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妥協(xié)

    天亮之前夜色最深，慕容劍終于出現(xiàn)，他豎起一根手指：“噓！”

    芙瑤垂著眼睛，就這樣吧，不能再等了。抬起眼睛看到慕容劍，內(nèi)心輕嘆，終于還是搖搖頭。不，再等等。不，最好不要讓小劍受更多傷害，可是，如果帥望在這段時間出事……帥望最重要，可是，這位兄長，幫過我多次。

    應(yīng)該為了爭取時間傷害他的身體再傷害他與父母的關(guān)系？

    慕容劍見公主不贊成他的私奔計劃，內(nèi)心頓時也遲疑了，他最尊重的兩位智者都不贊成，他不應(yīng)該一意孤行吧？垂下眼睛，輕聲：“母親說，如果我敗給溫家，也許會害了很多人，許多陌生人，與一個朋友，哪個重要？”

    芙瑤輕聲：“小偷落水，你是否不救？如果你救了，也許有人因此受害，如果你不救，小偷的孩子父母可能會因此餓死，你做何選擇？”

    慕容劍再一次被生活的復(fù)雜性給震住了，啊呃，上帝??！慕容劍瞪了芙瑤一會兒：“我，我當(dāng)然還是應(yīng)該救人，雖然，可是，我還是……”

    芙瑤點點頭：“你做出一個決定，可能有無限種可能，那不是一個朋友與陌生人的選擇，是確定的死亡與不確定的可能性的選擇?！?/br>
    慕容劍點點頭：“對，即使我救了韋帥望，也不一定會輸，即使我輸了……”那個可能性還是別考慮的好，嗚，會被我爹揍死的。

    慕容劍點點頭：“我知道了，我這就去告訴我母親，你，進(jìn)來吧。”

    芙瑤笑笑：“沒關(guān)系。”我還能站一會兒，我都站了一夜了，不差這一會兒，讓我保持一個優(yōu)雅的姿態(tài)到最后吧，保持一個優(yōu)雅的姿態(tài)，對一個公主來說，很重要。

    慕容劍問：“如果你面臨這樣的選擇，你會選什么？”

    芙瑤沉默了，如果，那是韋帥望的命，當(dāng)然不必遲疑，如果是小劍的呢？她會否為小劍冒失去位置的風(fēng)險？大半不會吧？至少在小劍幫過她之前不會。

    慕容劍也不笨，知道對方沉默的意思，內(nèi)心微嘆，再問：“韋帥望也會這樣為我做，是不是？”

    芙瑤輕嘆一聲：“呵，是，那家伙，覺得生命最重要?！眲e人的，自己的，那家伙根本不覺得少幾年功夫有啥了不起。那家伙是不一樣的人。

    慕容劍還要說什么，門已經(jīng)開了，慕容卓嘆氣：“回來！”

    慕容劍回去，云璇也出來了：“小劍！”

    慕容劍道：“母親，我考慮過了，不能因為未來的可能性就不去做我覺得對的事，也許溫家永遠(yuǎn)都不要求進(jìn)行那場比武，那么，我會一輩子后悔沒去救我朋友一命，我要去救他。見死不救是不對的。之后發(fā)生的事，有很多種可能性。”

    云璇笑了：“這不是你自己想的。”

    慕容劍微窘：“我覺得對??！”

    云璇微微感動：“你是個好孩子。”她總是被小劍感動，這對母子一樣溫順善良，當(dāng)然她當(dāng)初就是因為這個選擇的聽雨，可是，這些年來一忍再忍，不肯同慕容卓爭執(zhí)，一大半倒是為了怕他們母子尷尬。

    慕容卓沉默，過了一會兒：“我去吧?！?/br>
    慕容劍立刻道：“不，爹身體不好?！?/br>
    慕容卓看了他一會兒：“要么誰也不去，要么我去?！?/br>
    慕容劍急道：“不行，爹！”

    云璇道：“慕容，孩子也大了，可以為自己的決定負(fù)責(zé)任了。”

    慕容卓道：“大了，他也還是我兒子，什么時候也輪不到我聽他的?！?/br>
    云璇看看慕容劍，慕容劍急得鼻尖冒汗：“不，爹，我不能讓你替我去，我可以，我會更加勤奮，彌補這次損失的功力！”

    慕容卓也知道小劍擔(dān)心他，看看那孩子，從小到大都笨笨的樣子，讓人著急，可是這孩子領(lǐng)悟力強，又專心，更重要的是他無論身體還是心靈都無比強韌，吃得了苦，無論如何也不會倒下，更不會滿腹怨恨。就是太善良太單純了，他從小就沒見過壞人，當(dāng)然不相信天底下還有壞人這種生物存在。慕容卓苦笑：“勤奮，不睡覺嗎？你放心，我還沒老得不中用?！?/br>
    慕容劍急得臉都紅了：“不行，就是不行！”

    慕容卓哼一聲：“幾時輪到你說不行了？”

    慕容琴道：“我陪小劍去！爹要是去了，冷家那群多心的人恐怕會有點不自在。”

    云璇道：“琴說得對。他們小孩子的友情，讓孩子自己處理吧。”

    慕容卓沉默了。微微垂下眼睛。

    云璇見他這樣輕易就同意了，倒是一愣，怎么？這樣的大事，你都不再堅持？

    慕容卓垂著眼睛，沉默一會兒，轉(zhuǎn)身回書房。

    慕容劍看著云璇，云璇只得微微一笑：“你去吧，你爹這是同意了?！?/br>
    慕容琴道：“我陪他去，外一有什么事……”

