,同列車員們打招呼:“三四點的時候下了雨,滴滴答答鬧得心煩,確實沒怎么睡?!?/br> “下過雨了?”列車員們面面相覷,都沒察覺。 祝秋宴煞有其事道:“是啊,下了一個多小時,翻來覆去怎么都沒合上眼。倒是想出門走走的,怕驚了旅客們的好夢?!?/br> 意思是今夜沒有出來過。列車員們略顯尷尬,笑著附和道:“恐怕睡太熟了,做夢也做岔了?!?/br> “別是見了鬼才好?!?/br> 祝秋宴這么一說,幾個列車員眼觀鼻,鼻觀心,立刻你推我搡散作一團。走廊狹小,兩人夾道而遇避是避不過去的,況且還都是耳聰目明的人。 舒意捋了下濕透的頭發(fā),繼續(xù)往前走。祝秋宴轉(zhuǎn)了個頭,落后兩步跟上來。 她頭也不回地問:“怎么說到見鬼,他們就都散了?” 祝秋宴悵然道:“以前鬧過一次。” “是真鬼?” 祝秋宴尋思著,故意把事態(tài)說得夸張起來:“有列車員夜里起身,碰到一個披頭散發(fā)在高包外跳舞的女鬼。女鬼頭發(fā)垂到地上,青面獠牙,手足都是血,跳了一路還拉著列車員轉(zhuǎn)了兩道圈,后來那列車員瘋了。動靜鬧得很大,不少人都看見了。” “你也看見了?” 祝秋宴沉吟側(cè)目:“小姐不怕?” 舒意把梳洗用具都換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拂開側(cè)旁的碎發(fā),將一雙黑幽幽的眸子轉(zhuǎn)過來:“我會怕嗎?” 她眼尾往上,既是挑釁也是捉弄。偏偏祝某人心有余悸,在她轉(zhuǎn)過來之際就匆忙捂住了臉,留著指間一條細細的縫覷她,還是昨夜那副嵌入壁畫、顛倒眾生的模樣。 哎呀,這個小姐,生得太好了。 剛才不該為她開脫的,合該讓那些“福爾摩斯”一步步推敲下去,找出昨夜進他高包的女孩,將他們捆綁在一起。之后便是再不可思議的艷遇,他也能陪她演下去。 “小姐不要謝謝我?” 舒意知道他說得哪回事,低下頭彎了彎唇:“我要謝的何止這一樁?不過,你不是說了,我的笑意就是對你最好的酬謝?” 祝秋宴自覺挖了個坑把自己填進去了,扶額道:“小姐說得在理,不過還有一樁,你可能不知道?!?/br> 兩人走到緬梔子旁,那株脫離了青莖的花骨朵竟然仍含苞待放,迎風(fēng)招展,黃澄澄的面,rou白的背,搖頭晃腦好不可愛! 祝秋宴意有所指地點了點雞蛋花的腦袋,舒意猛一回神,記起自己還沒走掉的“大姨媽”,往后退到車壁:“那天給我藥的人也是你?” 祝秋宴挑眉:“你的同伴沒告訴你?” 舒意微微搖頭。 難怪小姐后來見了他沒甚禮遇救命恩人的覺悟,原來是同這些大老粗一樣,以為做夢了! 唉,還好他臉皮厚,眼巴巴地來討債。 祝秋宴說:“小姐恐怕得笑上一天才能償還七禪的藥錢了。” 舒意卻笑不出來:“我的同伴,她看到你了嗎?” “我離開時她已然睡醒,還同我說了幾句話,不過依我看,她原先也沒怎么睡著?!弊G镅缡呛蔚嚷敾劬氝_的人,一語雙關(guān)的意思不用太明了,想必只要不是蠢貨,都能聽懂他的言外之意。 “倘若七禪沒有及時趕到,小姐那位同伴恐怕會見死不救吧?”祝秋宴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剛才列車員們說早上五點敲我門的人也是她,她是不是看上我了?” “……”您還真的不自戀。 舒意想到秦歌種種古怪的舉動,似乎不單純是女孩簡單的捉弄心理。