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本人更是經(jīng)過了眾多游戲的熏陶，四書五經(jīng)、唐詩宋詞均有涉獵，琴棋書畫無一不能，踏遍五湖四海，放歌九州，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若是單論見聞廣博，這個世界無一人能與之相比，只看江雪是否打算表現(xiàn)出來罷了。

    從一開始的自我介紹到之后不會出什么錯的“興趣愛好”，再聊到天氣風(fēng)景，等說到風(fēng)土人情之后，江雪和天一的聊天話題越來越豐富，從一開始的客觀敘述再到后來富含個人情感色彩的品評議論，可以說，兩人的關(guān)系也在飛快地拉近。

    有了天一的陪伴，江雪度過最艱難的開頭之后，飛快地適應(yīng)了這樣的生活。

    當(dāng)然，她還沒忘記自己想跟天一套近乎的初衷，不著痕跡地把話題往朱雀身上引，誘導(dǎo)著天一描述過去十二神將協(xié)助安倍晴明除妖捉鬼的事情。

    天一只當(dāng)藤原家的公主對這些事感到好奇，哪里想過她會別有居心，稍微回想片刻，挑了一個比較不那么危險的事情來說。

    “某一次中納言家中出現(xiàn)了般若，那位殿下哭著請求晴明大人救命……”

    女子生前心懷嫉恨，死后便可能化成般若。

    那些拈花惹草的貴族一時鐘情這一位，一時鐘情那一位，答應(yīng)了娶回家中卻又反悔，才迎回時山盟海誓，見到新歡便忘卻舊愛，冷落正室，都是常有的事情。這些空虛寂寞又求而不得的女子若是含冤而死，極有可能化作鬼怪糾纏著那個男人。

    中納言向安倍晴明求助時說妻子和子女都染上了奇怪的病癥，他起先并未重視，等到自己身上也出現(xiàn)了灰黑的斑片、夜夜噩夢連連，這才感覺到害怕，昨夜家中幾人守在一起，親眼看見了那個般若。

    數(shù)十年前的般若事件在天一口中成了一段精彩紛呈引人入勝的故事。

    最后，那位中納言的側(cè)室化成的般若被朱雀的火焰燒盡，中納言受驚過度瘋了。

    江雪聽完之后抿著唇想了想，搖頭嗤笑：“真傻啊……那個女人?！?/br>
    天一疑惑地問：“雪姬殿下，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那個般若生前認(rèn)識中納言的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他有正室了吧？”

    江雪從天一的神情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笑容之中更多了幾分輕蔑。

    “如果那個男人也一樣深愛著她，就應(yīng)該與原配和離，以正室禮迎她入門。那個男人既然沒這么做，所謂的山盟海誓也不過就是騙騙她罷了。她聽信了中納言的謊言，成了他側(cè)室之一……當(dāng)那個男人有了新歡，忘記她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嗎？如果一個男人能對著側(cè)室說愛她勝過正室，自然可以再對第三人說愛著她勝過前兩人……已經(jīng)明白自己被拋棄又不肯離開，直到死去才敢去報復(fù)，而且還是先報復(fù)了中納言的妻子兒女，最后才傷害中納言——這不是已經(jīng)蠢到了骨子里嗎？”

    天一沉默片刻，低聲說：“雖然我并不明白人類的這些事……不過，當(dāng)時晴明大人曾經(jīng)說過——這是一個可憐又愚笨的女人?！?/br>
    江雪愣了一下。

    “哎？我還以為晴明大人不會嘲笑死者……”

    天一微笑著搖頭，但也沒有給安倍晴明做辯解，溫和地輕聲問：“若是雪姬殿下的話，會怎么做呢？”

    “我？”江雪確認(rèn)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處在那個側(cè)室的位置嗎？”

    天一笑著點頭。

    “那時候，晴明大人也說過……盡管她的做法很愚蠢，但是，一個平民女子在面對貴族的時候并沒有太多選擇……所以，她是一個可憐的人?！?/br>
    江雪“唔”了一聲，問道：“也就是說，她無法拒絕中納言嗎？”

    天一面露同情地點頭回答：“是的。”

    江雪稍微思考幾秒，斬釘截鐵地回答：“若是那個男人糾纏不休、以權(quán)勢壓人，虛與委蛇，伺機殺了他。最多不過一死而已，我才不要委曲求全，非己所愿的生有何可戀！”

