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再不推門,翊安怕自己聽到什么不能聽的,親弟弟的房事,她可不感興趣。 扣了扣門,立即有內(nèi)侍來開,她站在門外笑:“幾位娘娘好雅興,翊安可是打擾了?” 四妃在宮里整日無所事事,正說葷話解悶,見多個人作伴,連忙一并起身來迎。 為首的那人道:“長公主怎么來了,快快請坐。也是我該死,喊人來聽曲竟把公主給忘了?!?/br> 翊安心里明白,哪里是忘了,陛下家宴不肯喊她們,她們自然裝作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入宮。 “我正要去給皇后娘娘宮里,聽見樂聲,知道是幾位娘娘在上面。故特來請安,也省得我一宮一宮地跑了?!?/br> “長公主跟我們還客氣什么?!卞\妃年紀最小,說起話來頗為直爽:“皇后娘娘也邀了咱們進午膳,正準備聽完曲就去。既與公主碰上了,咱們就一道吧?!?/br> 魏琇不是好色之君,后宮簡而又簡,統(tǒng)共一后四妃。 簡單中又不簡單,這五女出身各有不同,高低貴賤,有文有武,國外國內(nèi)湊了個齊。 皇后是右相嫡女,身份高貴自不可言。 四妃里,既有南陳千里而來的和親郡主,又有諫官、將軍的愛女,甚有從歌姬舞女一夜飛上枝頭的女子。 皇帝不知是年輕胡鬧,還是心有大策,對這些女子的處理方式是:除皇后以外一視同仁。 故而一概封了妃位,賞賜處罰一同,就連侍寢的日子都一樣多。 齊棪曾一語道破,如此各位娘娘才會乖乖在后宮待著,免得爭來斗去給陛下找麻煩,添惡心。 剛開始這四位彼此不服。 和親的看不上朝內(nèi)的;文官家的瞧不起武夫家的;出身高的嫌棄出身低賤的; 后宮那叫一個雞飛狗跳。 在知道皇帝對她們不滿,便打殺宮人,禁她們的足,且眼里心里只有中宮之后,四妃立即默契地抱成一團。 每日一起賞花,彈琴,跳舞,打葉子牌,雖沒男人疼,卻有姐妹陪。 翊安心道,千年來,能將后宮整治的如此安分和諧的,也就她弟弟一人。 真可謂做到了雨露均沾。 齊棪又說過,以后各有了皇嗣,此舉便行不通了。 翊安覺得煩,怎么現(xiàn)在做什么都能想到他! 第15章 日月可鑒 翊安等人在長陽殿陪皇后用過午膳,聊了會無傷大雅的閑話,才各自散了回宮。 時辰還早,果如齊棪所說,今日陽光甚好,照得人懶洋洋的睜不開眼。 翊安正欲回去小寐片刻,才走沒幾步,卻見麗妃特地跑來跟前,善解人意地對她道:“長公主常年住在宮外,入宮住想是會無趣,不如明日我去陪您說說話,就當給殿下解悶了?!?/br> 不閑,無空,勿擾,謝謝。翊安在心里回了一遍。 面上自然得顧著禮節(jié),她得體地擠出一個挑不出毛病的笑容:“好啊,娘娘得了空就來,翊安那尚有幾罐好茶。” 這麗妃是將軍陶呈的女兒,圓滑伶俐,待人親和,在宮中的人緣還不錯。 但翊安與她私下交往甚少,故而覺得奇怪,卻不好表露出來。 翊安端著皇家儀態(tài)端了一上午,眼下終于可以沒個體統(tǒng)。 她右手勾住挽驪的頸脖,廣袖垂在人家肩前,瀟灑走出了個醉酒后的步伐來,“你說麗妃是什么意思?” “想是巴結(jié)?!蓖祗P被她壓著肩膀,冷淡道:“殿下,這是宮里,你這樣不好看。” “我不好看?”翊安理理云鬢,邪魅一笑:“你又騙我,我知道,世上沒人能比我更好看了?!?/br> 挽驪:“……”請問你們家的瘋病是會傳染嗎? 翊安想,麗妃若是想憑借親近她來向玉奴邀寵,倒也也無可非議。 但從前她進宮,這位麗妃并不曾親近過,怎么今日突然有此打算。 算了算了,或許人家就是閑的沒人玩,剛好拿她解悶。 她想這么多做什么,果然進了宮便忍不住心思重。 翊安嘆口氣:“唉,今日居然才第二天,宮里真是度日如年?!?/br> “殿下慎言。”挽驪提醒。 “就咱們倆,怕什么。”翊安又道:“玉奴若不是不能隨意出宮,也會愛上宮外的生活?!?/br> 如此一比,她倒慶幸自己是個女兒身,衣食無憂不說,還不用擔著江山社稷的擔子。 * 禮寧殿建在御花園南,周邊草木繁茂,靜而不僻。雖正值寒冬百花凋零,卻也能窺見其之大氣秀麗。 白玉為階,宮燈長明,奢華恢宏堪與皇后的長陽宮相比。 可見先皇當年對這唯一的女兒有多寵,除了江山,恨不得什么都捧到她的面前。 當今陛下跟翊安長公主一母所生,自幼感情便好,更是千般恩賜,無有不應(yīng)。 麗妃到了殿前,抬眼一看,便覺得今日盛裝是對的。 