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聶延？

    梁夜回到了住處把手機掏出來一看, 差點沒把手機抖落在地上。

    他盯著肖照臨發(fā)來的這條信息看了半天，心想這得怎么回，是直接上來就淡定承認并超然物外地表示是的但過去都是浮云，還是干脆順勢而撩并借機增加點好感度比較合適？

    老實說，他殷勤圍著人轉(zhuǎn)的時候是有考慮過提提這事的，畢竟肖照臨說過葉崢這個角色就是他的初戀，但奈何最近事情多就忘了這茬, 沒想到今天這猝不及防地也不知道肖照臨怎么就知道了這事。

    是在什么情況下知道的，又是誰告訴他的？他知道的時候覺得驚訝嗎，想到聶延和現(xiàn)在的梁夜差別這么大, 會不會有些失望？發(fā)現(xiàn)他們竟然是同一個人的時候又會不會有那么一絲高興？

    梁夜思來想去，最后走到房間窗戶前，伸手推開了窗，決定給對方打個電話。

    肖照臨正無聊地劃拉著訂閱號推送, 手機就規(guī)律地振動起來，他盯著正中的名字, 等了兩秒才接起電話：“喂？”

    梁夜慵懶的聲音夾雜著幾許電流聲傳來：“照臨？”

    耳邊明明沒有風，肖照臨卻仍然覺得自己耳朵被人輕輕吹了一口氣，忍不住發(fā)癢。

    他口干舌燥地張了張口，想說你是聶延？你小時候演的葉崢演得太好了,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都不會走上演戲這條路。你那時挺好看的，啊其實現(xiàn)在也很好看，不過怎么和現(xiàn)在差別這么大？我那時可喜歡你演的角色了, 后來找的男朋友，都有葉崢的影子……

    但這些話走馬觀花地在他腦子里過了一遍，他最后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那頭梁夜喂喂了兩聲，正以為信號不好，就聽見肖照臨輕輕笑了一聲，這一聲笑得他心里突突跳了起來，明明面前沒人，梁夜還是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啞聲道：“你笑什么？”

    肖照臨的聲音也有些?。骸皼]有，就是覺得你瞞得挺好的?！蹦敲创髠€娛樂圈，那么多雙八卦的眼睛，而我留意了那么多年，竟然沒有找到你。

    梁夜覺得這真是陳年裹腳布了，不好意思地道：“沒，拍這電影的時候我還小，我那時候脾氣狗都嫌，就是本色出演的，電影拍完之后我看了個開頭就看不下去，覺得自己怎么看著這么傻不拉幾。后來因為家里的關(guān)系聶延這名字我也不用了，這些年都快忘了還有這么個事，要不是前陣子在你家看到，我都想不起來?！?/br>
    那頭肖照臨沉默了一瞬，似笑非笑地道：“所以你這是，覺得我眼光不行是嗎？你那時候知道我初戀是你演的這個角色，心里怕不是覺得我有點眼瞎吧？”

    梁夜差點被自己口水給噎住，就是傻子都聽出來對方話里那危險的氣息，幸虧他腦筋轉(zhuǎn)得快，連忙挽救道：“哪有！我就是想既然我十二歲演的角色你都喜歡，那沒道理我現(xiàn)在長這么帥了你不喜歡，我努力一把爭取讓你再喜歡上現(xiàn)在的我就行了。”

    肖照臨好笑道：“這純粹是歪理，你和小時候完全不像，簡直就是欺騙消費者?！?/br>
    梁夜支吾了一陣，醞釀了一會才輕聲道：“那怎么辦，都長歪了，沒法退貨回爐重造，要么你將就將就，說不定物超所值呢。”

    肖照臨聽得一陣輕咳，覺得自己莫名好像又有些落了下風，忍不住道：“物超所值呢？哪里物超所值了？你會的哪樣是我不會的嗎？啊，說起來我有樣會的東西你不會呢?！?/br>
    梁夜眨眨眼，隨口應道：“我不信，我有什么不會但你會的？”

    肖照臨那邊似乎有一秒不自然的停頓，他壓低聲音道：“你看，我以前交的都是男朋友，你交的都是女朋友，這和男人是怎么一回事你就一知半解了吧？你真當關(guān)了燈以后都一個樣么?！?/br>
    梁夜覺得自己一瞬間像是被電流狠狠過了一遍似的，過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這他媽都算是電話耍流氓了吧！怎么話題突然跑到少兒不宜頻道去了。

    他忍不住嗆了一聲，覺得對方大為顛覆了自己以往的印象，自己身為緋聞小天王，不能就這么輕易輸了陣：“這有什么難的，我最近已經(jīng)在努力學習了?！?/br>
    肖照臨似笑非笑地哦了一聲。

