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求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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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楊老師,”何立忽而側(cè)過臉去望向楊青山:“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很過分嗎?” “為何?”楊青山覺得莫名其妙。 何立望了楊青山好一會兒,他幾乎就要忍不住地伸出手來輕觸那人舒朗的眉目,可他并沒有。良久,他嘆了口氣:“因為我好不容易才決心要放下你?!?/br> 楊青山一愣,幾乎是脫口而出:“好事?!?/br> “那你還找我過來。”何立苦笑了一下:“為的是哪般呢?” 楊青山忽而覺得陣陣揪心難受,他想了好一會兒,才輕聲應(yīng)道:“我心疼你?!毖哉Z間卻底氣全無。 何立冷哼一聲:“你與我說這些又有什么用?” “確實沒用,”楊青山垂下眼:“那不如說些有用的?!彼料侣曇簦骸昂渭以獯俗児?,你心里當(dāng)真清楚是怎么回事嗎?” 何立點了點頭:“楊老師百般提點,豈有不知之理?”他嘆了口氣:“我爹在上海賠進(jìn)去不少銀子,如今看各地官員這樣子,也沒有要放過我們的意思。鄭大人有心無力,我們也只能靠自己?!?/br> “那你有何打算?”楊青山望向他。 “你又何必為我費心呢?”何立搖了搖頭,以彼之道還治彼身:“你有你更重要的事,何苦還平白為我籌謀?” 楊青山知道何立還在怪他,于是伸手揉了揉那人的頭發(fā)。夜色深沉,冷月清輝與暖黃的燈光交織著,映得何立的臉色一派晦暗不明。夏夜蟬鳴中,楊青山忽而產(chǎn)生了一種的奇異的感覺,這是他先前從未曾有過的,卻與那天他跟何立一同走在水房外時的心緒有些相似:他覺得外物紛擾難辨,卻莫名在此戛然而止,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眼前這個青年先前明明總喜歡纏著他給他添亂,可好像只要這人在這里,萬般山重水復(fù)皆可柳暗花明,好似在浮世塵埃之下為他撕開了一道口子,于是天光透進(jìn)來,絲絲纖塵不染。 于是須臾之間,楊青山做了一個決定,這讓他沉浮半生的心第一次嘗到了安定的滋味。他斬釘截鐵地說:“跟我走,我能幫你?!币谎约瘸觯跓o比安寧的夜幕里,竟也有了西楚霸王破釜沉舟之勢。 “不必了?!焙瘟⒄酒鹕韥硐牖厝?,他不敢看楊青山,于是垂著眼瞼作揖:“楊老師惦記我,我自然記得您的好,只是往后你我還是不要再來往了。” “你自己氣我也就罷了,可你不能不為你們何家考慮。”楊青山望著他:“你難道不想幫你爹分憂嗎?” 何立忽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楊青山幾句話字字錐心,皆釘在他的軟肋上,讓他再也沒了離開的理由。于是少年意氣終究難抵家運前程,他無比艱難地開口問道:“你如何能幫我?” 楊青山緩聲道:“我如今的勢力大多在野,一時間的確幫不上你什么,可是我知道一個人,他必定能幫?!?/br> “可他為何要幫我?”何立問道。 “跟我過來,你便能知道為何了?!闭f著楊青山便站起身來,抓著何立的胳膊在夜色中往辦公樓走去。 “你帶我來這兒做什么?”走到樓下,何立掙開了楊青山:“你要找的人究竟是誰?” 楊青山?jīng)]有回答他,卻沒來由地忽而問道:“你都已經(jīng)及冠了,可我還不知道你爹給你取了什么字?!?/br> “子恒?!焙瘟㈦m不知他何意,卻仍老老實實地回了話。 “子恒?”楊青山笑了,他瞇起眼來:“風(fēng)雷恒,君子以立不易方。是這個意思吧?” 何意一愣:“我也不知道?!彼@才發(fā)覺近些日子實在忙碌,心緒煩亂間,當(dāng)初竟連給自己取字的寓意都未曾問過。 楊青山點了點頭:“大抵就是這般意思?!彼χf道:“雷震為動,此乃向外,風(fēng)巽為入,此為內(nèi)向。風(fēng)雷是益卦,一外一內(nèi)各守本分,你爹是想讓你做君子,效風(fēng)雷以立不易之方。” 何立覺得奇怪:“你當(dāng)年讀的也是新式學(xué)堂,后來還去西洋待了許久,為何會熟知這些?” 楊青山搖了搖頭:“再怎么說我當(dāng)年也是小侯爺,大興的經(jīng)史子集哪有不學(xué)的道理?”他笑著望向何立:“子恒,你信我嗎?” 信你?你的底細(xì)我半分都不知道,心思又這般撲朔迷離,要我如何能信你?何立對楊青山忽然喚他的字這般突如其來的親昵并不受用,于是上下打量著他,坦誠地?fù)u了搖頭。 楊青山卻依舊笑著:“信也好,不信也罷,來都來了,不上去瞧瞧?”他拽住何立的胳膊,輕聲懇求:“走吧?!?/br> 何立跟著楊青山上了樓,一直走到楊青山辦公室門前。楊青山放開了他,伸手敲了敲門,只聽得里面立刻有一回應(yīng):“進(jìn)來。” 里屋那人聲音低沉,卻讓人覺得莫名熟悉。