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小壞蛋】

    心理方面疾病的確診主要依靠交談，所以時間也會相對長，顧璟霖婉拒了副院長的喝茶邀請，獨自一人坐在診室外的長椅上。因為科室偏門，再加上后面沒有其他預(yù)約患者，所以除了偶爾經(jīng)過的護士，整個心理學(xué)就診區(qū)根本沒有第二個人。

    顧璟霖不用擔(dān)心被粉絲認出來，索性摘了墨鏡，他手里拿著一本中心醫(yī)院的三折頁簡介，眼睫略微垂攏，正若有所思地瀏覽過簡介上一排排科室的名稱。

    ——陸研說他在很小的時候就被李淑君送出國了，此后一直沒機會回來，直到陸承瑞葬禮這個契機。這些也在席琛提供的資料中得到了證實。

    但顧璟霖在查看出入境相關(guān)資料后發(fā)現(xiàn)一個細微的時間差。

    按照陸研的說法，他是在顧璟霖葬禮當天才抵達b市，可海關(guān)的最后一次記錄卻顯示他的入境時間是在時間是在一周以前。

    如果不是看得仔細，這種細節(jié)上的誤差其實很容易被忽視過去。

    顧璟霖隱約察覺到不對，但又有意沒把疑問告訴陸研。他知道眼下這位陸三少對他還有所隱瞞，即便問了也不一定能得到真實答案，所以不如先靜觀其變，看看這不惜以自己做籌碼的小家伙究竟是想得到些什么。

    想到這兒，顧璟霖微微彎了彎嘴角，腦中不禁回憶起那天下午，陸研用那種理智卻又控制不住輕顫的聲音，問出的那句“請問您缺人么？”

    當然缺，影帝先生意猶未盡地想，這么一個討人喜歡的美人投懷送抱，那是不缺也得缺??！

    不過，他對陸研感興趣歸感興趣，頭腦卻也是清楚的。

    結(jié)合陸研的敘述和私下調(diào)查的資料可以推斷出一點——他此前對國內(nèi)的一切都不熟悉，更不用說具體到b市的一所公辦醫(yī)院，這說明“中心醫(yī)院”這個名詞是陸研在下飛機到車禍發(fā)生前這短短幾小時內(nèi)獲悉的，而這段時間他只接觸過陸家的人。

    只是這中心醫(yī)院里，能同時和陸家以及陸家這位多年沒回過國的小少爺建立聯(lián)系的東西會是什么？

    一個人，還是一件物品？

    已知信息到這里就斷了，顧璟霖眉心淺蹙，腦子里沒什么頭緒，將科室名字看過兩遍后便將三折頁放回宣傳欄不再碰了。

    顧璟霖等得無聊，只好起身打開走廊盡頭的玻璃門，到露臺抽煙打發(fā)時間。

    大概過了兩個多小時的樣子，身后傳來響動，顧璟霖取下香煙轉(zhuǎn)過身去，正看見一個穿護士服的小姑娘推門進來。

    “顧先生?！毙∽o士知道顧璟霖的身份，對視中不禁臉頰微紅，但職業(yè)素質(zhì)還是很不錯的，她說，“患者的病情確診了，醫(yī)生請您過去聽聽結(jié)果?！?/br>
    “知道了，這就來?！鳖櫗Z霖對待外人一貫冷漠，臉上也沒有多余的表情，他走到垃圾桶前按滅香煙，然后隨那個小護士離開露臺。

    聊天室內(nèi)，陸研手里捧了一杯溫水，正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fā)上等對面的女人記錄就診結(jié)果。

    方才一番談話的內(nèi)容對他來說一點都不陌生，這世界上的心理醫(yī)生會用的手段都差不多，陸研回答過幾次早就習(xí)慣了那些套路，他知道什么樣的答案會讓這群最敏感的醫(yī)生放松下來，甚至是產(chǎn)生好感，所以他一直是最乖巧的那類患者，聽話到不忍心讓醫(yī)生們給他開藥。

    用于心理疾病治療的藥物多以鎮(zhèn)定為主，副作用很大，生理上的心慌惡心到還能忍受，但長期服用很容易產(chǎn)生幻覺。陸研情愿一直潔癖，也不希望腦子受到影響，所以他剛才沒對顧璟霖說實話，之前醫(yī)生開的藥物，他一片也沒吃過。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三下敲門聲。

    女醫(yī)生停筆，抬頭看向聊天室的門，說：“請進。”

    陸研也歪頭看過去，只見一位護士小姐將門推開，對女醫(yī)生說：“教授，顧先生來了?！闭f完，便機靈地站到一邊，給身后的人讓出位置。等顧璟霖進門后，小護士又自覺退出聊天室，輕輕掩上了房門。

    女醫(yī)生起身過來，笑道：“顧先生快請進?！?/br>
    顧璟霖朝她略一頷首，算是打過招呼，直接走到陸研旁邊的空位落座。

    陸研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鼻翼微微翕動，半晌，問道：“抽煙了？”

    “嗯?！鳖櫗Z霖神色緩和下來，淡淡道，“不喜歡？”

    “有點，”陸研說，“這里不通風(fēng)，煙味散不出去，你不知道，研究心理學(xué)的人其實多少都有點小潔癖，大部分都不喜歡煙味?！彼呎f邊看見主治醫(yī)生，嘴角浮起笑意，“剛才我們聊天的時候，醫(yī)生就是這么說的。”

    莫名中了一槍的女醫(yī)生：“……”

