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席上的她，深深倒吸口涼氣。

    雖一眼看穿某炎的小把戲，心里卻并不為阮劭中擔心。慕斯認為，這點小伎倆對老成持重、思維敏捷的阮律師來說應該不算什么，只要稍稍機敏一點的人都不會中招。卻忽略了一點……

    人在局中，看不清；

    心里有鬼，難頓悟；

    阮劭中就是如此，他此刻惶恐不安，腦子里全是怎么應對接下來“女兒的污蔑”；怎么駁回辯方說他是“栽贓被告”的指使者；怎么為自己洗脫嫌疑……

    聰明的人一旦鉆入牛角尖，就會忽略最明顯的思維：拿頭發(fā)還能做什么？驗dna唄！

    在“聰明人”的家庭環(huán)境中長大，wuli帝少最清楚聰明人的心理弱勢在哪里——自己給自己找的死胡同！

    所以，他事先跟阮玉溝通好劇本了，此刻正在上演：

    “我……”

    只見阮玉故作猶豫的皺了皺眉，繼而對辯護律師義正言辭的回答道，

    “抱歉，這里頭的原因關(guān)乎我生命中一個很重要的人！我能不能不說？”

    “不能??！”

    這話來自兩個人，某辯護律師又搶了法官的臺詞。

    聽到身后老法官和他幾乎是同時回答后，某炎才回過神，悻悻的低下腦袋，以表歉意。

    老法官懶得跟他計較，實則心里也有點小慶幸，畢竟這次沒有速度落后于他，也不算完全被那二貨搶了臺詞。

    “證人，要知道這里頭的原因，也關(guān)乎被告的殺人罪名是否成立。所以你必須如實回答，不得逃避！”

    法官義正言辭的說完后，還是忍不住稍稍白了某二貨一眼。

    “我……”

    阮玉低頭皺眉，像是仍在猶豫。

    某辯護律師便上前打配合：

    “證人，你剛才說你之所以拿走被告的頭發(fā)，是因為你生命中一個很重要的人！那么請問，他是誰？”

    這話一出，阮劭中秒中招，在越來越惶恐的狀態(tài)中幾乎是脫口而出：

    “反對！這問題跟本案無關(guān)！”

    魚上鉤了，某炎很滿意……

    所以，他再不會立馬跳起腳來跟阮劭中針鋒相對，而是又恢復到那種老手律師的狀態(tài)，鄭重其辭道：

    “審/判長，各位檢控官！兇案現(xiàn)場留有被告的頭發(fā)，是警方鎖定被告為真兇的鐵證之一。如果證人不能說清楚這里的來龍去脈，極可能會造成案子的誤判??！”

    句句在理，無從反駁。

    于是，法官也當機立斷：

    “反對無效！證人，請回答辯方律師的問題！”

    “好吧，我說！”

    阮玉長長吁了口氣，抬眸看向法官，“我之所以拿走被告的頭發(fā)，是因為，我爸！”

    話落，阮劭中的心拔涼拔涼……

    而身邊“唯恐天下不可亂”的某律師還用眼角的余光睥睨著他，卻步步追進的朝證人問道：

    “請問，你爸是誰？”

    特么廢話，在場誰不知她老爸是控方律師？

    所以阮玉也懶得回答，直接抬起手臂，呆呆指向阮劭中……

    一切似乎已經(jīng)很清晰了？

    盡管某辯護律師和某證人都沒把話說開，但在場包括法官和各位檢控官在內(nèi)，所有人都難免猜想：

    莫非這真是個冤案，阮劭中栽贓慕斯？

    觀眾席上已有一片小聲的嘩然……

    所有人質(zhì)疑而鄙夷的目光齊刷刷朝阮劭中襲來，他甚至感覺到身后的法官也如此。這些目光就像一把把寒劍刺在他身上，讓他再次感受到當年被冤時“百口莫辯、無處縫生”的痛……

    滿腔怒火即將沖破頭頂，他拼命壓制住。一步步朝那個所謂的證人走進，面對這個“好女兒”，他沒法抑制語氣里的激憤和仇恨，一字一頓陰冷道：

    “證人，請務必對你的言行負責！這里是法庭，容不得你誣蔑??！”

    說到最后那句話時，難免語調(diào)突然抬高，他一腔怒火已沖破頭頂……

    不由得讓在場的觀眾都瞳孔放大，身軀一震。

    “反對！”

    于是，某辯護律師立馬揪住他的小辮子，

    “審/判長，控方律師剛才的言論明顯帶有對證人的威脅！”

    盡管阮玉很平靜，絲毫沒被父親“威脅”到。

    但法官站在公正的立場上，不得不放話：

    “反對有效！控方律師，請控制你的情緒！”

    阮劭中忍……

    “請問證人，作為父親，我什么時候讓你去拿被告的頭發(fā)留在現(xiàn)場了？”

    強迫自己將語氣緩和下來了，沒曾想還是遭來辯方的攻擊：

    “反對！”

    不等阮玉回答，某炎又跳了出來，振振有詞道，

    “控方律師有意提起父親一詞，明顯帶有暗示和引導！”