翊安長公主雖在宮里長大,但比起對陛下的嚴苛,先皇獨獨不肯束縛了這唯一的女兒。 萬千寵愛將她養(yǎng)的天不怕地不怕,未出嫁時便常往宮外跑。 便是如今在宮里,也無什么規(guī)矩能絆著她,普天之下也就她還能喊陛下的小名“玉奴”。 麗妃在家里也是嬌養(yǎng)出來的嫡女,然而如此一比,不免自卑自憐。 誰都知道翊安長公主性子好,并無公主架子,也不愛拘禮。 可她舉止之間的貴氣,言語之間的灑脫,著實讓麗妃羨慕。 就好似這個人不必穿多華麗的衣裳,只是不經(jīng)心地眉梢一動,你便知道她是何等的身份。 麗妃到時正趕上境寧王有事外出,見了她也不意外,恭敬地作揖道了句“麗妃娘娘安”。 麗妃點頭笑著應(yīng)下,只見他才走出幾步,長公主身邊那個叫挽驪的侍女便快步跑出來追上他,面無表情地傳了句話。 她看得分明,境寧王聞罷面容抽搐了下,卻仍盡力保持著體面。 這挽驪雖說是個侍女,穿著打扮,姿態(tài)舉止,卻更像是侍衛(wèi)。 此女目光鋒利,五官深邃,頗有些異域人的風采。性子又冷漠,不諳世事,除長公主外,眼里仿佛裝不下旁人。 又聽人說,這挽驪武功高強,腰間那把彎刀是先皇所賜,可為長公主斬一切邪佞。故而連陛下都敬讓三分。 麗妃想到這里,忙收回心緒,往正殿中走,卻聽境寧王突然大吼出聲。 他揚聲道:“這是什么意思?前兒進宮不讓本王上車,就因為本王的義妹來送,我跟人家說笑幾句。今日又吃宮人的醋,對我板著一張臉。睡軟榻不夠,難不成還讓我搬出這宮里嗎?豈有此理?!?/br> 麗妃腦中一震,頓時精神飽滿,假借跟宮人說話放緩腳步。 長公主與境寧王從來恩愛異常,今日是怎么了? 挽驪冷冷站著,在思考要不要綁著王爺去御醫(yī)院診診腦子。殿下說的不錯,他的確瘋得不輕。 她出來傳話:晚上吃羊rou鍋子,等他回來一起用。 這位駙馬爺聽完后,竟無緣故嗷嗷出這一通話,平白無故讓人聽了笑話。 有毛??? 挽驪與齊棪話不投機,懶得再多說,轉(zhuǎn)身便走。又像沒見到麗妃一樣,冷臉路過。 麗妃跟在后面,雖覺尷尬,倒也松了口氣。她還真有些怕這個挽驪,誰知那把彎刀沾過多少血。 不遠處,齊棪回眸望了眼麗妃進殿的背影,負手離開。腳步輕盈,看得出心情大好。 若沒記錯,這麗妃的母家是陶家,而陶家絕非什么純臣,年后齊棪正要著手收拾。 昨夜聽翊安說麗妃要來,齊棪就猜此人心思不純。 他有意將這個把柄扔出去,免她白來一趟,但愿麗妃娘娘也別讓他失望。 齊棪實打?qū)嵉卦谛睦锲矶\一番。 麗妃被翊安迎進去,桌上早擺了茶果點心。翊安常年混跡于三教九流之間,最是善談,既已打算待客,便不怠慢。 與麗妃從宮內(nèi)聊到宮外,再從陛下皇后聊到齊棪,當然不忘演出甜蜜的女兒家姿態(tài)來。 麗妃上一句還夸那芙蓉糕好吃,下一句便問:“方才見駙馬臉色不好,可是與公主起了爭執(zhí)?” 臉色不好?翊安納悶,喊他一起吃飯,他有什么可臉色不好的。 她笑著回:“我與駙馬不曾爭執(zhí)過,像是他那人有時嚴肅過頭,讓娘娘誤會了去?!?/br> 殊不知這不甚誠懇的話到麗妃耳朵里,就等于親口承認了。 麗妃心里笑話,便是這樣一個尊貴的人又如何,夫妻感情不睦時,也是得遮著掩著,打腫臉充胖子。 半個時辰后,麗妃從禮寧殿回宮,開始梳洗打扮,焚香靜等。今夜是她侍寢的日子,好不容易才盼得皇帝來一回。 魏琇處理完政事過來時,已快子時了。麗妃從不擔心他不來,規(guī)矩都是這位陛下定的,誰也不能改一步。 他自己總會遵循,一步也不容人錯。 雖是冬夜,麗妃的寢衣卻薄透誘人,頸下露了大片春光。 她跪在榻上,給魏琇捏著肩,媚聲勸道:“陛下勤政愛民,也要顧好身子才是?!?/br> “嗯?!蔽含L閉著眸子,閑聊道:“朕聽說,你今日去見長公主了?!?/br> “臣妾想公主入宮住下,許會急著,便過去陪她說說話?!?/br> “你有心了。”魏琇拍拍她的手,睜眼看了看,這手委實太嬌柔了些,捏在肩上不算舒服?!伴L公主有說過,她在宮里著急嗎?” 麗妃輕笑:“雖未明說,卻也瞧得出來,否則今日干嘛跟臣妾說宮外的好些趣事呢?!?/br> 魏琇重新閉上眼睛,聲音有些冰涼:“如此倒是朕困住她跟境寧王了。” “陛下隆恩,豈有困囿一說?!丙愬M量把聲音放得輕柔:“陛下可知,前幾日進宮時,公主坐車,王爺卻騎了馬?!?/br> 魏琇“嗯”了聲:“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