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血盆大口朝自己頭上襲來時，戚果滿心只剩下了這一個念頭。他眼睛瞪大，看似受到驚嚇，實則是為了研究一下女鬼口中的模樣。而那些早就急不可耐的眼淚隨著他的動作，便也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若是這一幕能照下來，向云飛看了照片鐵定認(rèn)為可憐的小戚被怪物嚇哭了；而鄔儀則會專注地看著他那一雙如畫一般藏云遮月的眼眸，心中暗嘆。

    而在好不容易嗅到味道火急火燎趕到現(xiàn)場的陶鶴看來，這簡直就是一次巨型浪費。

    那些他恨不得珍藏到懷里，食用也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淚珠，居然就這么浪費地任它們滾落。

    而且在他意識到自己對人類的喜歡之后，更是不舍得讓對方輕易落淚，因此強(qiáng)忍饑餓，就等著事情結(jié)束后一次結(jié)算清楚。

    她怎么敢？！

    “離他遠(yuǎn)點。”

    護(hù)食本能與獨占欲大爆發(fā)，就連戚果也立即感受到來自他的憤怒，那一股熟悉的氣息比平常冰冷更甚，銳利如冰地直接將形狀可怖的女鬼扎了個透心涼，直接在戚果面前被打散了形。

    那恐怖的無臉女鬼在面前如同煙霧被吹散，戚果一下子覺得自己可以動了。他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抹了把臉，臉上冷了的眼淚弄得他十分難受，恨不得立即找個地方洗洗臉。

    然而女鬼若是那么輕易被打散，便不可能將他帶到這里了。戚果憑著自己的第六感，認(rèn)為這女鬼還挺有兩把刷子，但他也相信陶鶴并非等閑。

    既然他已經(jīng)找到了自己，那么打敗女鬼就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果不其然，被打散不過幾秒，女鬼立即又在空氣之中匯聚出了實體，與時刻緊盯著他，擋在戚果身前的陶鶴激烈交戰(zhàn)起來。

    戚果自知自己幫不上忙，也不想幫倒忙影響陶鶴，便跑到稍遠(yuǎn)的地方，在一旁看著兩個怨靈在空中搏斗。

    陶鶴的攻擊方式偏向進(jìn)攻型，化作尖刺形狀的陰風(fēng)又狠又準(zhǔn)，攻速極快，每將女鬼的身形打散，不等她重新聚起便又攻去，打得對方頗有些狼狽。

    但戚果也看出他的攻擊看著嚇人，卻只能讓女鬼無法凝結(jié)出實體，并未傷到她的根本，這樣下氣，等陶鶴沒了力氣，便只能坐以待斃了。

    他皺起眉頭，仔細(xì)觀察，心想著能不能幫上陶鶴的忙。

    這一看，倒還讓戚果看出一些門道來。女鬼每次被打散，都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化成一些細(xì)碎的顆粒，不緊不慢地浮在空中，等著下一次匯聚在一起的機(jī)會。

    戚果越看越覺得有些熟悉，卻怎么也想不起這場景究竟像什么。

    眼看著陶鶴的攻擊開始慢了下來，有些力不從心，那女鬼嘻嘻一笑，正要凝起實體趁此機(jī)會翻身，戚果忽然腦中靈光乍現(xiàn)，朝著陶鶴大聲說道：

    “陶鶴，她是沙子！”

    唯獨有沙，才能化作顆粒，被風(fēng)吹散卻又不傷一絲一毫，重新聚攏便又能塑形。戚果猜到了女鬼的原型，而陶鶴聽到他的聲音也立即反應(yīng)過來，換了一種攻擊方式。

    先將其身形吹散，再將分組逐一擊破。不能凝結(jié)的沙子不過就是一盤散沙，容易對付得很。陶鶴比女鬼強(qiáng)，找對了方法，不一會兒便將女鬼抓住，捏成一團(tuán)怨氣滿滿的球體。