    “反對有效！控方律師，請注意你的言辭！”法官再次警告。

    阮劭中繼續(xù)忍……

    頓了頓，強迫自己的語氣做到絕對平靜，在大腦中也將每一個詞迅速檢測一遍，認為毫無破綻后再將這話問出口：

    “證人，你說是我讓你去拿被告頭發(fā)的，請問這話有何依據(jù)？”

    可某辯護律師還是一如既往的：

    “反對??！”

    就像習慣性的接話一般，不管他說什么，井炎都要提出“反對”？

    于是，阮劭中忍無可忍……

    “你有完沒完？！”

    他倏地轉(zhuǎn)過身，沖某二貨律師怒吼。

    “……”某炎佯裝瞠目結(jié)舌的愣住，實則心里超得意。

    而法官也不得不給阮劭中第三次警告，語氣和表情也比上兩次嚴厲冷淡了許多：

    “控方律師，這里是法庭，請務必對你的行為負責！”

    將阮劭中剛才對阮玉的話拿來還給他，老法官這算不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就差把話說開：阮劭中，別讓我們都覺得你心里有鬼。

    阮先生不是笨蛋，自然也get到法官的心理變化，便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大義凜然的申訴道：

    “審/判長，我自認為剛才的話沒任何違規(guī)。辯方律師毫無理由的反對，就是在惡意擾亂法庭秩序！”

    簡言之，攪屎！

    眼睛已瞇起一條縫，他心想：就算老法官懼你井家，顧及你爺爺在司法界的地位，我鐘劭遠也不怕！

    井炎，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攪屎，拿庭審當兒戲。法官能忍，老子不能！

    二十幾年“臥薪嘗膽”積蓄的法律知識，就在今天派上用場，老子要理直氣壯、有根有據(jù)的把你趕出去！

    阮劭中已蓄勢待發(fā)，某“攪屎”之人也振振有詞：

    “審/判長，我的反對不是沒理由！”

    只見某炎故作一副委屈的模樣，就像小孩子在大人面前告狀一樣，嘟著嘴咕噥道，

    “剛才其實想說來著，不料被控方律師打斷了？內(nèi)個……他吼我，不讓我說！”

    說完后，還故意將嘴撅得更高，萌態(tài)十足？

    法官：……

    我想吐，行不行？

    阮劭中無視某炎的“作妖”，也懶得再搭理“膽小怕事”的無用之輩法官，秒拿過主動權(quán)，大義凜然接話：

    “那好，請陳述你的反對理由！”

    其實他想多了，wuli老法官雖知道井炎的背景，但絲毫沒受影響，根本不存在什么“懼井家、顧及井部長的地位”。如果說他對井炎的容忍帶著那么一點“私心”，那也是來自夏風！

    這位法官曾是夏風讀研時的導師教授，開庭前夏風被慕斯拒絕辯護時，走到審/判席前對老師小聲叮囑了句：即將上場的井律師是我的學生，也算您的徒孫。他今天是第一次上庭，如果有啥不妥，只要不涉及原則問題，還請您多多包涵。

    所以，老法官的公正性不存在問題。正如此刻一樣，對于阮劭中搶了他的臺詞，他也是容忍。

    只見阮劭中說完后，又小心謹慎的補上一句，

    “辯方律師，我們都想聽聽，對我最后的那句發(fā)問，你有什么站住腳的理由反對？”

    得說明是第三次，否則只恐這二貨又要避重就輕的跑題……

    “當然有理由！”

    井炎壓根沒打算跑題，回答得十分理直氣壯。說著抿唇陰笑了下，抄著手走到阮劭中面前，故作一副神秘莫測的不懷好意，說道，

    “控方律師，能否先重復下你剛才那句話？”

    搞得阮劭中有些看不懂……

    但也不懼什么，便將自己對證人的第三次發(fā)問，復述道：

    “證人說，是我讓她去拿被告頭發(fā)的；我問她，此證言有何依據(jù)？”

    心想，老子這話沒任何不妥，看你還能怎么圓？！

    不料井炎竟冷笑著揮揮手，輕飄飄的來一句：

    “沒有依據(jù)！”

    “……”阮劭中愣住。

    什么叫沒有依據(jù)？證人對自己的證詞還敢沒有依據(jù)？又或者，你是在說你剛才的反對，沒有依據(jù)？

    臥槽，法庭之上你居然能如此理直氣壯的“無厘頭”？還真把自己當小皇帝了？！

    滿腔怒火再度燃起，阮劭中正欲索性發(fā)飆，這時……

    “我是說，證人不需要有依據(jù)，因為你的命題本身就是個錯誤！”

    只見井炎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蟲一樣，很輕松的揭曉答案，有理有據(jù)的說著，

    “控方律師，證人從沒明確說過，是你讓他去拿被告頭發(fā)放在案發(fā)現(xiàn)場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想多了，所以我剛剛才會反對！”

    “……”阮劭中目瞪口呆。

    萬萬沒想到，井炎竟玩了個文字游戲？

    可自己為什么就中招了？

    一切都源自阮玉那句：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