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祭拜
謝韻的老家是安清縣下面一個小鄉(xiāng)鎮(zhèn),如今已經(jīng)是安清很有名的民俗小鎮(zhèn),保留了很多清末民初風(fēng)格的建筑,馬路以青石板鋪就而成,所有的商店、酒店、飯館都是老式房子,沒有太多現(xiàn)代化的裝飾,站在街口,那種古老、傳統(tǒng)的氣息迎面撲來,讓人有種恍惚回到古時候的錯覺。 這個鄉(xiāng)鎮(zhèn)在十五年前還是以宗族為單位的,其中最大的宗族就是謝氏,在馬路的盡頭,佇立著謝氏的祠堂,而謝家歷代的墓地也在小鎮(zhèn)風(fēng)光最佳的山坳里,整片山坡全都埋葬站謝氏的歷代先祖,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墳頭。 春節(jié)前給祖先上墳是中國歷代的風(fēng)俗,全國各地皆是如此,司琪老家基本都是過了臘月二十就要開始給祖先上墳,一般就是燒些紙錢,放點(diǎn)鞭炮,尤其紙錢是其中最為重要的環(huán)節(jié),必須要多燒些紙錢,意在讓祖先收到紙錢后能在另一個世界購置年貨,以便跟后人們一起慶賀春節(jié)。 司琪他們到的這天,剛好是小年,大街上熱鬧非凡,無數(shù)人涌上街頭準(zhǔn)備年貨,車子幾乎都開不進(jìn)去,時靖只好把車子停在小鎮(zhèn)入口處的停車場,然后牽著司琪步行穿過街道,作為民俗小鎮(zhèn),這里以宗族文化、建筑風(fēng)格、民俗特色以及飲食習(xí)慣而聞名,尤其是宗族文化特別深厚,有逾數(shù)百年的歷史傳承。 不過政*府并未過度開發(fā)和過度宣傳,在國內(nèi)的知名度并不是很高,很多來當(dāng)?shù)芈糜蔚亩际峭ㄟ^口口相傳,尤其是來感受小鎮(zhèn)上宗族祭祖文化的年青人格外多。 司琪跟時靖從街頭吃到街尾,基本上每種美食都品嘗了一下,等兩人走到街尾的時候,幾乎過了四個小時,已經(jīng)下午兩點(diǎn)多了,鑒于晚上可能會趕不回去,司琪只好拉著時靖找了個位置稍顯偏僻的賓館定房間。 稍作休息后,兩個出門去街邊買了些祭拜用品,穿過幾條小巷,來到了謝氏的墓地,只不過這片墓地實(shí)在太大,就算時靖十八年前過來,也已經(jīng)記不住具體的位置了,他們找了半天都沒有看見謝韻的名字,最后只坐在墓地的入口處,期待著有人來上墳時,可以打聽一下。 大概因?yàn)榻裉焓切∧?,家家戶戶都在家打掃衛(wèi)生,喜迎春節(jié),所以到了下午五點(diǎn)多,才有幾個中年人提著一袋子祭祀用品來墓地。 司琪忙迎了上去,向一個長相十分和善的大媽打聽謝韻的墓地。 大媽上上下下把他們兩人打量了一遍,有些奇怪的問:“你們是誰?” 司琪忙笑說:“我們是謝韻以前的高中同學(xué),很多年沒有回來了,這次過來就想順便來看看她?!?/br> “原來是高中同學(xué)?!贝髬屌读艘宦?,指了指最遠(yuǎn)處的那條深溝,說:“謝韻他們家的人都葬在那個地方,你們自己去找找,謝韻的墓地好像很多年沒有人去打理了,難得還有人記得來看看她?!?/br> 司琪看了眼時靖,恰到好處的露出幾分好奇:“謝韻不是還有三個jiejie和一個弟弟嗎?怎么可能沒有人打理呢?” 大媽望了她一眼,眼神微微一變,看樣子不太想多說,擺了擺手就走了,其它幾人也是緘默不言,司琪忙沖時靖使了個眼色,兩人趕緊跟了上去,可惜大媽要去的地方跟他們南轅北撒,根本不是一個方向,跟了不到三分鐘的路程,大媽一行人就往上走了,而謝韻的墓地得往下走。 司琪撓了撓下巴,望著大媽的背影說:“這個小鎮(zhèn)是以宗族為主的,其中又以謝氏為大,這位大媽定然也是謝氏中人,看她剛才那個表情,謝韻的家庭肯定比我們了解的還要復(fù)雜,但她可能是出于家丑不可外揚(yáng),所以對我們這些外來人員才會守口如瓶,看來我們真的要在這里多呆幾天?!?/br> 時靖看了看極遠(yuǎn)處的那條深溝,有些疑惑:“當(dāng)年,她的墓不是在那里的?!?/br> 司琪想了想,不由猜測:“難道她的墳?zāi)贡贿w過?” 農(nóng)村遷墓是大事,不是萬一得已是絕對不會輕易打擾墓主人的沉睡。 時靖搖了搖頭,也是一臉的不解。 十五分鐘后,兩人終于在深溝的亂草叢中找到了謝韻的墓碑,草叢里有四座墳?zāi)?,除了謝韻有墓碑以外,其它幾座墳就只有一個小墳包,墳頭都立著一塊青石板代替墓碑,上面的字跡同樣模糊不清,而且全部都長滿了雜草,有一座墳的后半部分幾乎都已經(jīng)坍塌了,看起來確實(shí)有很多年沒人打理了,這對以宗族文化作為傳承的地方來說,還是很不可思議的。 