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二小姐看不過眼去，整天尋那小姨娘的不是，少爺也知道，那邊如今一家子擠在一處，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是非實在太多，那日不知是因為什么，二小姐就要讓人打那小姨娘，老爺回來正看見，肯定是要攔著的，問二小姐為何胡鬧，二小姐說……如今一家子都吃喝自己的嫁妝錢，還不知足，一個姨娘也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云云……”吉祥小心的看著秦晏的臉色，慢慢道，“少爺知道的，老爺最好臉，最怕人提這樣的事，當(dāng)即就栽倒了，再救過來的時候……半邊身子都不好動彈了，說是兩個手一直抖，說話也不利索了，聽說請醫(yī)延藥的花了不少銀子，但……沒什么成效?！?/br>
    秦晏像是聽別人家的事一般，喝了口茶道：“行了，知道了?！?/br>
    吉祥欲言又止，抿了下嘴唇下去了。

    荊謠看向秦晏，猶豫了下低聲道：“少爺若是不放心……”

    “我沒什么不放心的?！鼻仃淌钦娴牟辉谝猓恍Φ?，“天道輪回，非人力可抗，我該做的已經(jīng)做了，以后我不會害他，自然也不會幫他，且看天罰如何吧?！?/br>
    荊謠點點頭，秦晏走近了在他頭上揉了一把笑道：“我有事出去，晚上回來陪你一起吃?！?/br>
    荊謠頓了下一笑：“嗯，我等著哥哥。”

    秦晏輕笑：“回來給你帶桂花糕。”，說著就出去了。

    荊謠接著坐到榻上來伏在小炕幾上記賬，不多時外面?zhèn)骷橛惺拢G謠讓他進(jìn)來了，笑道：“又怎么了？難不成你又打聽著什么了？哥哥剛出去……”

    “不是，我……”吉祥犯難的很，猶豫道，“我有點事兒想跟荊少爺說?！?/br>
    荊謠放下筆道：“說吧，可是家里有什么事？直接去賬房令銀子就行……”

    “不是不是?！奔檫B忙搖頭，嗨了一聲道，“罷了，死就死吧……荊少爺不知道吧？這個月咱們府上的帳……是假的?！?/br>
    吉祥咬牙道：“少爺上個月就挪了十萬兩銀子出去了，昨日……又挪了五萬兩，這事我父親也知道，少爺讓上下都瞞著，我們都不敢說，但……但我若不跟荊少爺你說一聲我這心里過不去?！?/br>
    吉祥雖是秦晏的奴才但到這邊來后還是跟著荊謠的時間最長，心中早就將他當(dāng)秦晏一樣是自己主子，低頭道：“之前少爺病的時候，荊少爺您是怎么拼了命的救少爺?shù)奈叶伎丛谘劾锪耍艺嫒滩涣恕矂e太難受，這事兒我聽說過不少，不過就是讓外面的妖精迷了心竅過去，怕是已經(jīng)置了外宅了……荊少爺別太難受，少爺怎么待你我們都看在眼里了，許只是一時糊涂，荊少爺您長個心眼，好好跟少爺說說，外面的妖精再好也抵不過您啊?！?/br>
    吉祥怕荊謠難受，連忙又道：“少爺這樣瞞著您，可見還是怕您知道傷心的……”

    荊謠一笑：“行了，我知道了?！?/br>
    吉祥著急，還要再說時荊謠打斷道：“你以為這假賬我看不出來？”

    荊謠將賬冊子合上放在一邊，這假賬做的是不錯，但絕瞞不過自己去，吉祥急道：“既早知道了怎么還不攔著？今日衙門里已經(jīng)沒事了，少爺又出去了，您就不怕……”

    “我不怕?！鼻G謠輕松的很，“哥哥是挪了不少銀子出去，但既是哥哥不想讓我知道，那我就裝作不知道,且……你說的那事不可能，這些銀子哥哥肯定是有別的用處?！?/br>
    吉祥兩眼瞪得老大，磕磕巴巴道：“荊少爺別故意忍著委屈自己……”