    云璇道：“外一有什么事，你只提建議，要尊重你弟弟的選擇?！?/br>
    慕容琴撇撇嘴，慕容劍道：“母親放心，我聽哥哥的?！?/br>
    慕容琴笑：“就是，他是無腦兒，你讓他自己想，他干脆去問芙瑤，當(dāng)然還是哥哥可靠點！”

    慕容劍咬牙，小子，咱們很快就有獨處的時間了，你等我揍你！

    云璇笑：“琴，把弟弟罵急了，挨了揍不許到你爹面前告狀！”

    慕容劍臉紅：“我我，我不會揍他的……”

    云璇微嘆：“我倒希望你們一直打打鬧鬧地，別哪天親兄弟客客氣氣，或者永不相干，那就枉費你們這些年的兄弟之情了?！?/br>
    慕容劍瞪大眼睛：“怎么會！”

    慕容琴微笑：“娘，你放心，小劍不打瘸子的，是不是？”

    慕容劍望天，是，老天爺求你弄好他的腿。

    慕容劍同慕容琴一起來到院子里，慕容劍道：“我爹答應(yīng)了！”

    芙瑤微笑：“謝謝。”聲音虛弱，慕容劍一愣，剛要問：“你沒事吧？”

    芙瑤已經(jīng)倒下來。

    一口氣松下來，血壓與血糖同時下降。

    慕容劍伸手接住，驚惶：“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慕容琴道：“正常人不會象驢子一樣，十個時辰不休息，還沒事一樣?！蹦饺輨@才明白：“是累的？”然后醒過味來：“你說誰象驢？”

    慕容琴笑：“你說呢？”

    慕容劍怒吼：“你有完沒完？”面目猙獰，翻蹄亮掌。

    慕容琴回頭：“娘，娘！”

    慕容劍翻著白眼回復(fù)溫順狀。

    把芙瑤扶進(jìn)屋里，芙瑤已經(jīng)醒了：“沒事，有點頭暈?！?/br>
    丫頭們送上水與點心，芙瑤先喝了二杯水，挺直身子：“我沒事了，有勞兩位兄長了！”鼻子聞到點心香，忽然間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慕容琴問：“你還能走嗎？要不，你先歇著，隨后再去？”

    云璇遞上一塊點心“芙瑤還是先回宮去吧，失蹤太久，恐不好解釋，回去之后，有可能的話，再找機(jī)會出來?！?/br>
    芙瑤道：“姑姑說的是，兩位兄長先去吧。”

    慕容兄弟上路。

    芙瑤努力克制自己的吞咽欲望，盡量優(yōu)雅地吃下三五個小點心，然后萬般不舍地停止進(jìn)食。

    云璇看著她，笑了：“等帥望去看你吧，如果他去不了，不見也罷?！?/br>
    芙瑤點點頭，沉默一會兒：“芙瑤感激不盡?！?/br>
    云璇道：“你對兩個哥哥也不錯?！?/br>
    芙瑤道：“大恩大德無以回報，如果他日溫家對慕容家有什么不利，我同韋帥望都不會坐視，韓掌門也不會坐視?！?/br>
    云璇道：“命運只給你磨難，沒虧待你，你也別虧待別人?！?/br>
    芙瑤半晌，點點頭：“姑姑說的是，命運也沒給過任何人毫無痛苦的人生?！?/br>
    云璇聽了這話，倒微微有點感觸，輕嘆：“是?！?/br>
    芙瑤在慕容家不客氣地睡足一天，傍晚時起來，同云璇聊天。

    云璇嘲笑：“老梅是好人，你不該害他。”

    芙瑤問：“姑姑何出此言？”

    云璇笑道：“老梅能安掌兵權(quán)，就是因為當(dāng)年他堅定地抵制我，他是姜繹稱帝的最大功臣，所以，姜繹不好意思拿他開刀。他反對我，唯一的原因就是我是女人，威逼利誘都不能改變他的看法，他又是個好人，我不愿意害他。老梅這些年也沒遇到什么大挫折，過得挺順當(dāng)?shù)?，沒理由會自動改變世界觀。所以，你想他支持你是緣木求魚。你千萬別開那個口，那是逼他整你。”

    芙瑤道：“可是小梅……”

    云璇道：“他老實嗎？”

    芙瑤點點頭。

    云璇道：“老實的孩子逆反心理少一點，通常更容易接受父母的觀點。”

    芙瑤長嘆一聲，郁悶了。

    云璇道：“不過，嫁到梅家也有些好處。你可以借由梅家，認(rèn)識一些將領(lǐng)。眼睛睜大點?！?/br>
    芙瑤點點頭，微微黯然，小梅是個很好的人。

    云璇輕聲道：“觀念是很重要的一件事。男人同女人的唯一差別是，男人不能生孩子。可是當(dāng)大家都認(rèn)為女人做不了大事時，女人就真的不能了。如果你認(rèn)同他們的看法，你自己認(rèn)為自己不行，那就一定不行?！?/br>
    芙瑤問：“姑姑覺得我可以？”

    云璇笑道：“如果我覺得不行，何必怕你的威脅？”

    芙瑤訕笑：“姑姑笑我?！?/br>
    云璇道：“女人如果沒點霸氣，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你，沒人覺得你有可能性，你怎么能成功。如果你溫柔低調(diào)，再大的才智，別人也只會期待你端茶倒水。”

    芙瑤愣了一會兒，輕嘆：“我還以為我太張揚?！?/br>
    云璇道：“要務(wù)實，要霸道在實處?！?/br>
    芙瑤點點頭：“受益非淺，多謝姑姑指點。”

    云璇淡笑：“多年沉默，嘴巴癢了?！?/br>
    芙瑤道：“有機(jī)會，我會再來請教。”

    云璇笑：“失敗者，只有點經(jīng)驗教訓(xùn)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