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走到院子里，二嬸子瑞玲就看見了：“回來了回來了?！?/br>
    艾冬冬昂首闊步，跟閱兵似的，目不斜視就進(jìn)了屋子。

    艾青除了更憔悴以外，并沒有特別大的改變，艾冬冬看見的時候心里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倒是艾青認(rèn)了好一會兒，才試探性地叫道：“冬冬？”

    艾冬冬“嗯”了一聲，態(tài)度很冷淡，周母笑著說：“這是你媽，不認(rèn)得了？”

    艾冬冬終于扯了扯嘴角，笑容卻不大好看，說：“認(rèn)得，我媽我怎么不認(rèn)識?！?/br>
    周崗緊跟著進(jìn)來了，也沒說話，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艾青站了起來，伸手要拉艾冬冬，艾冬冬也沒躲閃，任由他媽摸著他的手，在那抹眼淚。

    艾冬冬抿了抿嘴角，臉色微紅，可是卻一句話也沒有，任由艾青在那邊哭訴著。

    這氣氛是有些尷尬的，艾青擦了擦眼睛，說：“過去這兩年是mama對不住你，mama以后一定改，你跟我回家吧？”

    艾冬冬本來還沒言語，一聽這立即將手抽了回來，回頭看了周崗一眼，說：“我哪兒都不去，就在這兒?！?/br>
    瑞玲一看氣氛有些僵，趕緊笑著說：“先吃飯，先吃飯，什么事咱們吃罷飯?jiān)僬f！”

    整個飯局上都是艾冬冬他媽在跟眾人說話，艾冬冬坐在他媽跟周崗中間，一句話也不說，只顧埋著頭吃飯。周崗對他特別好，給他夾菜，說話輕言輕語的，似乎很溺愛，艾青都看在眼里。

    艾冬冬心里頭很不是個滋味，說不出來的不舒服，也有些難過。吃完飯他就要去上學(xué)，周崗攔住他，說：“給你請了半天假，今兒不用去學(xué)校了?！?/br>
    艾冬冬回頭看到他媽有些發(fā)紅的眼睛，心一軟，終于沒有反抗。

    “讓他們娘倆好好說說話?！敝苣刚f：“去冬冬屋里頭去說吧，你也順便看看這孩子住的地方。”

    周崗領(lǐng)著他們回到家，自己就出來了，留下艾冬冬跟他媽兩個人。艾冬冬靠著門框，站在臥室與走廊的中間，他媽笑了笑，眼睛里泛著淚，說：“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我也沒想來，是周先生讓人把我接過來的，說看看你的情況，也好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跟你說了，我在外頭只要不死，都比在家過的好?！?/br>
    艾青眼眶一紅，就要哭出來了。艾冬冬抿了抿嘴唇，喉嚨動了動，說：“反正你也知道我不會跟你走，你回去吧，你也看見了，我在這兒過的挺好，他們都很疼我?！?/br>
    “我也看出來了……比跟著我強(qiáng)……”艾青忽然哭了，抽噎了一會兒，抹了一把臉，說：“聽說你現(xiàn)在又上學(xué)了？上學(xué)好，將來考個好大學(xué)，有個好前程……比跟著我好……”

    她念念叨叨就那么幾句，然后突然從兜里頭掏出來一個紙包：“這個給你?！?/br>
    艾冬冬看了看：“我不要?！?/br>
    “怎么不要呢，專門給你拿過來的，留著上學(xué)用，讀書用腦子，多買點(diǎn)東西補(bǔ)補(bǔ)腦子……拿著。”

    艾冬冬嘴角動了動，伸手接了過來，隨手塞進(jìn)了兜里面。他媽笑了出來，說：“那……那你好好學(xué)習(xí)……多聽周先生他們家里人的話……”

    她似乎有些不知道要說什么，可是又不愿意走，嘴唇哆嗦了幾下，低下頭，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言語。

    艾冬冬這才突然發(fā)現(xiàn)，他mama的黑頭發(fā)是染的，發(fā)隙間都是白頭發(fā)了。

    他有些吃驚，心里頭忽然一酸，似乎也并不是可憐他母親，只是有些發(fā)酸，說不清也道不明，或者正如周崗說的那樣，血濃于水，面前的這個女人他再怎么厭煩，也是他的母親。

    他緊閉著嘴唇，一句話都沒有說。

    任憑艾青哭也好，求也好，艾冬冬就是不肯走

    周母說：“這孩子也是心硬，是個心里頭很有主意的人。”

    艾冬冬沒走，親自把他母親送上車，周崗本來想讓艾青在家里多住兩天，他們母子倆這么久沒見，相處一段時間對彼此都好，可是他瞅著相見對他們母子來說竟然像是一種煎熬，他們沒有話要說，就那么彼此沉默。

    艾青對周家的人千恩萬謝，車門要關(guān)上的時候，周明在旁邊看著對艾冬冬說：“冬冬，你媽要走了?！?/br>
    艾冬冬雙手插在兜里，垂著頭，也不說話，也不抬頭看，腳下磨著一塊小石子。

    周明嘆了口氣，似乎覺得這樣的艾冬冬心太硬，不近人情。

    周崗把艾青送到街口才回來，家里人都回院子里去了，只有艾冬冬靠著門框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他走到艾冬冬跟前，伸手蹭了蹭艾冬冬的頭發(fā)，艾冬冬別過頭，說：“我從你抽屜里拿了點(diǎn)錢……”他抬起頭來，看了周崗一眼：“把錢偷偷塞給我媽了?！?/br>
    周崗一愣，隨即就笑了，摸了摸艾冬冬的耳朵，艾冬冬頭一低，眼眶忽然紅了。

    他竟然在此刻才突然覺得這么難過。

    “行了，人都走遠(yuǎn)了，別難過了，大不了暑假的時候回去看看?！?/br>
    “我不回，我哪都不去?！卑恼Z氣依然很強(qiáng)硬：“我這輩子都不會回去了?！?/br>
    周崗輕聲笑了笑，說：“進(jìn)去吧?！?/br>
    艾冬冬覺得很別扭，晚上沒吃飯，直接就睡覺了，周崗給他把飯端了上來，他還是不想吃。

    “生我氣了？”

    “沒有，就是沒胃口?！?/br>
    周崗坐到床上，低頭看著被窩里的艾冬冬，嘆息了一聲，說：“你這人何必呢，一面這么強(qiáng)硬，一面又自個兒難受。”

    艾冬冬忽然翻身，將周崗騎在身下，紅著眼睛看著他。

    “你今天，怕不怕我跟我媽走了？”

    周崗搖搖頭，艾冬冬就掐他的脖子：“你這么沒良心？！”

    周崗就笑了出來，抓著艾冬冬的手腕，艾冬冬說：“你看看我對你多好，親媽都不要了?！?/br>
    周崗昂起頭，親了親他的嘴角，艾冬冬立即就回親過去，一股腦地亂親，親了周崗的臉就親他的脖子，拉開他的衣領(lǐng)，又親他的胸膛。

    周崗笑著說：“先吃飯，飯都沒吃，你還有力氣干這事？”

    “你喜不喜歡我？”

    “喜歡?！?/br>
    “我說的不是那種喜歡，是另一種。你愛不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