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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由來征戰(zhàn)在線閱讀 - 第七十二章 憶舊

第七十二章 憶舊

    “前段時日咱們暗中在京城里造聲勢,如今看來很是有用。如若一切順利,最遲明年便能有上書的機會?!本┏悄捍旱囊估?,楊青山站在窗前:“你也實在辛苦?!?/br>
    “侯爺這是哪里話?!奔緷?yīng)道:“這都是在下應(yīng)做的?!?/br>
    楊青山的住處在海軍學院,往來實在不便,于是他便委托季潯在京城郊外尋了一處老宅子購置下來。此時他們置身其中,夜里習習微風正穿堂而過。

    “季潯,”楊青山環(huán)顧四周:“你找的這處宅子倒是湊巧。”

    季潯望向他:“侯爺此話怎講?”

    其實季潯帶他來時他便覺得眼熟,只是方才一直在談?wù)摳镄轮卤銢]心思想這些。楊青山瞇起眼看向窗外,這天的夜色極為舒朗,巷子里安寧寂靜,一彎新月宛如鑲嵌入綢緞的寶石,周圍點綴著燦爛的繁星,可他恍惚間卻好似聽見了不遠處深巷里的嘈雜,縱使那分明是沒有的。他輕輕闔上眼,腦海中卻滿是那年的秋日里他提著燈從無邊濃稠的夜色中背出來的青年,揮之不去,歷歷在目。

    “你可還記得你們何管帶?”提到何立,楊青山的聲音柔和了許多,他自嘲地笑了:“他是個很有意思的孩子?!?/br>
    “自然記得,直到最近威海衛(wèi)那邊才有人告訴我他年節(jié)一過便去廣州了?!币宦牭胶瘟?,季潯的心跳忽而加快了許多,他趕忙穩(wěn)住心神,極力做出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淡然模樣:“侯爺怎么突然提到他?”

    楊青山的笑意愈發(fā)深了,他本是個極為敏感的,可此時他滿心念著那人,以至于竟沒發(fā)覺季潯拼力掩飾之下仍然流露而出的些微局促。他望著遠近的夜幕,想著何立從廣州寄給自己的信:“其實沒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了一樁舊事?!?/br>
    “侯爺若想說,在下便聽著?!奔緷”粭钋嗌竭@句話勾起了好奇,他很想知道那人從前是何模樣,在他未曾參與的時光里又經(jīng)歷過怎樣的歡喜與難處。他很想聽楊青山說這些,他想知道這人與何立究竟一同經(jīng)歷過什么,哪怕只有只言片語。

    “時候不早了,我卻還留你聽我說這些閑話,”楊青山嘆了口氣:“是我不好?!?/br>
    “侯爺何必說這些。”季潯作揖道:“在下愿意聽。”

    真正要說了,楊青山卻不知該從何談起。他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片刻之后才說:“別看你們何管帶如今渾身是刺,其實他以前極為愛哭,總是一副委屈模樣,”他細細回想著,舊時光里在他面前無數(shù)次失態(tài)與落淚的青年愈發(fā)清晰,他無奈地笑了:“活像個大姑娘?!?/br>
    大姑娘?季潯努力想象著,卻發(fā)覺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把水師中以軍紀嚴明著稱的何管帶與這個詞聯(lián)系在一起。還沒等他想明白楊青山便接著說:“那時他也實在是沒分寸,聽風就是雨,總被別人牽著鼻子走。他莽撞得罪了人,人家氣不過,把他打了一頓扔到巷子里。我記得清楚,那巷子就在不遠處?!?/br>
    “還有這種事?”季潯哭笑不得,忽而明白了何立與程軒一眾的疏離是怎么來的:“那時年輕,倒也尋常?!?/br>
    楊青山笑著點點頭:“那天我找到他時已是深夜了,他就在地上趴著,我把他背到醫(yī)館?!敝v到這些楊青山實在心疼,可他不想在季潯面前透露出自己的軟弱,于是故作輕松地說:“他當時還問我能不能不去醫(yī)館,我問他為什么,他說因為他把錢袋丟了,不想跟家里要錢,怕被何老爺罵。”

    季潯忽而有了一種很奇異的感覺,他覺得自己頭一次離著何立這般近,哪怕他們先前曾在一艘軍艦上朝夕相處了許多年。他想著年紀尚輕時在重重人情反復(fù)之間為難的何立,只覺得這才是真正的何管帶,是個心思柔軟易落淚又時常擔憂被長輩責罰的青年,是卸去了重重防備與盔甲的真情真性的人。

    “可那時的江寧府何家最不缺的就是銀子,”季潯順著楊青山的意思打趣道:“何管帶也實在有趣?!?/br>
    “是啊,”楊青山道:“只是向來高樓起,宴賓客,高樓塌,轉(zhuǎn)瞬而已?!彼龆肫鹆撕螌W義過世那天,于是夜色溫潤落在他眼中也變得無比刺眼,他垂下眼簾不再向外看:“何老爺過世時我曾悄悄潛入他們當時住的宅子,”他自嘲地笑了:“那時我甚至都不敢告訴他我去了,因為我早已被定罪反賊,為了何家的利益名聲,我只能躲在門外,連他一面都不能見?!彼睦锷鄣煤埽骸斑@事我到如今都沒告訴他?!?/br>
    “為何?”季潯不解。

