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頭狼，不屬于自己。

    銀狼知道自己對樓映臣的感情不是愛，他早就沒有了那種感情，但是，他想過要他——只是想過。

    現(xiàn)在，自己最后想要的東西也被奪走了，一無所有以后，自己會如何進化？

    銀狼在月色中微笑，他同樣對未來，充滿了興趣。

    第120章

    匯合之后的第三天，原本晴朗的天空開始莫名地陰沉下來，馳騁在草原上的狼群中，一頭狼慢慢將奔跑的軌道傾斜出去，然后在外側(cè)停了下來，他仰頭望天，臉上不經(jīng)意地閃過一絲擔(dān)憂。

    “怎么了？”

    “……不，沒什么?！笨戳搜蹚年犖槔镖s過來的狼王，樓映臣回答，說完隱去眉宇間的不安，然后匆匆和對方回到了隊伍里。

    總覺得天邊那云陰沉的讓人……焦慮。

    似乎是為了證明樓映臣的不安是正確的，在他們繼續(xù)奔跑了不到一小時就開始砸下雨點，狼群望眼欲穿地看著平坦的草原，只得冒雨前進，在淋了個透徹后終于見到了石嶺山地，不用誰吩咐，他們迅速鉆到了首先映入眼簾的山洞里，讓樓映臣感到滿意的是，狼群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現(xiàn)在的節(jié)奏，即使是狼狽地沖進山洞，也沒忘記在步入之前停頓一下，嗅聞里面是否有危險。

    這是個還算寬敞的洞xue，并不很干燥，但是避雨足夠。

    “天哪……”把熊崽放到地上任其翻滾，浮川這才有機會開口抱怨，“怎么突然間下起雨來，這不就耽誤趕路了？”

    “……這個倒是沒什么關(guān)系?！睒怯吵甲叩铰赃h(yuǎn)離眾狼的地方，抖擻了一下皮毛，頓時渾身的濕漉漉毛發(fā)就炸了開來，形象十分搞笑，“我們雖然知道是大體方向，但是沒有人了解真正的道路，與其拼死拼活地趕路，還不如順應(yīng)天命。畢竟這件事——沒有底?！薄岸?，說的也是……”浮川想了想，咋咋嘴點頭，他算是樂天一派，并不在乎地甩了甩腦袋上滴落的水珠，“這么說來我們還真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過……這也挺刺激的?！闭f著，也不在乎身旁幾頭狼的黑線，開始舔毛清理身體。

    熊崽連滾帶爬地?fù)涞綐怯吵紤牙?，瞪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后者，張嘴，奶聲奶氣地叫著含糊不清的“阿爸”，樓映臣也了解地將他叼起來，然后擺放成背對著自己的姿勢，輕輕地用舌頭開始清理他身上滴水的黑毛，這種動作在其他狼的眼里無比的怪異，畢竟他們并不是真的父子，一頭狼和一頭熊，算不上天敵也不是近親，為何就能這么自然地走到一起，何況——樓映臣還是死血。狼群湊到一起以后樓映臣沒想掩飾自己的事情，告訴浮川也相當(dāng)于告訴了狼群，盡管他也是剛剛得知，不過狼群只是sao動了一下就沒有什么反應(yīng)了，他們雖然并不那么了解樓映臣但是也稍微地知道他的事跡，浮川這個家伙不遺余力地大肆宣揚樓映臣的怪異技術(shù)讓他們更加感興趣些，畢竟，狼的世界里，實力才是最強悍的存在標(biāo)準(zhǔn)。更何況，這群年輕的狼并不那么了解所謂的死血到底是什么。

    “剛才你就在擔(dān)心這個？”狼王靠過來，主動幫著樓映臣清理后背上夠不到的地方，因為當(dāng)眾有些不自在的樓映臣皺起了眉頭，稍微移動了幾寸后也任由了對方：“只是覺得天色有些奇怪，這個季節(jié)，會有這樣的雨嗎？”一般來說春天的雨都是淅瀝瀝的小雨，哪會有這樣狂暴的降臨。洞外應(yīng)景地轟隆隆一聲響雷，暗示著他們短時間內(nèi)不用想著離開這里了?！皯?yīng)該，沒有?！崩峭趸貞浟艘幌?，似乎在這個時期還真的沒怎么見過這樣形式的雨水。