    聞言，顧璟霖順著陸研的目光，輕飄飄地看了不遠處的女人一眼，沒說話。

    “沒有沒有，”那女人一臉尷尬，趕緊解釋，“顧先生隨意就好，不用在意這種事?！?/br>
    顧璟霖臉上看不出情緒，朝她平平“嗯”了一聲，然后取出手機劃開屏幕，在pages里快速打下幾個字，然后把手機遞給陸研。

    陸研正在乖巧無辜地喝水，假裝自己并沒有戲弄別人，見顧璟霖遞手機過來還不明所以地朝他眨眨眼睛。

    “看?！庇暗巯壬弥挥斜舜四苈犚姷穆曇粽f。

    陸研依言接過手機，看見pages里只有三個字，顧璟霖打的是——【小壞蛋】。

    屏幕上的是文字，但陸研卻瞬間腦補了對方說這個詞的聲音，整個人頓時窘窘的，臉頰不明顯的微微一紅，把手機塞回去，繼續(xù)悶頭喝水。

    顧璟霖對這小家伙的反應(yīng)特別喜歡，心里軟成了一灘水，再看向女醫(yī)生時連帶著氣場都溫和了不少，他說：“研研的情況怎么樣？”

    一聽這稱呼，陸研耳朵尖也紅了，頓時略帶訝異地看了顧璟霖一眼。顧璟霖則表現(xiàn)得司空尋常，也不看他，而是別有深意地晃了晃那部手機。

    陸研：“……”

    那一刻陸三少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被“小笨蛋”這三個字調(diào)戲了。

    女醫(yī)生翻了翻剛才記錄的病例，非常認真地回答道：“陸先生的潔癖癥算是比較嚴重的那一類，而且時間很久了，治愈不太可能，只能通過相關(guān)治療來緩解癥狀?！?/br>
    聽見這話，顧璟霖臉色微變，女醫(yī)生注意到這處細節(jié)，忙安慰道：“比較好的消息是陸先生身上沒有出現(xiàn)其他的并發(fā)癥，所以不會威脅到身體健康，單一的潔癖只會對生活帶來一定程度的不便，影響日常社交而已?！?/br>
    影帝先生默了，心說這個影響已經(jīng)很嚴重了，摸摸抱抱都那么委屈，還怎么往下深入？于是靜了片刻，說：“治療方法呢？”

    “看情況暫時不需要藥物輔助，這樣也可以減少對身體的損害?！迸t(yī)生道，“不過心理治療肯定的必須的，除了按時到我這里就診了解病情，我建議在家里也要進行一些相關(guān)的治療。”

    陸研：“……”

    陸研皺了皺眉，弱弱問道：“比如呢？”

    “通常采用的心理療法有兩種，都比較簡單，不需要專業(yè)人員指教就可以隨時進行?！迸t(yī)生邊說邊從文件夾里抽出兩張打印紙，起身走過來交給兩人，復(fù)述道，“第一種是橡皮圈厭惡療法，就是在陸先生的手腕上戴一只橡皮圈，一旦潔癖癥出現(xiàn)，強迫他想要做出清潔舉動的時候就用橡皮筋彈自己的手腕，知道痛感取代沖動才能停下來?！?/br>
    陸研：“………………”

    “我不要?！标懷信ゎ^看向顧璟霖，“用橡皮筋彈自己感覺有點神經(jīng)病?！?/br>
    顧璟霖垂眸看了眼陸研白皙的手腕，繼而腦補了一下那么嫩的皮膚被彈到紅腫瘀血的模樣，這不管怎么想都是暴殄天物?。?/br>
    雖然那畫面應(yīng)該也挺有感覺的……這念頭剛一出現(xiàn)便被影帝先生及時掐斷，以免純潔積極的心理治療在腦內(nèi)演化成香艷無比的性|虐。他靜下來定了定神，又問：“另外一種呢？”

    “滿灌療法。”女醫(yī)生說，“這個稍微復(fù)雜一些，需要家屬配合才能進行?！?/br>
    陸研已經(jīng)被橡皮筋療法刺激得各種不好了，聞言下意識將打印紙翻到背面。

    女醫(yī)生：“滿灌療法要求患者全身放松，閉上眼睛，再由另外一人將不同液體涂抹在他的手上，涂抹同時加以描述。過程中患者會感到難以接受，但是必須盡量忍耐，直到無法接受時才能睜開眼睛看自己的手?！?/br>
    陸研光聽描述就覺得很兇殘，伸手拽了拽顧璟霖袖口，小聲說：“這個也不要。”

    顧璟霖有自己想法，反手捉住陸研的手，按下去安撫性地拍了拍，然后對醫(yī)生道：“您繼續(xù)?！?/br>
    女醫(yī)生點點頭，又道：“如果患者睜眼發(fā)現(xiàn)手并不臟，就會認識到某種東西和自己想象得不一樣，繼而會對那種東西重新作出定義。如果睜眼后發(fā)現(xiàn)手確實臟了，患者便會產(chǎn)生強烈的、想要洗手的沖動。這時家屬一定要嚴格禁止，借助他克服那段時間的痛苦，如此往復(fù)就能緩解潔癖癥的相關(guān)癥狀?！?/br>
    她笑著依次看過兩人，耐心補充：“滿灌療法算是對治療潔癖癥非常有效的療法之一，我個人還是很推薦的，建議多嘗試，可以一步一步來，堅持下去就會看到效果?！?/br>
    陸研：“?。。?！”

    陸研心說這方法什么鬼??？！不僅要弄臟，還不能洗手，簡直生不如死！

    一旁的顧璟霖卻沒著急作出回應(yīng)，而是仔細思考了一番后，才道：“知道了，這次麻煩您了?！彼鹕沓瘜Ψ缴斐鲋皇帧?/br>
    那女醫(yī)生受寵若驚，忙握上顧璟霖的手，兩人短暫一握，繼而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