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五千塊收的，賣我三十萬？”林言詫異道，“那算了，您能把賣畫人的聯(lián)系方式給我么，是私人問題，對的，很重要?！?/br>
    畫家一聽他不買，口氣立刻冷了下來，說了句客戶信息無可奉告，林言壓著火氣，問道：“你是怕我揭穿你低價收購騙人吧，我是畫里的人，你拿我的畫出書，小心告你侵犯肖像權(quán)。”

    那人哼了一聲，不客氣的掛了電話。

    幾個臭皮匠面面相覷。

    “怎么辦？”林言望著手機(jī)，“再打過去試試，還是咱們一人一個腎先賣起來？”

    尹舟把蛋糕吞下去，長手指敲了敲桌子：“我有辦法?！?/br>
    “你不是畫里的人么？”尹舟搶過手機(jī)，把林言按在椅子上，“來個差不多的動作！”

    尹舟把林言的正面照調(diào)進(jìn)photoshop，大家圍著七嘴八舌提供意見，調(diào)色，調(diào)對比度，變暗，忙的不亦樂乎，不一會功夫，一張鬼氣森森的半身照出現(xiàn)在桌面上，像個活了幾百年的僵尸，雙眼呆滯，臉色灰綠浮腫，胳膊上布滿青紫斑點(diǎn)，尹舟把這張照片和段逸涵的畫像拼合成一張，傳到手機(jī)里，按了發(fā)送鍵。

    “這有用么？”

    “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唄，這人黑心錢肯定騙了不少，俗話說做虧心事的最怕鬼敲門，還畫家，嘖嘖?！?/br>
    尹舟話音剛落，短信鈴聲響了，一條信息彈出來，是一個地址，仔細(xì)一看，正是離這里不遠(yuǎn)的一座村子。

    56、

    村子的名字很符合尹舟的猜測，就叫段家村，還沒等幾人進(jìn)行下一步定位工作，一直站在旁邊的服務(wù)員終于忍不住了，指著阿顏拖進(jìn)來的兩個沾滿泥的大編織袋：“先生不好意思，這東西能不能麻煩您先拿回房間？”

    作為一家每杯長島之戀能賣到一百二十塊的小資情調(diào)茶餐廳，麻袋顯得很不合時宜，服務(wù)員好心地提醒可以打電話叫客房服務(wù)幫忙搬運(yùn)，說著想把袋子往里推以免絆倒客人，阿顏怕露出破綻，趕忙護(hù)在前面。

    “這是什么呀？”服務(wù)員一臉狐疑。

    “碎……”尹舟的“尸”字還沒說出口，被林言狠狠踢了一腳。

    “花生?！绷盅哉f，與此同時小道士脫口而出：“海螺?！?/br>
    “對，我們是賣海螺的。”林言說。

    “我、我們賣花生?！卑㈩佌f。

    兩人尷尬的對視一眼，尹舟見形勢不對，急忙圓謊：“呃，有海螺也有花生，我愛吃。”

    幾個人頂著服務(wù)員戒備的目光收拾東西撤退，一路小跑回到房間，阿顏把麻袋解開，露出里面的東西，林言和尹舟不由感嘆幸好沒被別人看見。

    編織袋里包著一個個小塑料袋，第一包是冥婚用的香燭，紙元寶，供果，綢緞尺頭，喜服，紙糊的車馬服飾和合婚帖，超度亡靈所用手抄地藏經(jīng)和往生咒各一百零八份，用油紙包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兩只木錦匣，內(nèi)封鐲子，戒指，耳環(huán)各一對。

    阿顏掏出第二只包裹，竟是一捆半米來長的螺紋鋼管，配三只不同口徑的鏟頭。

    “洛陽鏟！”林言驚訝道，拎起一只鏟頭試了試重量，這東西是小規(guī)?？脊藕捅I墓最趁手的工具，鏟頭呈半圓筒狀，用它打進(jìn)地底，抽出時能帶出地下土層，通過土的成分來確定古墓的位置和大小。尾部可接螺紋鋼管，一截截拼起來總長近三十米，連號稱最深的漢墓也不在話下。

    阿顏沒答話，陸續(xù)從編織袋中又取出四把尺寸不同的手鏟，登山專用繩索，毛刷，一把折疊針鏟，五只睡袋，迷彩服，強(qiáng)光手電，驅(qū)蚊藥水，有一包全部是食物，壓縮餅干，罐頭，夏天也能儲存的臘rou，火腿和咸魚，甚至專門買了一只無煙爐。

    “看看還缺什么，回來的路上看見一家考古用具專賣，特別全?！卑㈩伳税杨~頭的汗。

    “咱們這是去盜墓？”尹舟看得瞠目結(jié)舌，握著一把手鏟反復(fù)研究。

    “差、差不多，只不過不拿錢財，送完鬼就走?！?nbsp;小道士認(rèn)真道，“那些能把墓建在荒無人煙處等著放炸藥的不是別有用心就是帝王之家，我估計咱們要找的段家祖墳不會太偏遠(yuǎn)，那就有一個問題……”

