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未知數(shù)，更可能的是，烏四受限于鏡中的時間法則，只能在殘缺的幻境中無限循環(huán)，最后徹底喪失自我，忘記屬于自己的一切。

    快醒來吧！

    秦錚在心里祈求著，他現(xiàn)在完全喪失了對殘鏡的控制。唯一能幫到烏四的，就只有他自己了！

    第二天，烏四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剛做了個夢。修士的夢境往往有些神異之處，可無論他如何回想，都想不起自己夢見了什么，甚至連自己何時入睡都記不清了。

    兩人結伴前行，隨著路途漸遠，一路上秦錚的話越來越多，神態(tài)語氣都有些熟悉。烏四努力回想自己何時何地曾經(jīng)見過，結果卻一無所獲。

    同時，他那奇異的病癥也越發(fā)明顯了。

    原本，烏四以為自己只要多跟秦錚相處一段日子，心跳就會漸漸平復，也會對秦錚慢慢習慣。然而，隨著時間流逝，他心里卻越舍不得分離。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第七天了，他們來到奈何天的入口之前，可自己依然戀戀不舍，他明知道自己的命定之人就在前方，可牽著秦錚的手，卻始終不曾松開。

    “你到了?！鼻劐P嘆氣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我們也要分開了?！?/br>
    “哦?！睘跛脑G訥點頭。

    “你就沒什么話想對我說？”秦錚問。

    烏四想了一會兒，最后搖搖頭。他放開了秦錚的手。

    “這種時候，如果你沒什么想說的，可以親我一下?！?/br>
    一個聲音說。

    ……是誰？

    那種似是熟悉非熟悉的感覺又一次出現(xiàn)了。他心里一緊，目光看向奈何天的入口。這個聲音……或許是洞天中的精怪所化？

    不對。

    烏四突然捂住了腦袋。

    “別死！我求你了，別死！”

    “太好了，你還活著……”

    躲閃卻欣喜的目光，無數(shù)次的欲言又止。秦錚意識深處那棵參天大樹，它悄悄伸出一根嫩枝，偷偷碰了碰烏四的發(fā)梢。

    數(shù)不清的話語與畫面涌現(xiàn)腦海，烏四突然記起了很多事情。他的心在劇烈地跳動，那里有一種充盈而幸福的酸楚，卻不僅僅是為了眼前的秦錚。

    他終于知道了這是什么。

    他喜歡他。

    眼前的景象變得虛幻起來，那個秦錚的模樣也變得不太真實。他望著烏四，目光有些傷感。

    “你要離開啦?！鼻劐P笑著問，“現(xiàn)在的我對你好么？”

    烏四張張嘴，最后沒說什么，只點了點頭。

    “那我就放心了。”秦錚喃喃道，“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你說得沒錯，喜歡一個人是很幸福的事，謝謝你。”

    “還有兩段記憶。”最后，秦錚展顏笑道，“希望下次不會那么驚險，再見?！?/br>
    烏四晃了晃腦袋，好從那種奇異的眩暈中恢復過來。

    秦錚站在不遠處看著他，神情有些憔悴，目光中似是含了千言萬語，卻一言不發(fā)。

    “我進去多久了？”烏四問。

    “將近二十天?！鼻劐P啞聲道，“你在里面循環(huán)了三次?！?/br>
    “對了?！币驗閿[脫了幻境的影響，過去的記憶也紛紛復蘇，烏四回想起了之前兩次的經(jīng)歷。

    第一次的時候，大概是因為剛進幻境，原本的記憶比較清晰。他壓根是一出房門就露出了馬腳，被人稟告掌門真人，經(jīng)歷了好一陣雞飛狗跳。見到秦錚的時候，又因為對他過于警惕，導致他根本沒時間吞噬竹林里那只以簫聲誘惑行人的妖魔，并吸收它的記憶，導致他大半時候都傻呆呆的。烏四對他又向來有些不耐煩，也沒有送柰果給他吃。后來柰果自己找到一名剛剛出生的嬰兒，烏四便將柰果大方地送出去了。找到命定之人后，烏四便重新進入了輪回。

    第二次的情況要好一些，至少剛開始沒露餡。見到秦錚后的表現(xiàn)也比較正常，柰果給秦錚吃了兩粒，最后一粒送給了一位垂危的老人。那位老人因此重獲新生。烏四后來跟秦錚來到奈何天，也重新進入了幻境。

    最后一次，各方面都表現(xiàn)得完美無缺，最后一枚柰果被留在了自己手里，并沒有像約定的那樣送出去。

    “破解這個幻境的條件有兩個，一個是愛上幻境中的那個你，一個則是完成郭平長老的托付。”烏四沉吟道，完全沒有在意秦錚聽到前半句的眼睛一亮，只繼續(xù)分析，“第一個倒是沒什么，除了第一次，我好像都會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你——”

    聽到這里，秦錚瞬間變得激昂起來：“那是一見鐘情！你剛看到我，就被我迷住了！”

    “被個剛剛吃完妖魔還沒來得及擦嘴的家伙迷住了嗎？”烏四毫不留情地打擊道，“那個幻境中的我好像有點傻，居然都沒看出你的不對?！?/br>
    “我那么英俊瀟灑，能有什么不對……”秦錚嘟囔。

    “所以，重點在于第二個?！睘跛睦^續(xù)無視了他，“不應該將果子送出去。如果說這個幻境有什么破綻的話，應該就是這一點了?！?/br>
    秦錚猜測道：“郭平長老修為高深，如果要辦什么事走不開，做一個分身就可以了，確實沒必要找弟子代勞。”

    “這只是其一?！睘跛膿u搖手指，目光犀利起來，“更為明顯的破綻，是郭平居然拿出了三個果子！”

    “找弟子找人的事情，基本過幾年就要發(fā)生一次。據(jù)說他在修成精怪之前，曾經(jīng)有個小和尚對他精心照料，還說要等他能結果之后吃他的果子。郭平受了那和尚的恩惠，沒來得及結果那人就死了，所以有些因果糾葛。他時常讓弟子幫忙找人，只是為了實現(xiàn)當年的約定?！睘跛恼f完，見秦錚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知道他想差了，就干脆說得更加直白了一些，“但是，他每次拿出的都是普通的柰果，從來不會一口氣拿出三枚靈果，更別提送給弟子兩枚了！”

    “他就是個小氣鬼！”烏四斬釘截鐵道。

    也不知他與郭平有何過節(jié)，語氣居然頗為憤慨——秦錚轉(zhuǎn)念一想，烏四用蠱，而郭平作為果樹最恨蟲子，兩人有些摩擦倒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烏四說完就閉上嘴站在一邊，秦錚見他不想說話了，就訕訕收起了殘鏡。

    “前往修界的大門快要打開了，我已經(jīng)安排好……唉，原本應該趁你在鏡子里的時候把你帶回去的。一時心急，居然給忘了?！?/br>
    邊說著，秦錚正打算朝試煉之塔的出口走去，結果突然看到烏四依然站在原地，用一種意義不明的目光打量著他。

    “怎么不走？哦，你還要挑法寶嗎？”秦錚問。

    烏四挑眉，瞥了他一眼，重重說道：“我現(xiàn)在沒什么想說的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