她抿著唇,學(xué)著祝秋宴當(dāng)初的動作行了個古老的禮節(jié),將腰壓低,露出一截細不盈握的身段,隨著車身一晃一動,很有一種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的儀態(tài)。 祝秋宴料想她一定生在一個富貴的人家,得到過精細的教養(yǎng),熏陶著古墨書畫的香,因為洞明,所以藏著滿身的秘密,也可以無人知曉。 同他生命里最早出現(xiàn)的那位小姐一樣,她很像謝意。 舒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行罷一禮不多言謝,連忙往包廂跑。 祝秋宴頗有幾分被用完就丟的委屈,追上前去:“誒,你去做什么?” “我想到一個法子?!?/br> “嗯?” 舒意手指壓唇,沖他眨了眨眼睛。祝秋宴扶著晃動的車壁,忽然有點暈。 蒙古國境內(nèi),一路上都是一望無垠的原生態(tài)大草原。太陽越過地平線,廣袤的蒼野猶如換上一身金裝,點綴著草長鶯飛的大地。 舒意回到車廂,同蔣晚一起吃了點面包和牛奶,就當(dāng)是早飯了。距離到烏蘭巴托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枯坐著無聊,舒意便提議打□□。 賀秋冬要拍照寫旅途記,不參與,馮今一心想同蔣晚和好,不管玩什么都滿口答應(yīng),秦歌不會打德州,瞅了瞅江遠騏,見他沒有拒絕,硬著頭皮也留了下來。 德州需要多一些人才好玩,于是他們?nèi)ジ舯诘陌g拉人。 舒意在昨晚白大褂choucha衛(wèi)生證鬧過的包廂前徘徊了一會兒,被秦歌發(fā)現(xiàn),假意羞澀地退回來。秦歌心思轉(zhuǎn)得快,在她進門前忙拽住她問:“你想找那個人一起玩?” 舒意趕緊搖頭:“我沒有?!?/br> 她這個反應(yīng)就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了,秦歌一下子猜到她的心思,笑著拍她的手:“你害羞什么?不會是……” 舒意忙往包間躲。 秦歌也不追她,只說:“我去碰碰運氣,看他要不要一起過來玩。” 于是,秦歌走到一旁的包廂去。沒有一會兒里面?zhèn)鱽硪魂嚭逍Γ馗柘扰芰嘶貋?,隨后兩個年輕男孩好比拉老牛一般,硬生生將一個男人拖到門口。 舒意抬頭看去。 諾,這不就看清了他的正臉。 早上聽說列車長中午要組織群里的小伙伴一起在火車上包餃子,各節(jié)車廂的列車員都早早起來動員,因此平時懶散的老油條們,今日都格外活躍。 這個檔子,即便身手再好也不會強行動粗,惹來列車長的注意。 秦歌可以讓馮今給她搬行李箱,讓江遠騏陪她去還粥碗,讓賀秋冬滿口夸贊,還能攪合得女孩子之間關(guān)系亂七八糟,舒意就篤定,她一定有本事能讓這個男人露面。 即便他心不甘情不愿,可只要包廂里還有其他男人,就很難不被纖細柔弱、一張嘴就惹人憐愛的女孩牽著鼻子走。 果然,兩個年輕男孩眼睛黏在秦歌身上,忙往包廂擠進來,一邊同他們打招呼一邊對身后的男人道:“姜利,一道過來玩嘛,不要不合群,還有好些天呢,你也不嫌無聊!” 原來他叫姜利。 舒意微微抿唇,對上他的眼睛。 姜利背光,輪廓籠罩在朝陽中,相對昨夜的凌厲,此刻多了些柔和。面孔更像是漫畫小說里的殺手,五官深邃而立體,氣質(zhì)冰冷,眼神疏離。 當(dāng)他走進來,將朝陽掩在身后,那種冷就更加明顯了,像秋夜的雨,雨中落血的劍鋒,劍鋒閃過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