    楊青山搖搖頭:“都過去了?!?/br>
    往事云煙散,多說確實無益,更何況從沒有過合適的契機。楊青山再也克制不住,他稍稍抬起頭,本想著能忍住眼淚,卻在閉眼的瞬間淚如泉涌。

    季潯不敢再說話,他此時也說不出什么。先前他只知道何立待楊青山是十足十的癡心不改,如今看了楊青山這般模樣,再加上這人先前無論如何都不準許他利用何立以助革新之事,他只覺得這人用情至深絲毫不比何立少。

    可這些都只是他知道的,季潯不知道楊青山曾在何老爺與何夫人的墓前滿心鄭重地說要護那人安好,曾在何立直沖沖地告訴他革新之事起不到他預(yù)想中的作用時盛怒之下仍舍不得與那人一刀兩斷,季潯也不知道楊青山向來傲骨卻愿意為了何家去懇求旁人,不知道他們曾一同在大西北的山川城巷間相依相靠。時光給了何立厚重的心防,教會了他在人情往來中如何自處,卻也給了他最為珍貴的回饋。

    “走吧?!辈恢^了多久,楊青山先說話了:“再不走天就要亮了?!?/br>
    廣州。

    “這是輔仁文社葉社長的來信,”這天午后何立到了東西藥局的里間,沈迎宣遞給他一個信封:“若能率先在廣州組織團體,他也是極為贊成的?!?/br>
    何立很快便讀完了,他把信還給沈迎宣:“這自然是好?!币娚蛴行┻t疑,他試探地問:“如若在下沒猜錯,想來沈先生還是在為了變革之路憂心。”

    沈迎宣皺著眉:“正是,我心里實在矛盾得很?!?/br>
    何立望著他:“先生的友人陳先生與陸先生可有何看法?”

    “他們也覺得既然中堂大人是個識時務(wù)通西事的人才,可以一試。”沈迎宣應(yīng)道:“只是要籌備的還有許多,他們建議除卻細細斟酌上書的內(nèi)容,我還得找如今思想最為開明在社會上也頗有聲望的幾位先生寫推薦信,如此大概更能引起中堂大人的重視?!?/br>
    何立點點頭:“他們說得不錯。只是,”何立一直念著遠在京城的那人,他想,如若沈迎宣當真打定了主意要去朝廷上書,也無妨為他們彼此都添一個同路人:“沈先生,你可曾聽說過北安侯?”

    沈迎宣一愣:“自然了,當年那場風波天下皆知,我又豈有不知之理?”

    何立望向他:“那位侯爺當年其實并非謀反,而且存了與你如今同樣的心思,”他沉下聲音:“上書求變?!?/br>
    沈迎宣感慨道:“原來如此,竟引得朝廷如此反對?!彼麌@了口氣:“說來也是情理之中,如若他當真蓄意謀反,朝廷怎能留他的命到現(xiàn)在。”

    “其實他當年做的還要更進一步,”何立垂下眼簾:“他們連變革的細節(jié)之處都已經(jīng)籌劃好了,只差那一紙詔書?!睕]等沈迎宣答話,他接著說道:“其實直到如今侯爺也沒放棄革新之事?!?/br>
    沈迎宣忽而明白了何立與自己說這些意欲為何,他猛地望向何立:“何管帶是想為在下增一助力吧?”

    “正是。”何立抬起眼,對上沈迎宣的目光,言辭極為懇切:“那人是我最重要的人,是個胸中有丘壑的,他與先生一樣,都是一心要讓大興富國強兵。如若先生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找中堂大人上書,到京城后可以先去尋他,他一定會很歡迎先生?!?/br>
    “好,”沈迎宣點點頭:“能否勞煩何管帶替在下給侯爺寫一封信,屆時在下帶去也能免去侯爺疑心?!?/br>
    “這是自然?!焙瘟②s忙應(yīng)下。

    何立回到住處時已是午后,他一推門卻看到譚義廉正坐在桌前。何立笑著作揖道:“是什么風把譚大人吹來了?”

    “何管帶不必揣著明白裝糊涂,”譚義廉也笑了:“你自心知肚明,又何必問這些?”他示意何立坐下:“看何管帶面色如常,想來管帶的病如今也該好了?!?/br>
    何立笑著點點頭,坐到了譚義廉身邊:“沈大夫仁心妙手,想不好也難啊?!?/br>
    譚義廉抿了一口茶:“東西藥局可有什么異樣?”

    “這我就不知道了,”何立故作為難,面不改色地說著瞎話:“沈先生只管看病,并未與在下說過閑話。再說我穿這一身軍裝進去,就算他真有對朝廷不忠的心思,也斷然不會暴露于我?!?/br>
    他說得實在真誠,于是譚義廉就這般被他騙過了,譚提督嘆了口氣:“說得也是。”

    沉默了片刻,何立接著說:“過段時日下官就要回威海衛(wèi)了,多謝提督大人這段時日對下官的關(guān)照?!?/br>
    “無需客氣。”譚義廉應(yīng)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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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寫到沈先生我都覺得怎么寫都寫不好,有不妥的地方還是歡迎各位多多指正吧~從下一章開始就要進入收尾階段了,準備放個大招(嗯,我自認為是大招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