    “其實只是覺得有點……不安吧，應(yīng)該是多心了?！毕雭聿贿^是淋了一場雨，樓映臣松了一口氣，他的直覺一向很準(zhǔn)，不過這次大概是小題大做了，腦海中掠過印象中天邊那詭異形狀扭曲的云，暗黃色——莫名的激靈了一下?！袄?？”狼王馬上貼了上來，用自己的體溫來給他取暖。不等樓映臣說什么，眾狼那邊突然間爆出來的一陣“噢噢”聲讓他們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因為無事，所以大部分狼在聽浮川講故事，看中間那頭狼的眉飛色舞，也能知道他講的有多么的精彩，只不過內(nèi)容——

    “……然后，就見雷落在樹下抖擻精神，嗖的竄向了那樹干，可惜，那樹干萬沒有他想的那樣簡單，砰的一聲響，腦袋就狠狠地撞了上去?！?/br>
    錯愕，竟然是當(dāng)初給他們“特訓(xùn)”的那一段。

    不知道為何樓映臣開始覺得有些窘迫，尤其是在其他的狼時不時的將崇拜的眼神瞥過來的時候，那種神態(tài)，讓他非但沒有驕傲的感覺，反倒是覺得自己會有很多麻煩的未來，果然，沒幾分鐘，浮川掛著一臉jian笑蹭了過來：“阿臣，有時間再來特訓(xùn)吧，那個特訓(xùn)真的很好玩啊～”

    你當(dāng)那是玩游戲么——樓映臣抽搐了一下嘴角，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答應(yīng)下來還是干脆的拒絕。狼王倒是將腦袋枕到樓映臣的頭頂，笑罵：“浮川你倒是越來越大膽了，現(xiàn)在倒是直接叫‘阿臣’了?！?/br>
    “有什么關(guān)系，嘿嘿，這么久了——反正你不介意阿臣也沒介意，我這么叫才親昵啊～”

    樓映臣覺得有什么地方奇怪，而且是一個一直都很奇怪的事情，想了半天腦中才靈光閃過：“你們倆——怎么會在一起？”本來想問怎么會這么熟悉，不過問題的根本就是為什么會匯聚在一起。浮川意外地眨了眨眼：“就是——碰到一起了啊～”

    “……”這算什么答案。

    狼王叼住在臉側(cè)晃悠的耳朵尖嚼了一下：“是我在這邊漫無目的亂走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的，因為你的緣故和他見過幾次，當(dāng)初雖然不認(rèn)識，不過好歹是那邊的，所以就帶上他一起走了?！?/br>
    這個原因……算了，樓映臣無力地把頭低下順勢將狼王加在頭頂?shù)闹亓π兜?，心里又有幾個問題，到了嘴邊都吞了下去，他想問風(fēng)起雷落的下落，但是想來浮川也不會知道，問了只會增加傷感和不安，于是，也就繼續(xù)沉默了。

    青狼冷眼看著那邊熱鬧的一群，不屑地冷哼一聲，然后轉(zhuǎn)頭，靠到那個老老實實趴在最角落里舔毛的狼身旁，“別亂動！”輕聲喝止了對方的躁動，然后不算溫柔地從他脖子開始，一圈一圈地清理著他毛發(fā)上的水跡。被打濕的皮毛有一種特殊的味道，青狼近乎貪婪地將鼻子貼在那里呼吸，對他來說，這種味道很溫暖。

    赤牙隨著他的動作顫抖了一下，將頭別開轉(zhuǎn)向?qū)Ψ娇床坏降囊贿?，身體僵硬的像石頭。

    “我又不會把你怎么樣，你緊張什么！”青狼自然是知道懷里的狼是如何的狀態(tài)，也知道他的身體其實在漸漸衰弱，但是他沒辦法，讓赤牙健康的根本方法是他的消失，但是這種事情他絕對不會去做，另一個方法就是讓赤牙接受他，同樣的——這件事比讓他離開更加不可能。每當(dāng)想到這里青狼總會有前所未有的挫敗感，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看上這么一個——不懂得開通的家伙，不過看上就是看上了，他也不會說什么沒有辦法之類的話，既然對方不會接受，那他也很堅定地做好了長期作戰(zhàn)的準(zhǔn)備，他不會溫柔不會甜蜜不會花言巧語，他依舊會偶爾嘲諷偶爾奚落偶爾欺負(fù)他，但是，他會用余下所有的時間去一點一滴地補償。這種補償不是為了那些欺負(fù)，他不會對那種行為覺得歉意，他的補償是因為自己讓對方受過傷，而且，還從此一生都不能再有其他的親人。