    “不能讓人發(fā)現(xiàn)?！绷盅越釉?，“中原一帶盜墓猖獗，百姓早有了警惕心，據(jù)說半夜一聽見炮聲全村抄著鐵锨抓盜墓賊?！?/br>
    “對?！毙〉朗奎c(diǎn)頭，“考古是細(xì)致活，咱們沒那么多時間，到時候打盜洞進(jìn)去，動土，找線索，舉行儀式，最后撤出來沒有一天一夜完不了，我買了夠四個人吃的口糧?！?/br>
    林言不由佩服小道士心細(xì)，明代墓xue雖比前朝淺，但達(dá)官顯赫的墓冢深度也在四米以上，要想在最短時間之內(nèi)找到準(zhǔn)確位置并且進(jìn)入墓xue，沒有全套工具根本不可能。

    心里咯噔一下，按此發(fā)展下去，如果他們討論的方法正確，找到段逸涵的墳?zāi)购?，只需一天一夜他就能夠送蕭郁去投胎了，在他抽出時間為離別傷感之前，另一件事閃過腦海，一件在近日的平靜中差點(diǎn)讓他忘記的事——之前那股非要置蕭郁和他于死地的力量，會這么輕易放過自己么？

    還是說它一直蟄伏在暗處，像一只眼睛，只等最后的機(jī)會？

    林言按住裝食物的包裹：“下午再去趟超市，我怕不夠?！?/br>
    “這、這些咱們吃兩天沒問題……”

    林言打斷他：“阿顏，你有沒有想過你師父現(xiàn)在在哪？”

    “師父他不會……”阿顏愣住了，只見林言，尹舟和蕭郁都看著自己，不由紅了臉，囁嚅道：“我、我也不知道?！?/br>
    這句問話讓剛?cè)〉眠M(jìn)展的愉悅心情沉下來不少，林言摩挲著尹舟給他的匕首，“帶著刀，有備無患。我去租輛面包車，這次咱們玩大了?！?/br>
    下午幾個人歸置裝備，堆了滿地的東西分發(fā)給每個人后倒也不算太重，這次蕭郁以人形出現(xiàn)，也沒能享受鬼的特殊待遇，被分了一只沉甸甸的登山包，為了幫林言減輕點(diǎn)負(fù)重，特意把最重的探鏟和針鏟放到了自己包里。

    看著地板上四只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陌?，林言心里也沒底，他在幾次考古實(shí)習(xí)中都只負(fù)責(zé)跟專業(yè)相關(guān)的文物整理工作，親自動洛陽鏟下地還是頭一回。

    午飯過后五人聚在尹舟房間里，尹舟搜集具體地理位置和行車路線，林言和小道士則一直討論課本上為數(shù)不多的明代墓葬規(guī)格知識。

    與考古相比，盜墓更看重速度，眼力，既要掩人耳目又要盡量多帶出東西，中國古代盜墓家族已經(jīng)把尋龍點(diǎn)xue應(yīng)用到登峰造極，考古實(shí)習(xí)中林言見過不少令人驚嘆的盜洞，從離墓室一段距離開始斜斜切入，正正好好把盜洞開在棺槨正上方，往往只消一夜，墓中陪葬便被摸金賊洗劫一空，而正經(jīng)考古人員只能望洋興嘆。

    一番討論之后，林言帶頭去超市補(bǔ)充食物存貨，按照小道士的建議另外買了蠟燭，竹筐，口罩等，令他驚訝的是阿顏對這一冷門領(lǐng)域竟然很熟悉，用他自己的話說，道術(shù)最初只用于墓葬防盜，因此從小便被師父傳授過摸金派的伎倆。

    “還、還有朱砂也不多了，萬一遇上邪門東西不好對付?！卑㈩佌f，尹舟好奇，問他：“墓里能有什么，粽子？”

    “鬼?！绷盅灾噶酥甘捰?，尹舟不解道：“你的墓里沒有啊，魂不都轉(zhuǎn)世了么？”

    “不排除還有墓局，我在考古隊時常聽說這些，比如當(dāng)年開萬歷帝定陵的主要人員有人獄中自殺，有人飛機(jī)失事，有人在家中上吊，文革期間皇帝棺木被拋至山下，一對夫妻把漆棺撿了回去，結(jié)果他們的四個孩子莫名被悶死在漆棺中，幾年之后，夫婦最后的兒子煤氣中毒死在漆棺上。”林言把一袋牛rou罐頭扔進(jìn)租來的面包車?yán)?，“到時候殺只活雞去去晦氣，老祖宗的東西誰說得準(zhǔn)，有備無患吧?！?/br>
    見阿顏去買朱砂，林言回頭壓低聲音問尹舟：“能用你家老爺子的門道弄到槍么？”

    “你瘋了？！要那玩意干嗎？”尹舟話沒說完，被林言一把捂住嘴，“我怕的是人禍，那老頭一直沒影，他下了那么多次殺手沒成，會順順當(dāng)當(dāng)放過咱們？”

    這次連尹舟也緊張起來，手心捏了一把冷汗：“我試試，不過讓我爹知道咱們都玩完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