謝韻的墓在草叢的最深處,墓碑的一角不知道怎么破了一塊,上面的字跡模糊的幾乎看不清楚。 司琪脫了外套,卷起了袖子,拿了根木棍,將周圍的雜草都清理了一下,然后才拉著時靖將袋子里的紙錢拿出來,拿了幾張壓在墳頭上,其余的全讓時靖燒了,又拿出鞭炮點(diǎn)燃,等噼里啪啦炸完以后,兩人才重新回到墓前,細(xì)細(xì)打量著這個小土堆,農(nóng)村的墓碑上并沒有貼照片的習(xí)慣,司琪沒有機(jī)會看一眼這個女孩的長相,只能在腦海里憑空想像。 時靖自從來到墓前就很沉默,臉色始終蒼白的毫無血色,司琪也沒有打擾他,見他看著墓碑發(fā)呆,就往旁邊走了幾步,看著這幾塊青石板,她腦子里忽地一動,忙用棍子把周邊的雜草清理干凈,湊到青石板前打量上面的字,不過太過模糊,能看見的有用信息太少,她把勉強(qiáng)能看見的都記在手機(jī)上,準(zhǔn)備回到街上想辦法打聽下。 “你在看什么?”幾分鐘后,時靖也走了過來,蹲下來小小聲的問。 司琪指了指旁邊那塊青石板,說:“這座墳的主人應(yīng)該是謝韻的三姐,父親的名字跟謝韻是一樣的,她只活了二十一歲,在謝韻去世的第四年也去世了?!?/br> 說完,她又指著自己面前的這座墳說:“這座墳里的主人好像是謝韻大姐的孩子,只活了六歲,可惜這里的七座墳,只有這兩座墳前的青石板還能看出點(diǎn)東西,其它上面的字跡都被風(fēng)化了。” 時靖看著青石板沉默不語。 司琪自顧自的說:“照你所說,當(dāng)年謝韻家的親戚還是很多的,而且怎么還能分批圍堵你的家人和學(xué)校,可見當(dāng)時他們是以宗族為單位行動的,既然如此,那謝韻和她的家人去世后也不可能就被這樣隨意的對待,連墓碑都只用了青石板代替,上面刻的字都跟其它的墓碑有天壤之別?!?/br> 時靖聽完,也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說...” “兩個可能性?!彼剧髫Q起了手指:“第一,謝韻的家人并不太在乎這些去世的人,所以安葬完就懶得再來打理了,第二,謝韻的家人在謝氏宗族中并不受人待見,如果他們是受人待見的,哪怕謝韻的家人待慢她們,但謝氏宗族的人也不可能視而不見,這不符合傳統(tǒng)的宗族文化?!?/br> “你還懂宗族文化?”時靖聽完,思維瞬間跑偏了。 司琪白了他一眼,又很是得意的眨了眨眼睛:“我昨天臨時找了些資料研究了下,這個小鎮(zhèn)的宗族文化可有六百多年的歷史了,宗族在當(dāng)?shù)匕傩盏男睦锟芍^根深地固,咱們走了這一路,只有謝韻家的墳地雜亂無章,長期無人打理,你看咱們路過的那些墳地,有哪一片是這樣的?!?/br> 冬天的夜來的很早。 兩人簡單聊了兩句,就往回走了。 走到幾條小道交匯的大路時,另一條小道上剛好也走下來兩個年輕人,看樣子應(yīng)該是對小夫妻,穿著也很現(xiàn)代化,老遠(yuǎn)就盯著時靖和司琪打量。 司琪忙迎了上去,隨口找了句托辭跟人攀談,大概是年青人對宗族文化沒有老一輩的深。 見司琪指著那片深溝打聽,其中那位姑娘就聳了聳肩,說:“前些年下暴雨,這些發(fā)生了泥石流,族里就決定將部分家庭的祖墳統(tǒng)一遷里,本來這筆遷墳的費(fèi)用是政*府出的,沒想到謝韻的父母拿到錢以后,不肯再拿出來遷墳,族長一生氣,就讓人隨便找個地方把墳遷了?!?/br> 司琪有些吃驚:“那些墳長久無人打理,你們這里也沒有人管嗎?” “要是十幾年前,那肯定是有人管的?!惫媚镎f:“我們小時候村里的干部都是由族長兼任的,宗族里的事兒基本都是由族長裁決,不過現(xiàn)在社會發(fā)展的快了,很多年青人都外出上學(xué)、打工,接受到的新思想越來越多,以前那些宗族意識也越來越淡薄,上一任族長去世后,村里和鄉(xiāng)鎮(zhèn)的干部都是由政*府負(fù)責(zé)選舉的,所以就開始各家管各家了。” 司琪這才了然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所以謝韻的家人不再打理這些墳?zāi)?,雖然還是會有人譴責(zé),但只要他們自己不在乎,也沒人有辦法懲罰他們。” 姑娘邊走邊說:“謝韻雖然去縣里上過高中,但也只讀了一年半,高二下學(xué)期就去世了,她三姐是得瘋病死的,她大姐的兒子是病死的,都算是英年早逝,這在我們當(dāng)?shù)剡€是很特別的,所以早前老一輩的人還會勸勸他們,讓他們先墳修一修,也給后輩積點(diǎn)德,不過修墳要花錢,他們就不肯修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