    “想要過去？”等到赤牙身上的毛發(fā)半干了青狼開始給自己清理，像是隨口的詢問，眼睛的余光卻緊密的關(guān)注著對方的反應(yīng)，并不意外，赤牙的耳朵輕微晃了一下，然后，沒有動作了，“你知道我不會給你那種機會——”就算是一刻也好，他都不能容忍對方的遠(yuǎn)離。

    “你是誰的？”

    “——……——你的?！?/br>
    就像是早就練習(xí)了千百遍，兩頭狼的問答答案依舊，雖然并不流暢。

    “當(dāng)然，你是我的，同樣，我也是你的——”青狼用身軀將赤牙環(huán)住，相互摩擦的皮毛逐漸溫?zé)崞饋?，赤牙偶爾會撇向樓映臣那一邊，但是總會在青狼企圖借題發(fā)揮的前一秒將視線收回來，又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其實我不知道應(yīng)該怎樣對待你，真的?！?/br>
    洞xue外的雷鳴聲越來越響，回蕩在山洞里讓狼群一陣一陣的沉默，青狼將有些輕微發(fā)抖的情人緊緊抱住，然后在黑暗中小心得親吻著他的耳朵，“但是你這一輩子，是注定了和我糾纏在一起了。”

    “我知道你想要回到那邊，雖然你不是那邊出生的?！?/br>
    “放心吧，我會保護你的安全，而且，這場雨，說不定會帶來什么契機?！?/br>
    “別多想了，睡吧，如果雨停了，我會叫你?！?/br>
    雨勢更大，天地混沌地連成了一片……匯流的水瘋狂地沖向低處，那情景，怎么看怎么覺得熟悉。

    第121章

    雨連續(xù)下了三天三夜，狼群再也熬不住了，他們不用和時間賽跑，但是他們需要進食，等待的時間里，胃開始發(fā)出折磨著神經(jīng)的咕咕悶叫，這磨光了狼所剩不多的耐性，就連浮川都有氣無力地趴在洞口，時不時得用爪子扒拉已經(jīng)開始滲水的泥土。

    熊崽已經(jīng)完全軟在地上，年齡小最是經(jīng)不起餓，第一天的時候樓映臣還在山洞的角落里挖出土里幾只白花花的蟲子給他吃，到后面地面已經(jīng)被翻了個遍，他也斷糧了。聽著那一聲聲嗷嗷叫喚，樓映臣望向外面，雨沒有一點想要停止的意思，劈里啪啦砸著，冰冷潮濕的雨氣在洞口就讓人無法忍受。這種天氣——正常情況來說不可能獵到食物。只是……樓映臣起身，還沒邁出一步，狼王馬上彈了起來，目光灼灼地瞪著他：“你想做什么？”

    “出去碰碰運氣，”樓映臣回答，“總不能在這里等著挨餓，如果雨不停我們不出去，說不定就真的餓死了?！?/br>
    “還沒到餓死的地步?！崩峭醪粣偟目跉庾尵裎业睦侨喝齼蓛商鹆祟^，他們互相看著，又有幾頭靠過來：“王，要不，我們出去看一下吧?！痹捯魟偮?，外面一道白色閃電，緊接著轟隆一聲，驚得狼群整個一跳?！澳銈円步o我老實呆著，你們出去我更不放心?！崩峭鯖]好氣地瞥了一眼因為雷鳴而有些手足無措的幾頭狼，再回頭看看樓映臣，也知道他不會放棄自己打算好的事情，無奈的嘆了口氣：“我去一下，你在這里看著他們?！?/br>
    ——你出去我就放心嗎？

    樓映臣很想翻白眼，但是時下不允許，他前后思量了一下：“要不，一起去吧，我記得跑過來的時候看到過，這個山坡外圍不遠(yuǎn)處有條河，咱們到那附近看看水里有沒有淹死的動物，好歹先湊合過這一陣子?！?/br>
    “……”狼王抿了抿嘴，沒有松口。