    “我沒委屈?！鼻G謠一笑，“我信他?！?/br>
    荊謠一點都不上心，繼續(xù)翻開秦晏做的假賬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第81章

    秦家,秦斂躺在炕上，手不住的抖,嘴張張合合卻說不出話來,只聞胸腔中“呼呼”之聲，梅夫人急的起了一嘴的燎泡,跟請來的郎中反復(fù)道：“好歹用些好的藥吧，這人還不算老,若下半輩子就這樣了……可讓人怎么活呢……”

    那郎中被黏了多日也煩了,直言道：“太太,我之前就說了，這通脈活絡(luò)湯用的藥材最是金貴，方子里的牛黃麝香兩味藥我們堂中并沒有，你們要自己去尋，你尋不來，要我如何呢？”

    梅夫人聞言也動了怒，揚聲道：“什么叫我尋不來？少狗眼看人低了，以前我們府上庫里什么東西沒有？老參靈芝燕窩都霉放著，你們既開了醫(yī)館，缺了東西倒還有理了？！”

    那郎中見秦家破落至此也懶得受這閑氣，冷聲諷道：“那太太還真是高看我們了，我們醫(yī)館小，不敢存這些金貴東西，且還有一說……向來去大家子看病，用這些藥材時就是我們想給人家也不要的，只肯用自己庫里私藏的上品，這規(guī)矩誰人不知？太太府上如今不比從前，我們也看出來了，既不比大家子了，那就同那小門小戶似得，滿城去尋就罷了，我們只管開方子，這些話跟我說不著?！?/br>
    梅夫人被這郎中氣的仰倒，連聲讓人將他轟出去了，秦珍聽見外面如此鬧也坐不住了，等那郎中走了就過來了，秦斂是她氣病的，秦珍這幾日心里也不好過，訕訕道：“太太……罷了，還是去請個太醫(yī)吧，這些鄉(xiāng)野郎中哪里靠得住……”

    梅夫人轉(zhuǎn)臉怒道：“你還有臉說！若不是你何至于此？請?zhí)t(yī)？太醫(yī)是那么好請的嗎？你還以為是當(dāng)初嗎？現(xiàn)在咱們家不過是戶尋常人家，還是獲過罪的！萬事都要縮頭，還請?zhí)t(yī)？你是想著讓皇上給咱們再抄一次家嗎？！”

    秦珍被梅夫人嚷的不敢說話，帶著哭腔道：“怎么現(xiàn)在倒都怪我了呢，不是你一直說嗎？！說那妖精礙眼，我替你出氣，你反過來倒要怪我……”

    梅夫人聞言大怒道：“那我讓你氣你老爺了嗎？！他再不好，萬一有個什么……咱們這家就倒了！到時候就真沒指望了！你懂什么？少拿我當(dāng)幌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因為和離回府，你心里一直恨著，現(xiàn)在也沒那一大堆丫頭留著給你出氣了，好不容易出了這么個賤｜人，你自然高興了，打著替我委屈的旗號拿她撒氣玩，你當(dāng)我看不出來？！偏生是個沒腦子的！折騰人也非要鬧到明面上來！才惹出這些事，你還有臉哭？！”

    秦珍被梅夫人嚷的一句也答不出，待要撒潑又怕惹得秦斂病更重，當(dāng)著幾個婆子的面，秦珍面上實在下不來，捂著臉哭著往自己屋里去了，還不住哭鬧著說吊死算了，屋里的婆子連忙跟過去要攔著，梅夫人狠聲道：“別理她！真有那大氣性，早在章府就吊死了，還能有臉回娘家來？！別讓我替她害臊了！”