    梁夜覺得這個哦有損他自尊的嫌疑，正要繼續(xù)理論，就聽見聶小冰在門外一邊敲門一邊喊他的名字，他連忙低聲和肖照臨道別：“先不說了，我媽在喊我，你這個哦我先記下，回頭大不了咱們比劃比劃?！?/br>
    肖照臨：“……”

    這一個電話竟然打得兩邊都有些意猶未盡。

    肖照臨掛了電話之后癱在床上，一時想起葉崢的臉，一時又想起現(xiàn)在梁夜的臉。

    聶延飾演的葉崢心地善良，卻總是出口傷人，倔強而叛逆，對自己的愛好固執(zhí)而堅持。

    梁夜說那是他小時候本色出演，但現(xiàn)在的他卻是那樣的不同。

    肖照臨能清楚地講出他們的每一個差異，卻又離奇地覺得所有的差異都在腦海中慢慢融成了一個完整的人。

    ………

    梁夜掛了電話之后便跟著他媽一道下去吃飯，只要想起剛才那通電話，臉上就會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

    但聶小冰并沒有注意兒子這奇怪的表情，等上菜的功夫，她眉頭挑起，忍不住道：“兒子，照臨是你朋友吧，他是哪個經(jīng)紀公司的？”

    梁夜一聽她提到肖照臨，精神一振：“是佰星的藝人，怎么了？”

    聶小冰沒怎么聽過這個公司，隨口道：“要不讓你哥把他簽到寰世吧，我看這孩子挺好的，公司都給接的什么戲。”

    梁夜哭笑不得：“媽你把人挖過來，不會又想給人接綜藝接愛情偶像劇吧？”

    聶小冰瞪了他一眼：“綜藝怎么了？愛情偶像劇怎么了？經(jīng)久不衰，市場就擺在那里了，觀眾看得開心，錢來得也快，拍起來也不會那么累死累活的，哪里不好了？”

    梁夜把兩人面前的茶杯都添滿，沒有直接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想了想道：“媽當年你是因為什么而演戲??？”

    聶小冰：“想讓看的人開心，也想讓自己開心！”

    梁夜早就知道她這套核心理論，但也只是笑了笑，繼續(xù)道：“那你怎么不去演小品和相聲？”

    聶小冰搖了搖頭：“說什么呢，我腦筋口才都不行，哪演得來小品相聲?！?/br>
    梁夜：“人生百態(tài)，你想給觀眾看到快樂的人生、愛情美滿的人生，可你有沒有問過照臨想給觀眾展示什么樣的人生？快樂幸福固然是必需品，但其他的情感難道就不是了嗎？”

    聶小冰哪里聽不出來兒子話里的意思？她負氣看著梁夜，嗔道：“怎么又是白老頭那一套，他學院派老學究，總對我的選擇嗤之以鼻，你怎么也跟著手肘往外了？”

    梁夜嘆了口氣：“媽，白老師什么時候有對你嗤之以鼻呀，不都是你拿鼻孔沖著人家嗎？”

    聶小冰：“他看不起我，我拿鼻孔看他怎么了？”

    梁夜搖了搖頭，心里忍了多年的話脫口而出：“看不起你的哪是白老師啊，媽，看不起你的是你自己啊，你既然認定了自己的路，管什么別人的眼光，你只管去做就是了！”

    聶小冰聽得一時啞口，半天才郁悶地嘆了口氣，音調(diào)軟了下來：“其實我也知道啦，這么多年過去該想明白的早就想明白了，我又不是真眼瞎，戲是好是壞、人演得好不好還是能分得出來的，我就是一對上白老師，不知道怎么回事總?cè)滩蛔【瓦@么嗆他，盡在那說些傻氣的話，我不甘心的大概只是年輕時沒能在他那里得到過一句夸獎肯定吧?！?/br>
    梁夜知道他老媽的心結(jié)，想到白建禮那個性，忍不住哄道：“白老師那個個性，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老人家就沒怎么夸過人好嗎？每次問他滿意了沒有，他都是甩一句‘等真的成了再看滿不滿意吧’，你當他老人家是說自己不滿意啊，他說這話的意思其實就是說他滿意了，但他滿意了也沒用，還得交由觀眾檢閱?！?/br>
    聶小冰聽他說得這么頭頭是道，終于有些破涕為笑，“你當這是分析文章中心思想啊，還琢磨起他說話含義了！”

    她說完之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吃了兩口飯菜后，有些感慨：“他應該對照臨那孩子挺滿意的吧，白老師看人不會出錯的，我雖然在片場里和他說道了半天，但我也不傻，那孩子是演得挺好的，往后大概也是前途無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