    “要不然我自己去，你在這里看著?！?/br>
    “……那還是一起去好了?！?/br>
    眾狼竊笑，看來狼王還是不能在和樓映臣的“單打獨斗”里勝出。

    風(fēng)并不大，但是夾雜上雨水卻多了刺骨的寒意，沒有幾秒鐘進入到雨中的狼就被浸濕了個透徹，樓映臣撇了撇身后不遠(yuǎn)不近跟著的青狼，有些詫異他的加入。臨時外出狩獵小隊成員有五個，狼王，樓映臣加上青狼，再有兩頭至今為止樓映臣還叫不上名字的，五頭狼不算浩蕩地溜到了雨里，狼狽地沖向了地勢低的地方。

    說實話樓映臣不喜歡淋雨，至少在變成狼以后不喜歡，全身的毛發(fā)全部貼在一起，被雨一直沖著還好一點，一旦沒有雨水了毛會極度的糾結(jié)。但是眼下也不能太矯情，他一路領(lǐng)先地沖刺著，路途平坦，還算好過，只是越來越多的積水臨時溪流讓他們一陣陣的膽戰(zhàn)心驚。所在山頭的附近確實有一條河流，隱匿在并不蔥蘢的小樹林間，眼見著靠近了目標(biāo)，狼群卻不得不停了下來，他們無法再前進，因為——河水漲了，而且，還在繼續(xù)上升。

    “現(xiàn)在到底是春季還是夏季……”

    樓映臣呆呆地看著眼前那渾濁的洪流，突然間覺得這情景和那邊的天災(zāi)很像，不自覺地轉(zhuǎn)頭望向青狼，后者看著水面，沒有理會他。

    “怎么辦？”這句話卻是問狼王，畢竟，他才是真正的主心骨。

    “……你們留在這里，我到下面去看一下?！崩峭踝⒁獾搅怂胁粫r會漂過的尸體，他如此吩咐著，自然是怕了樓映臣再出什么事故，不過如果就這樣說“好吧那你去吧”也就不是樓映臣了，心里知道狼王擔(dān)心的原因，靠過去用頭蹭了蹭，眼睛就直勾勾瞪著對方：“你希望我有什么回答？”

    狼王再次無力，但是這次卻說什么都不松口。

    兩頭狼相持不下的時候，隊伍里一頭狼敏捷地躍了出去，樓映臣與狼王雙雙轉(zhuǎn)頭，就見到青狼有些不屑的臉：“只不過是去搜羅一點食物，你們也能搞得跟生死離別似的，真TMD……”后面的詞他沒說出來，停頓一下，又不輕不重地說道，“我去看一下，你們倆繼續(xù)爭吧?！闭f完小心謹(jǐn)慎地小跑向河岸。

    被鄙視了……

    樓映臣有些窩火，不過也覺得有些小題大做，在河岸邊行事有危險但是只要稍微注意就不會出什么狀況，畢竟他不是那種會隨便什么都可以禍害一把的人（ ），瞪了狼王一眼，無視了后者那‘關(guān)我什么事’的無辜表情，緊隨著青狼跑了過去，河岸邊有枯草叢，所以對狼來說還不算很滑，樓映臣緊盯著地面的每一分輕微變化，他不擔(dān)心別的，除了滑坡現(xiàn)象，不過好在似乎是多心了。眼看著青狼利落地跳到一棵橫倒著插進水中的枯木上，在與水相接的地方穩(wěn)穩(wěn)站住，然后低下頭小心得叼起被樹冠刮住的一具動物尸體?！斑怼绷艘宦?，甩著就躍到了岸邊。

    不用他說什么，另外兩頭不知道名字的狼已經(jīng)學(xué)著青狼的樣子跑到了附近橫七豎八的樹樁上，有模有樣地拎回了被淹死的小獸尸體，放到地勢稍微高的地方，收獲是一頭還沒成年的鹿，外加兩只灰色的兔子似的生物，樓映臣與狼王來來回回跑了幾次，又多整了幾只‘水狼子’，不過這幾個尸體卻是不全的，似乎是在水下被什么東西咬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