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大早，學校包了大巴車，把高三的所有學生送到醫(yī)院。

    人多，項目也多，就分了班級往各個地方排隊。

    首先是抽血，男女分了兩隊，由兩個護士jiejiecao作。

    女生這隊的護士大概才畢業(yè)沒多久，很年輕，手法沒有隔壁男生隊熟練，進度落后不少。

    男生全部都抽完輪到十九班了，十八班的女生還剩下幾個人。

    陸時宜排的時候就在默默數(shù)著，說不定她能和周亦淮同時落座。

    可惜護士jiejie不知怎么忽然加快了速度，她提前坐下了。

    她從小到大都有點害怕抽血，這會兒壓根不敢看針頭，就扭頭往旁邊看。

    看什么呢……

    看站著的周亦淮緊蹙著眉頭。

    他這表情是為哪般？

    “嘶?！贬樤M去，陸時宜收回目光。

    護士jiejie抱歉地說：“你這血管太細了，沒扎進去，再來一次吧?！?/br>
    陸時宜沒好意思苛責，就說：“沒事，麻煩你了?！?/br>
    她又重新在手臂上尋找起落針點。

    陸時宜繼續(xù)扭頭往旁邊看。

    隔壁，周亦淮已經(jīng)坐下了。他撩起袖子，露出脈絡清晰的青色血管，另一位護士感嘆說：“呀，你這手臂就很適合用來抽血?！?/br>
    陸時宜：“……”她有些哀怨。

    護士jiejie的第二次嘗試又失敗了。

    她看著兩個溢著血的針孔，欲哭無淚。對方也感到很無措，提議道：“不然你換只手？”

    周亦淮那邊已經(jīng)結(jié)束站起來了，卻遲遲沒走。

    護士喊住他：“同學，你幫忙按一下這個女生的棉簽?！?/br>
    他兩步過來，接過她手中壓住出血點的棉簽，然后陸時宜才得以伸出右臂。

    護士這會兒也急，再失敗一次，真是有夠人笑話的。

    尤其不知為何，臨時起意叫過來的男生，目光如有實質(zhì)，壓迫感很強。明明這個女生都沒說什么話。

    剛準備落針，就聽這男生語氣嚴肅：“麻煩，找準了再下手?！?/br>
    護士：“……”現(xiàn)在學生都這么強硬？

    她在這樣強烈的注視下，第三次終于成功了。

    終于大大松了口氣，又給了周亦淮一根棉簽，吩咐道：“她兩只手都有出血點，好人做到底，你給她按五分鐘吧?！?/br>
    他先把陸時宜的外套夾在臂彎中，然后動作輕而緩地壓著棉簽，帶著人緩慢移動到公共區(qū)的座椅上。

    護士忽然語塞。這么貼心？

    不會隨便拉的一個人，恰好是人家對象吧？

    哇，現(xiàn)在的年輕人喲。

    難怪語氣這么沖。

    陸時宜直直地展著兩條手臂，企圖張嘴說話，接觸到周亦淮的眼神后，又全都說不出來了。

    周亦淮為了方便，讓她坐著，自己半蹲在她面前，兩手齊用，盯了會棉簽，又抬眸看她。

    她覺得現(xiàn)在這個姿勢，說話可能會徒增尷尬。

    他被護士jiejie抓過來做苦力，會不會有點不高興？

    可偏偏自己又不想拒絕。

    他按壓棉簽時，手指曲起，關(guān)節(jié)會扣在她的皮膚上，觸感那樣明顯。

    光感受到都叫人心跳加速。

    在這種時候說話，她不知要講些什么。

    她看了眼大廳的時間，然后低垂著腦袋，在心中默數(shù)。

    “五分鐘，應該到了?！?/br>
    “你臉色怎么這么差？”

    二人幾乎同時開口。

    “嗯?！敝芤嗷磼吡搜蹝扃?，“到了?！?/br>
    他把棉簽扔進醫(yī)療回收箱，回來把衣服交還給她穿上。

    陸時宜：“有特別差嗎？”

    他撞上女孩兒惶然的眼神，目光再挪動到她泛白的嘴唇，不怎么紅潤的臉頰，點頭。

    “可能，沒吃早飯吧?！闭f著，她偏過頭去，不想讓他看見自己不太好看的樣子。

    抽血不讓吃早飯。檢查做完了，學校留了時間給他們在附近吃。

    “來！排隊了！去下一項了！”班長在前面喊。

    陸時宜站起來，拉上外套拉鏈，神色不太自然地告別：“我去啦?！?/br>
    男女生隊伍徹底分開。因為接下來的檢查非常私密。

    剛穿好的衣服又要脫下，女生們以小組為單位進了房間，幾名醫(yī)生已經(jīng)在等待了。

    “大家應該聽說過這一項檢查了，理論上要求是全脫，但大家都是大人了，我們也就不為難，可以稍微留一件，懂這意思吧？好了，脫吧?！?/br>
    女生們都有點忸怩，動作很慢。

    醫(yī)生：“別害羞啊，你有的大家都有，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動作稍微快一點，后面還有很多人呢?！?/br>
    道理大家都懂，但真經(jīng)歷起來，就是很羞恥。

    陸時宜覺得剛才慘白的臉都一下子熟透了。低血糖演化成高血糖。

    哪里需要吃什么早飯。

    醫(yī)生挨個過來看，女生們眼神在周圍暗中逡巡，氣氛古怪涌動。

    被檢查完之后，陸時宜趕緊穿上衣服，走出房間。

    旁邊的王伊蕾同樣，然后湊過來眼巴巴地看著她：“醫(yī)生剛才有句話說錯了?！?/br>
    “嗯？”

    “不是所有人都有?！彼該踝≠\兮兮的眼睛，語氣又似哀嘆又似興奮，“你有的我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