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黎糟心地看了眼西森：“我也不知道，可能翻了樓道里的垃圾桶吧。”

    也說不通，為防著西森出門，丁黎在樓道里裝了道鐵門。

    西森再聰明，身高也是夠不到去按電梯的。

    想不通。

    丁黎又穿上了那條碎花圍裙，先從冰箱里拿出了四個西紅柿。

    看著怪賢惠的。

    門鈴響起的時候，丁黎還在廚房倒騰，在陽臺都能聞到一點微酸的番茄香氣。

    丁黎說做一道番茄牛腩。

    鐘月涓起身提醒丁黎：“有人敲門?！?/br>
    “應(yīng)該是學(xué)生，你幫我開下門，”丁黎用勺子舀了一點湯嘗嘗，往里加了一勺鹽。

    門外是提著大包小包的謝媽，還有謝曉榮。

    謝曉榮的臉色先變了，他上前一步：“你怎么在這？”

    好問題。

    鐘月涓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謝曉榮。

    謝曉榮的想法幾乎都寫在臉上，對她和丁黎扯上關(guān)系的厭惡，事情超出預(yù)期的茫然，還有幾分不自知的惶恐。

    倒是謝媽，臉上的笑意八風(fēng)不動：“是月涓啊?！?/br>
    鐘月涓淡淡看謝媽一眼，沒說什么。

    她和謝曉榮在一起的時候，也曾發(fā)自內(nèi)心地尊重這位長輩。

    謝曉榮父親是個甩手掌柜，不往家里拿錢，也不怎么分擔(dān)家務(wù)，是謝媽一手把兒子拉扯長大，謝曉榮一路升學(xué)，事無大小，都是謝媽在cao持。

    謝媽是個很不容易的女人。

    在她的世界里，一切以兒子為中心，兒子的媳婦，謝曉榮的女朋友，自然也該是最好的。

    謝曉榮一直以為鐘月涓聽不懂他家的方言。

    其實她聽得懂，只是不會說。

    謝媽認為謝曉榮的女朋友，至少得是個大學(xué)生，還不能是農(nóng)村的，得是城市獨女，要在體制內(nèi)，以后養(yǎng)老沒有負擔(dān)，要聽話，真心對謝曉榮好，不能有太多小心思。

    那時她和謝曉榮還在一起，謝媽發(fā)來一條長達60秒的語音，謝曉榮聽了一半，心虛地看她一眼，把手機關(guān)掉了。

    鐘月涓顯然沒有夠上謝媽的標準。

    鐘月涓側(cè)過身體，喊了一聲：“丁黎?！?/br>
    丁黎洗了手從廚房出來，擦手的毛巾還沒有放下，就看到謝媽和謝曉榮。

    “這是？”丁黎對謝曉榮有點印像，隔壁組的博士，留校想轉(zhuǎn)到他的組來，丁黎看過謝曉榮的簡歷，還算不錯。

    謝曉榮這會兒顧不上一旁的鐘月涓，和丁黎握了手，姿態(tài)謙卑而誠懇：“丁教授?！?/br>
    謝媽開口：“我是曉榮mama，從老家過來，聽曉榮說，他在學(xué)校受您指導(dǎo)得多，我這孩子不會說話，但他心里是想跟您親近的，我給他帶了這些特產(chǎn)，這不，他第一個想起的就是您?！?/br>
    “這都是手工做的，不值多少錢，就是曉榮的一份心意?！?/br>
    鐘月涓退到了后面，三萬和西森纏著她的腳膩歪，一時有點不好動彈。余光瞥見謝媽打開的袋子里有罐裝的茶葉，精致打包的點心，還有水果。

    看著價值不菲。

    謝媽是個很拎得清的人。

    謝曉榮第一次帶鐘月涓回家，鐘月涓用打工掙來的錢買了許多東西，阿膠西洋參什么的，也是這么大包小包，拎著上門，那時謝媽在客廳里，神色很矜持，并不與鐘月涓多搭話。

    一頓飯吃完，她起身告辭，謝曉榮送她出門時，謝媽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

    在電視的背景音里，謝曉榮看看自己mama，又看看她。

    他說：“你今天先回去吧，下次我再帶你來我家?！?/br>
    從前沒有長輩教過鐘月涓禮數(shù)，還是曾秀秀告訴她，按照寧縣那邊的風(fēng)俗，無論是男方還是女方，第一次到長輩家里，長輩包一個紅包是應(yīng)有之義。

    紅包金額的大小也能展現(xiàn)出對方家里的態(tài)度。

    這件事鐘月涓后來自己琢磨過味來，禮數(shù)，講究得是有來有往，她沒有父母，鐘姓，是隨了孤兒院的院長mama，從她成年起，孤兒院那邊不再對她的往后負責(zé)。

    在她身后，一身孑然，這也注定了，謝曉榮不會從她的長輩那里拿到紅包。

    謝媽不給，也無可厚非。

    說到底，根子在謝曉榮身上，謝媽的態(tài)度不重要，她只是謝曉榮的喉舌而已。

    不在意她，輕視她，背叛她的，從來都是謝曉榮。

    丁黎站在門口，沒有讓謝媽他們進來的意思：“您好意我心領(lǐng)了，但學(xué)校有規(guī)定，這些東西不合規(guī)矩，你們拿回去吧?！?/br>
    他的聲音溫和，姿態(tài)卻是極強勢的，站在門口，拒絕得很干脆，沒有留下一絲余地。

    謝媽強笑道：“哪里就這么嚴重了，今天這里都是自己人，您說是不，您年紀輕輕，是學(xué)校的棟梁，我也是想讓曉榮多跟您學(xué)學(xué)?！?/br>
    謝曉榮連連應(yīng)是，視線卻不受控制地落到了丁黎身后，閑適抱臂的鐘月涓身上。

    兩只貓圍在她的身邊，她身上有一種謝曉榮從未見過的安逸。謝曉榮一度覺得，鐘月涓美是美的，但她的美貌含著一種隱蔽而尖銳的攻擊性，像一張拉緊了的弓，帶著緊繃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