何立被楊青山拽進(jìn)了里間,他正想著那人是誰,卻望見了正坐在桌邊讀書的李清河。 “何立?”李清河無比訝異地放下了書,他望向楊青山:“你怎么把他給帶來了?還嫌西太后找你的麻煩少嗎?”他趕緊把里外的屋門都門關(guān)上,沉聲說道:“這孩子不知輕重也就罷了,難道你心里也沒數(shù)嗎?陸中堂是西太后跟前的紅人,江寧何家又是依附著鄭大人起家,你啊?!彼钢鴹钋嗌剑趾掼F不成鋼:“讓我說你什么好?!?/br> “老師,”楊青山望著他:“從前是我不懂事,這才頂撞您,這兩年我也反思過許多。我一直欠個跟您道歉的契機(jī),如今一并說了吧。”他忽而在李清河面前跪下了:“不止是道歉,我還得跟您道聲謝?!?/br> 何立嚇了一跳:他從沒見過這樣的楊青山。于是他也趕忙跟著那人跪在了李清河面前。 “如您所言,這些年我與何立的交集并不算少,除了兩年多前那一次,倒也沒見西太后尋過我不是?!睏钋嗌嚼^續(xù)說著:“學(xué)生心中有數(shù),正是您和齊星楠那孩子在西太后面前替學(xué)生百般開脫辯解?!?/br> “什么?”何立愣住了。 見何立這般反應(yīng),李清河十分無奈地望向楊青山:“你怎么什么都不跟他說呢?” “到底怎么了?”何立向楊青山發(fā)問:“這些年你們究竟做了什么?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你楊老師是怕連累你,寧愿什么都不讓你知道。”沒等楊青山說話,李清河便搶先一步:“明淵啊,你可真是糊涂。你小心翼翼地怕連累他,可你想沒想過,他們何家有朝一日會連累了你啊?!闭f罷,他又望向何立:“看你這模樣,還什么都不知道呢吧?” 何立搖了搖頭:“學(xué)生愚鈍,確實一無所知?!?/br> 李清河搖了搖頭:“孩子,你楊老師這些年過的哪里是人過的日子?說來我也當(dāng)真佩服他,當(dāng)年北安侯一朝落難貶為庶民,仕途再無希望,在牢獄里被折騰得掉了大半條命,好不容易出來了,又處處危機(jī)四伏?!彼驐钋嗌剑骸凹扔谢畹饺缃竦男男?,又為何偏要做個糊涂癡人?” “當(dāng)年的事不是三兩句便能說清的,多說無益?!睏钋嗌綉?yīng)道:“老師,學(xué)生今日來,是為了何家?!?/br> “你還要為了他?”李清河氣極了:“明淵,看來我這一番話又是白費口舌?!?/br> “楊老師,”何立轉(zhuǎn)向楊青山:“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齊星楠又是怎么回事?若是不與我說清楚,您的恩惠我是萬萬不能再受了?!?/br> 何立心里一直清楚得很,楊青山定是有事瞞著他的,可他從沒想過這人這些年竟過得這般艱難。他覺得心疼得緊,可又十足十地怨恨:他怨楊青山什么都不與他說,怨他只心心念念幫自己排憂解難,卻從沒想過把他身上的憂愁煩惱與自己分擔(dān)。 “今日我?guī)氵^來,便已經(jīng)有了不再瞞你的意思?!睏钋嗌匠谅暤溃骸拔乙恢庇X得為人理當(dāng)坦蕩,欺瞞是最沒意思的事情,三年了,我也厭倦了。既然你想知道,我也不妨與你說說?!?/br> 多年教書育人的日子早已讓楊青山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夫子,他略過了自己當(dāng)年在牢獄里受的酷刑,甚至對在無數(shù)次夢魘中折磨自己的那場大火也輕描淡寫地只說了幾句。他對何立講的大多是他游學(xué)多年所見所得與他力圖改革的政見:大興閉關(guān)鎖國多年早已被洋人遠(yuǎn)遠(yuǎn)落在了后面,洋務(wù)之法不過是治標(biāo)不治本,唯有變革政體,方能得清明太平。 李清河在一旁不住地嘆氣,何立卻愣住了:他沒想到原來這便是楊青山心心念念中更重要的事,也沒想到原來這就是齊星楠與楊青山致歉的緣由。他心知北安侯當(dāng)年被貶為庶人絕不僅僅是受人教唆蓄意謀反這么簡單,但壓根沒想過楊青山心里想的竟是這般離經(jīng)叛道之舉。 “楊老師,”何立喃喃喚道:“我……” “你什么你?”李清河嘆了口氣:他知道楊青山不是個會喊疼的,卻沒想到這人對自己受過的罪竟也能說得這般輕松:“明淵,你這又是何苦呢?” “老師,學(xué)生今日前來,實在有要事相求,否則也不至于擾了老師安寧?!睏钋嗌礁┥淼溃骸叭A洋商戰(zhàn)江寧何家落敗,如今舉步維艱,學(xué)生近來聽了些風(fēng)聲,說是各地官員見何家如今這般情狀,競相從錢莊往外提銀子,如今竟有了群起敲詐勒索之勢?!彼D了頓,接著說道:“學(xué)生特懇求您施恩于何家?!?/br> 何立清楚地記著從初次相遇那時起,楊青山一直是個傲氣的,無論何時腰桿一直挺得筆直宛如勁松。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楊青山求人,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楊青山舍下一身的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