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入京
九月初,天氣仍然炙熱,空氣中沒有一絲濕潤。 五皇子夏弘聿帶領的二十萬大軍,從淮州出發(fā)。北狼將軍魏永望帶領五萬征北軍,和一萬梁王的軍隊由北邊青州出發(fā)。荊河王顏修明帶領七萬軍,從南邊江州出發(fā)。 三路齊聚,并入京城。 此前天下文人的聲討已然奏效,再加上睿帝的軍隊幾次敗于夏弘聿之手,整個京城士氣低迷,全靠公孫勝撤回精兵死守。 城里的人不準出來,外面的人不準進去,違者殺無赦。 那些被困于城內的貴族們惶惶不安,一年前宮變的場景歷歷在目,生害怕睿帝忽然發(fā)瘋,血洗京城。 如今,城內的街道只有巡邏的禁衛(wèi)軍,每家每戶都緊閉著房門,原本繁華喧鬧的都城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皇宮里,睿帝半臥在逸萱殿的美人榻上,一只手撐著腦袋,一直手在腿上打著節(jié)拍。 對面有十幾位衣不蔽體的美人,cao琴弄蕭的,輕歌曼舞的,竟是一片閑散肆意。 莫靜萱垂眸,用細心保養(yǎng)的指甲剝開葡萄皮,然后湊近睿帝,情意款款地看著他,將葡萄rou喂進他的嘴里。 睿帝掀開眼皮看向她,那雙凌厲陰冷的眸子中有意味不明的光。 “陛下?”莫靜萱被他看得心中發(fā)虛,面上強作鎮(zhèn)定。 良久后,睿帝張嘴,不僅咬下那顆葡萄,還將她細白的指尖咬住,用舌一圈圈繞著。 莫靜萱強壓住心里的反感,盡力擺出羞澀魅惑的笑容。 絲竹管弦中,她聽到殿外跪著的大臣們一聲聲的哭勸。 京城被圍已有兩日,這兩日睿帝一直待在逸萱殿,任何人都不見,就連公孫大元帥都被擋在殿外。 他不關心打到城門口的軍隊,不關心堆起來的諫書,只窩在屋里拉著莫靜萱滾在床榻之間。 莫靜萱被折騰得沒辦法,找來了幾位美人唱曲吸引他的注意力。 她暗自盤算著,不多久父親帶的軍隊就會跟著五皇子一起殺進皇宮,那一刻她便解脫了。 忽的天旋地轉,她被睿帝扯到塌上壓住,那雙陰狠的眼睛牢牢地盯著她。 “朕快死了,愛妃會跟著朕一起么?” 他冰涼的手指游走在莫靜萱脖頸與前胸處,就像一條毒蛇盤旋。 不會是讓她殉葬吧! 莫靜萱不敢露出害怕的神態(tài),只得奉承道:“陛下真龍在世,如何會被輕易打???公孫大元帥勇猛無敵,定會把亂臣賊子驅逐出京?!?/br> “呵……”睿帝扯著嘴角輕笑一聲,手指停在她的頸部,慢慢收攏,“好個亂臣賊子,其中也包括愛妃的父親?” 莫靜萱低低笑起來,她抬頭直視睿帝。 這段時間,莫靜萱不知透了多少消息出去,她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死也無怨。 于是她也懶得裝了,對著這個已是強擼之末的人,她只能用真實的想法當做對他最后的憐憫。 “投降吧,或許還不會死?!?/br> 睿帝眼神怪異地看著她,細細的脖頸在就在他手中,那么脆弱,又那么柔嫩……他繼續(xù)收緊力道。 “不裝了?你以為朕舍不得下手?” 莫靜萱沒說話,殿門卻被人撞開。 是兵部尚書蕭年,他沖破門口的御林軍守衛(wèi),跪在門口大聲道:“陛下,如今皇宮內外人心惶惶,請陛下主持大局啊!” 睿帝只盯著身下的莫靜萱,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陛下!賊軍分三路圍住了京城。朱雀門、玄武門、青龍門的守衛(wèi)根本擋不住?。∵€請陛下盡快發(fā)布旨意!” 睿帝揮揮手,“斬了吧,吵的朕腦仁兒疼?!?/br> 輕描淡寫的話,讓兵部尚書心寒。枉他蕭家世代忠君,如今自己卻勸諫不醒昏聵的帝王。 御林軍聽命上來鉗制,蕭年仰天長嘯,“臣無能!”然后掙開御林軍,猛地撞向殿外的門柱。 鮮血染盡門檻,莫靜萱緊緊握著拳,毫不畏懼地回視著睿帝的目光。 “繼續(xù)吧,你的手中已經沾滿了鮮血,不差我這一條賤命。然而,死再多人,也改變不了你是個失敗者的事實。” 睿帝瞇著眼睛,手中用力。 “朕是大夏第九世帝王,史書總有記載?!彼┥砜拷?,在莫靜萱耳邊低沉道:“也是你的男人,可惜,你我一死,便沒人記得?!?/br> 然后,他松開手,起身走向內室。 “帶萱妃出宮?!?/br> 死亡的壓迫沒有了,莫靜萱愣愣地盯著屋頂。 直到御林軍首領站在她身側,“娘娘,請隨屬下出宮。” 莫靜萱爬起來往外跑,跨過那帶血的門檻時,她轉身看了一眼,正巧看到睿帝隱在暗處的五官。 她咬咬牙,轉身離開。 京城北郊,征北軍的主帥營帳中,魏永望正與幾位參軍和副將商議進攻路線,謝景洋站在一側靜靜聽著。 “公孫勝那卑鄙老賊,竟把大臣的家眷綁在軍隊前頭當人質,以此阻攔我軍,真真太不要臉皮!” “要我說,那些人助紂為虐,死了便死了,我漠洲官員的家眷還死的少么?眼看日頭落了,再不攻入朱雀門,拖得越久,兩軍傷亡越多。” “呸,你說的好聽,若我軍任其砍殺大臣家眷,就算扶著殿下登基,也會被京城貴族彈劾。” “那咋整!難道我們就這么干等著?” 魏永望眉頭緊皺,曲指敲著桌上的地圖,抬頭忘了眼旁邊謝景洋。 “謝公子可有何計策?” 謝景洋正欲說話,帳外傳來止水的聲音,“主子,有事稟報。” 他隔著營帳,看到外面站著的窈窕身影,當即對魏將軍拱手告退。 這個時候來找他,必然是有重要之事,而目前最重要的,便是如何在不傷害那些家眷的情況下攻入皇城。 謝景洋不得不猜測,那姑娘估計又要犯傻了。 果然,一見到他,戚弦便自告奮勇地說要去前線,氣得謝景洋直咬牙。 “上次的事還沒找你算賬,好好在這里待著,打仗的事交給我們就好。” 戚弦不服,“我能幫到你們的?!?/br> “但我不想讓你你涉險。” 戚弦明白他是擔心自己,只得拉著他的手腕輕輕晃動,聲音也放軟了,“你想讓我在屋子里當小白花么?和你一起從淮州到京城,從京城到漠洲,這一路走來,你還覺得我會冷眼看著這一切?” 謝景洋沉著眸子不說話。 “我答應你,若是有行不通或者有危險,我一定會先跑掉?!逼菹铱此抗馑蓜樱^續(xù)道:“那些都是大夏的將士,能救多少便是多少?!?/br> 謝景洋知道擰不過她,最后只得叮囑,“我會派止水和負生護著你,他們輕功出類拔萃,若有變動必須跟著他們走,若還像上次一樣……” 用力捏住她的鼻尖,兇狠狠地威脅,“我就把你綁起來打屁股!” [嘖,情趣?。?/br> “泣顏你閉嘴!” [這幾天你們親親我我的時候多了去了,唉唉,奴家還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真可憐?。?/br> “泣顏,《朝思淚》真的可以影響上萬人么?” [你如今的能力已經超過了奴家的評判范圍,具體能影響多少人,奴家不敢確定,但是有一點是必然的,范圍越廣強度越大,需要消耗的精力也就越大。而這段時間,你已經連續(xù)兩次消耗過多精力彈奏琴譜……奴家只能說,千萬別逞強,量力而行。] “嗯,我明白。” 戚弦掛上笑容,“我會保護好自己的?!?/br> 謝景洋嘆了口氣,回到營帳之中。 魏將軍對此倒是沒什么想法,他知道戚弦曾經撫琴為謝景洋壓制毒性的事,且江湖上擁有奇怪能力的人如過江之卿,指不定那小丫頭也是其中之一。 然而那幾位副將卻感覺被冒犯了。 “還以為謝公子有什么真知灼見,沒想到竟然送個女人上戰(zhàn)場?!?/br> “是啊,打仗的事輪到女人來了?” 謝景洋掃了眼那幾個神色鄙夷的副將,淡然地笑道:“不知幾位是否聽聞赤血軍遭重創(chuàng)一事?” 幾人對視一眼,“自然是聽說了,一夜之間赤血軍死傷大半,且死狀極其凄慘,有人傳言是被毒殺?!?/br> 另一位參軍捏了捏山羊胡,“某也聽說了,不過和幾位將軍說法不同,是謝公子暗殺耶律斛嫁禍給太子耶律勇,而耶律迪順勢打著誅逆賊的口號,與耶律勇分庭抗禮。至于赤血軍嘛,一些是被耶律勇的部下所滅,一部分恐怕是被謝公子解決的吧?” 話畢,那些副將瞬間改了態(tài)度,對謝景洋肅然起敬。 他們與赤鷹國交戰(zhàn)數(shù)年,多少兄弟手足死在他們刀下??梢哉f,沒人比他們更清楚那些人的實力,也沒有人比他們恨意更深。 如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端了那些人老窩,哪能不讓他們佩服。 謝景洋卻道:“若沒有戚弦,謝某恐怕早就被耶律迪生吞活剝了?!?/br> “怎么可能?她一個女人能對抗赤血軍?” “行了。”魏永望發(fā)話,“就按照謝公子說的辦,若是不成再想別的辦法。” 副將們雖心存疑慮,但也沒有質疑魏將軍的決斷。 而當戚弦騎著高頭大馬立于前線時,整個征北軍就躁動了。 “怎么回事,竟然讓女人過來?當我們漠洲兒郎死光了么?” “躲在婦人裙下茍命,這和對面那群孬種有什么兩樣!” “不如殺進去,讓他們看看我們征北軍的厲害!” 在他們都認知里,即便逼不得已,讓女人上了戰(zhàn)場,那也是跟在他們身后撿漏的,哪能大刺刺杵在兩軍對峙之間? 于是,列隊的上萬名精銳紛紛跺著槍,表達不滿。 而對面公孫勝的皇城軍更是大笑出聲,各種叫陣時用的污言穢語都在往外冒。 戚弦耳力驚人,自然聽的一清二楚。 她淡定下馬,眺望著熟悉的城門,以及城墻上排列的密密麻麻的黑甲軍,心情異常平靜。 [弦兒,準備好了么?] “嗯,咱們今日便一曲定江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