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七
電影正式開拍沈蓁才知道,曲筠寧演的是由維修轉(zhuǎn)崗的女飛行員,她依然只是個維修師,演不到帥氣的飛行員她不是很高興,她也想穿上飛行服帥氣的駕駛飛機。 一場戲拍完,她跟曲筠寧坐在一塊,她抱怨,“你演的是個飛行員跟我抱怨什么林,”她改口,“我同學(xué)不指導(dǎo)你對你態(tài)度差的,她又不開飛機?!?/br> “又不是我主動找的她,是馮指導(dǎo)讓她來教我的。”曲筠寧看向基地負責(zé)技術(shù)指導(dǎo)的休息區(qū),“你同學(xué)長得真好看,適合來娛樂圈?!?/br> “不適合?!?/br> 曲筠寧忽然想起她那冷面無情的態(tài)度,點點頭贊同,“性格不適合,得罪人?!?/br> 沈蓁也朝著林有葉看去,毛衣領(lǐng)里是杏白色襯衫,扎著馬尾,靜默的坐在人群里,安靜到格格不入,林有葉感受到了她的視線,眼睛動了動也看了過來,她立馬綻放了一個好看笑容,當做打招呼。 林有葉的目光像平靜的深潭,潭底的涌動外人是看不見的,她凝視著沈蓁,符合年代背景的老氣裝扮也遮不住她的神采,她跟曲筠寧的關(guān)系真的很好,等待的間隙就湊在一起談笑,她笑了很多次,每一次都牽動了林有葉的心弦。 有兩個女飛行員的角色,但曲筠寧的戲份要重一些,一場女飛行員要把飛機開出跑道沖向天空的鏡頭,她們只要把飛機開出幾米遠就結(jié)束,其他鏡頭都是由專業(yè)飛行員來cao作。 拍完幾個近景鏡頭后,到了要開動飛機的環(huán)節(jié),不知道第二個女演員怎么回事,拍一條的時候她駕機的速度超過了曲筠寧,導(dǎo)演喊了“卡”,第二條還是這樣,她雖然每次下來都道歉,指導(dǎo)員也教了她好幾遍,可開拍三條都在關(guān)鍵位置超過了曲筠寧,而且這一次居然把飛機開出了很遠的距離。 導(dǎo)演非常不滿意,甚至有點動氣,沈蓁跟曲筠寧早就看出了這位女演員的心思,大概是想將錯就錯,曲筠寧團隊找劇組交涉,劇組也對這位演員屢次出錯不是很滿意,畢竟出錯是在耽誤大家的時間跟精力。 副導(dǎo)演的意思,既然你開不來那我們換個專業(yè)的開,近景不變,導(dǎo)演同意了副導(dǎo)的提議,至于找哪個專業(yè)的來開,導(dǎo)演心里早就有了想法,林有葉坐在那里實在太扎眼了,長得好看的人就應(yīng)該在鏡頭里呈現(xiàn),導(dǎo)演跟副導(dǎo)商量完之后,副導(dǎo)就徑直走向了林有葉。 副導(dǎo)演朝著林有葉走過去,沈蓁就猜到了他們打得什么主意,最意外的是林有葉似乎答應(yīng)了,沈蓁看見她點了點頭,又看見服化組的人過來把她接走,十幾分鐘后,再出現(xiàn)的林有葉讓所有人都移不開了眼。 林有葉坐進駕駛艙,一條過,完全不用副導(dǎo)多費口舌,沈蓁聽見旁人議論,“長得好看又聰明不進娛樂圈可惜了?!鄙蜉栌X得才不可惜呢,林有葉的智商是要為國家做貢獻的,進了娛樂圈那才叫可惜。 副導(dǎo)誤以林有葉是基地的飛行員,下條鏡頭是飛機一飛沖天,就去問她是否可以把飛機開出去,林有葉去跟馮工商量,回來之后又是點頭。 在沈蓁難以置信的目光下,林有葉居然真的駕駛飛機沖向了天空,又是一條過,這一幕給沈蓁帶來了極大的震撼,林學(xué)霸還真是什么都會啊。 曲筠寧問,“你同學(xué)是飛行員?” “不是?!?/br> “那她在這里是做什么的?” “設(shè)計師?” “設(shè)計師?設(shè)計什么?” 沈蓁眨眨眼,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你不能再問了,再問下去有關(guān)部門就要來調(diào)查你了,到時候你的代言啊劇啊的就全部落到了我手里?!?