    這話那幾個婆子哪里能當(dāng)真，還是跟過去了，那邊秦珍看有人來攔著更要鬧了，先是踩上繡墩要上吊，被人抱下來后又拿起剪刀來，直嚷嚷著沒法活了，死了算了，婆子丫頭們攔的攔勸的勸，鬧了個人仰馬翻，正不可開交時外面一個小廝進(jìn)來了，猶猶豫豫的，被梅夫人的心腹婆子罵了句才支支吾吾道：“太太……少爺剛在石臺胡同，少爺他……”

    梅夫人一聽這話蹭的站了起來急道：“石臺胡同都是賭館，他去哪兒做什么？！”

    那小廝嚇得慌忙跪下了，抖聲道：“今天李侍郎家的少爺遣人來找少爺，太太知道的……李公子跟咱們少爺最是想得，他來請，少爺就去了……”

    梅夫人一聽這話險些吐出血來，今早秦昱說北郊有處書院不錯，想去看看，這種事梅夫人自然愿意，秦昱可是她最后的指望了，連忙東拼西湊的拿了二十兩銀子來讓他帶著去了，還囑咐了跟著去的人跟那邊的先生好好說說，沒想到……

    梅夫人頭一陣陣發(fā)暈，低聲道：“他……去賭了？”

    那小廝磕頭哭道：“原不曾賭的，只說去那邊喝酒，我們一直跟著，少爺許是心里不痛快，喝的多了些，出來后那李公子回府了，少爺卻不肯回來，硬要在外面逛，跌跌撞撞的就進(jìn)了賭館了，我們死活攔不住，賭館里面的人還請著少爺奉承著少爺，少爺進(jìn)去就放下了五兩銀子，開始還是贏了的，后來不知怎么的，連著輸了起來，后來，后來……”

    梅夫人恨不得將秦昱一下子打死算了，這是賭館的老把戲了，偏生就進(jìn)了套！梅夫人強(qiáng)自穩(wěn)住心神道：“輸了多少？”

    小廝根本不敢抬頭，大聲哭道：“一千四百兩……”

    梅夫人頹然跌坐在竹椅上，一千四百兩，若是在以前，不過是她的一套頭面，但現(xiàn)在……卻能將這家全掏空了……

    里屋里秦斂半死不活的躺著，廂房里秦珍還在鬧尋死，外面秦昱正被扣在賭館里，梅夫人忍了半晌，終于撐不住，嘶聲哭了起來……

    池園中，一個小丫頭輕手輕腳的進(jìn)了里間閣子，將雕花小托盤放在桌上，輕聲笑道：“少爺走前說了，怕回來的晚了耽誤荊少爺您晚飯，讓我們先燉盞金絲燕窩給少爺墊墊肚子，少爺趁熱吃了吧?！?/br>
    荊謠點點頭，小丫頭將小湯盅遞給荊謠，含笑道：“少爺走前還特意囑咐了，說怕那南邊新來的廚娘不知道，讓再告訴她一聲，荊少爺吃的燕窩里不讓放姜?！?/br>
    小丫頭一派天真，只是單純的欽羨，低聲笑道：“荊少爺好福氣呢。”

    荊謠臉微微紅了，慢慢的將粥喝了，半晌低聲道：“別……瞎說?！?，小丫頭連忙笑著答應(yīng)下，將粥碗接過來就下去了。

    荊謠心里暖暖的，估摸著秦晏先回不來，獨坐著無聊，披上狐裘去花房做胭脂去了。

    晚間秦晏忙完了事早早的回來了，如今天短，剛到酉時天已經(jīng)黑了，府中里里外外燈火通明，秦晏進(jìn)門聽說荊謠在花房直接尋了過去。

    “不是說冬日里脂膏凝了，不好做胭脂么？”秦晏從后面將人摟了，低聲道，“這些活兒交給那些胭脂師傅就得了，你還費什么心思？”

    秦晏輕輕親吻荊謠的耳畔，荊謠有些癢不住的躲，連聲笑道：“這是給舅爺家里做的，用的珠粉跟鋪子里的不一樣……哥哥餓了么？先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