    速度快得戚果都沒反應(yīng)過來，戰(zhàn)斗就結(jié)束了，剛剛的纏斗仿佛是一個錯覺。

    方才一直以原形與女鬼對打的陶鶴化出半個人形，拿著那團(tuán)仍在不甘動作的球狀物緩緩飄到戚果面前。

    “贏了。要表揚?！?/br>
    半透明的臉看著依舊陰森，那雙眼睛里卻藏了一絲不易發(fā)現(xiàn)的期待。

    戚果：“沒有?！?/br>
    “為什么？！”

    這個人類怎么那么狠心！陶鶴覺得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比剛剛看到有怨靈要同自己搶食還要更糟糕一些。

    戚果料到他的反應(yīng)，卻只是淡定地?fù)u了搖頭：“沒有為什么?！憋曋魅涡?，不行嗎？

    他臉上的眼淚早就干了，就算不干也被他一把抹掉了，但那香甜的氣息還殘留著?？蓱z的陶鶴眼巴巴只想求個投喂，卻發(fā)覺自己只能聞聞味道。

    又不舍得對人類發(fā)火，陶鶴只好將求而不得的怒意轉(zhuǎn)到手中的球上。

    說是球，實際上它可以說是女鬼身上所有怨氣的凝結(jié)體，通體漆黑，周身還縈繞著神秘的霧氣，仔細(xì)一看便可以發(fā)現(xiàn)這霧其實是細(xì)小的顆粒，與女鬼的本體一致。那球體時不時還掙扎一下，怪滲人的。

    戚果好奇地湊過來一些，實在想象不出剛剛那個還湊在自己耳邊說話的女鬼已經(jīng)成了這個樣子。

    不等他開口發(fā)問，急于表現(xiàn)自己的陶鶴便已經(jīng)開口給他解釋了。

    “這就是制造出這個空間的怨靈?！?/br>
    “……”戚果感到有些難以言喻，看了看陶鶴手上那個球，又看了看陶鶴，“她？”

    陶鶴搖了搖頭，又點點頭?！皽?zhǔn)確地來說，這只是其中一個。”

    “哦，又是和你一樣玩分身術(shù)。”戚果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理解了。

    “一開始我也說過，這里有許多沉睡已久的怨靈，被血rou氣味刺激到才蘇醒。長時間聚集在一起的怨靈們會互相同化，甚至是吞噬彼此以求變得更為強(qiáng)大。這一個怨靈就是吞噬了不少同類，才會生出靈智，或者說，是恢復(fù)了一點生前的意識。不過她已經(jīng)是這里最強(qiáng)大的一個，收服之后，我們找到真正的空間核心便更容易了?！?/br>
    橫豎不過小小怨靈，怎么都打不過自己。陶鶴冷笑一聲，想起這膽大包天與他搶人的怨靈，又忍不住手中使力，抓得那球體發(fā)出刺耳的尖聲。

    ……變成球之后，這怨靈怎么那么像辦公室減壓球。戚果忍不住在心中給那個叫阿雩的女鬼點了根蠟燭。

    “怨靈怎么會是沙子？”這是戚果最疑惑的一點。

    因為身邊就陶鶴一只自稱靈體的幽靈，他還以為所有靈都像他一樣，原型也是無色無味無形狀，就像一陣陰風(fēng)。

    “怨氣需要依附在物體之上才得以生存，這怨靈大概死于活埋。”陶鶴沒意識到戚果又將自己與怨靈混為一談，只是耐心地與他解釋。

    活埋……

    這兩個字使得戚果周身一顫，仿佛又再一次地身處于那個窒息而狹窄的祭品坑中。

    他從未有過這種類似于害怕的情緒，一直觀察的陶鶴立即注意到了。

    “怎么了？”

    是他在害怕嗎？那一瞬間的情緒稍縱即逝，快得陶鶴幾乎都來不及分析。

    “沒什么?！逼莨灿X得奇怪。在那幾次類似于全擬真體驗游戲的過程里，并沒有什么值得他害怕的東西，唯獨最后一次在祭品坑之中他體驗到了那種瀕死的絕望感。

    但這并不是發(fā)自他內(nèi)心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