    如此兇殘的回答令溫柔的神將為之一怔。

    江雪心里一咯噔，立刻拉出了面板查天一的好感度。

    現(xiàn)在是四十——友情以上，摯友不足，還不到兩肋插刀的地步。

    她聊天聊得太放松了，一時忘記了天一的性格，說出這種回答，可別因為三觀沖突一次把好感度給掉光了啊！

    天一始終沉默著，既不說贊同也不否定，只是那樣安靜地看著江雪。

    江雪盯著好感度，經(jīng)過焦灼的等待后，驚訝地發(fā)現(xiàn)界面上的好感度還是四十——沒有漲，也沒有跌。

    天一眉宇間有著疑惑，不過還是露出了微笑。

    “雪姬殿下值得一心一意的對待。我想，左大臣一定會保護(hù)好雪姬殿下，不會令雪姬殿下遇到那種情形的?！?/br>
    呼……

    江雪松了口氣。

    換句話說，天一這是不贊同不反對的“保留看法”吧？

    “道長殿下……或許他認(rèn)為‘正室’的位置就已經(jīng)足夠了吧，可是我想要的是‘唯一’——我愛的人也只能愛著我，若是他還有其他人……”

    江雪頓了頓，看到天一驚訝的神情時轉(zhuǎn)念把“殺了他”給咽下去，換了個溫和一點的說法。

    “那么，他愛誰，我就會搶走誰，直到他身邊一無所有?！?/br>
    天一哭笑不得地說：“雪姬殿下……女子和女子怎能在一起呢？”

    江雪理直氣壯地回答：“真愛不分性別！你是女性，所以，你會因為一個人是男性就愛上他嗎？不會吧？你愛的是他具備的那些品質(zhì)，愛他相貌體態(tài)、才華德行，那么，若是這些你愛著的特質(zhì)出現(xiàn)在一個女子身上，你就不會去愛嗎？并不是因為性別才會愛上誰，而是因為愛著她，所以不在乎她的性別、年齡、種族——真愛沒有界限?！?/br>
    天一被這前所未聞的言論驚呆了，整個人都懵了。

    江雪知道這種驚世駭俗的言論放在古代尤其震撼，貼心地給天一留下思考的空間，自己坐到旁邊去打譜了。

    所謂千金小姐的修養(yǎng)，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單用左手，那就只能擺擺棋譜了。

    棋子敲在棋盤上發(fā)出一聲清響，篤的一聲，仿佛也敲在了門外前來復(fù)診的陰陽師心上。

    第41章 橘家少將

    江雪在養(yǎng)傷的這些時間內(nèi)，對天一的好感度蹭蹭地漲，對某位客串大夫的陰陽師的好感度時增時減，主要體現(xiàn)在傷口不疼了就漲好感，一喝藥，好感就噼里啪啦地跌。她覺得這絕對不是她的錯覺，這藥一天比一天難喝了。

    等到江雪受傷的第十五天，藤原倫子終于大發(fā)慈悲松口說如果復(fù)診之后沒問題就可以出門了。

    在幾雙眼睛的凝視中，陰陽師麻倉葉王笑著回答：“雪姬殿下的傷差不多痊愈了，這段時間不要太勞累即可。”

    江雪心中一陣狂歡，撲到倫子夫人懷中撒嬌。

    “母親大人，我這一次能這么快康復(fù)……必須要感謝麻倉大人啊！”

    她悄悄斜眼瞥了垂簾外的麻倉葉王一眼，嗯，站姿端正，笑容到位，不過手勢好像微妙地動了一下呢。

    說好的十天居然灌了她十五天的藥，等著瞧，不讓人把麻倉家的門檻踩平了她就不叫江雪！

    藤原倫子哪里知道懷中嬌弱的女兒在盤算什么，她親眼看著雪姬從那一天牛車送回之時的虛弱慢慢恢復(fù)，直到現(xiàn)在再次面色紅潤、朝氣蓬勃地依偎在她懷中，聽到這樣的請求深以為然，就連說話的語氣都從最初那時尊卑有別的冷淡禮貌到了現(xiàn)在的和藹可親。

    “這一次實在多謝麻倉大人對小女的照顧，藤原家必定不會虧待麻倉大人。”

    麻倉葉王立刻回道：“小人分內(nèi)之事，當(dāng)不得藤原夫人道謝?！?/br>
    這時候若是讓藤原倫子這位左大臣的正妻再開口，只會使謝禮更重而已。

    ——以“藤原家”的名義送出的“謝禮”不可能只是金銀財帛。

    “滿朝盡藤原”難道是說笑的嗎？

    天皇的友人多年不升職，只是因為本人“生性懶散”，誰會相信？

    江雪只是想稍微折騰一下這個自稱“生性懶散”的陰陽師，并沒有想把他卷進(jìn)藤原家的朝政暗流中，順勢接話：“麻倉大人救命之恩，我銘感五內(nèi)，必定登門拜謝，還望屆時麻倉大人不要將我拒之門外?！?/br>
    麻倉葉王自然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說“不”。

    “……如此，我恭候雪姬殿下來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