/br> 曲筠寧笑了,“為了不落到你手里,我肯定不問了?!?/br> 晚上,林有葉又來邀請沈蓁一起散步,面前的林有葉換回了亞麻色的襯衫跟淺藍色的毛衣,很工科范兒,她們并排走著,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沈蓁沒事做在一直看月亮,林有葉目視前方的視線微轉(zhuǎn),凝視著沈蓁的側(cè)臉。 沈蓁鼻梁高挺,微抬的下巴連著細長的頸部是道好看的弧度,露出來的耳垂,圓圓的,很白。 林有葉問,“拍戲累嗎?” “這幾場還行?!鄙蜉栌终f,“你還會開飛機,真的太厲害了?!?/br> 她真誠的贊揚著自己,讓林有葉那顆煩躁已久的心稍稍平定,她說,“我不厲害?!?/br> 沈蓁以為自己聽錯了,歪著頭問,“什么?” 林有葉看著她,一字一頓,“我不厲害?!?/br> 林有葉心里裝的事很沉,沈蓁很早就有所察覺,她皺了皺眉頭,認真的說,“你在我心里一直都很厲害,你還記得嗎?高一的時候我第一次問你題目,你說數(shù)學(xué)公式很漂亮,那是我第一次聽人用漂亮去形容公式的,當時我就在想你長大一定是個厲害的科學(xué)家?!?/br> 林有葉靜靜的聽著,沈蓁的聲音很輕柔好聽,她壓抑許久的內(nèi)心得到了撫慰,她不記得她對少年的沈蓁說過公式漂亮這樣的形容,但感動于她還記得。 沈蓁還在繼續(xù)說,“雖然,我不知道現(xiàn)在的你具體是做什么的,但我知道你一定從事著非常專業(yè)的工作,做著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情,林有葉,你已經(jīng)被很多人羨慕了,為什么不自己也羨慕自己一下?!?/br> 她開著玩笑很俏皮的模樣,林有葉看著她,開了口,“我現(xiàn)在主要是設(shè)計比你今天看到的那些更好更快的飛機,可這半年來一個簡單的落地問題我還沒有解決?!?/br> 林有葉這是在跟自己吐露心聲,沈蓁讓自己更加專心的聽她說話,林有葉說,“我很煩躁也很著急,國外比我們超前太多我卻連簡單的落地都無法攻克?!?/br> 沈蓁驚訝的發(fā)現(xiàn),原來,驕傲的天之驕女也會被困難打倒,也會在乎成敗,她笑了起來,說,“林有葉,我終于找到點平衡了,你也會有我們普通人的煩惱啊?!?/br> “嗯?” “以前的林有葉什么都會,全市第一,我后來聽說你一路升學(xué)都是順風(fēng)順水,朋友、同學(xué)談?wù)撈鹉愣际窃谘瞿綄W(xué)霸,羨慕你的成績還有你的長相,可你看,你只是普通人啊,普通人都有解決不了的麻煩,好比我們娛樂圈,雖然我跟曲筠寧從小角色演到了女主角,可跟我們同期的許多人現(xiàn)在依然演著小角色?!?/br> “林有葉,你聰明好看,所以被周圍的人捧得太高,久了你也真的把自己放在了高高在上的位置?!鄙蜉瓒琢讼聛恚死钟腥~手腕,林有葉知道她的意思順從的蹲了下去,“你看,你得讓自己下來,做個普通人,抬頭?!绷钟腥~依言,她指著夜空說,“看,月亮還是圓的,對不對?” 林有葉淺淺的笑著,“對?!?/br> “還有,有差距很正常的,不能說你在進步別人就該停下來等你吧,你看我跟你,我可能一輩子都追不上你,但我不行別人可以啊,肯定有比你聰明比你厲害的人,你解決不了就換他們來好了,你說對不對?” “對?!?/br> 她還是頭一次對別人說自己的心事,也是第一次安靜的聽完別人說那么多話,沈蓁小心翼翼的安慰著她,撫平她的煩躁,為了哄她,自顧自的說了很多以前拍戲時的趣事,她聽進去的不多,因為在講過往的沈蓁更好看。 這個晚上,低沉許久的她前所未有的平靜,不是別人高估了自己,而是自己高估了自己,所以總覺得自己做得到,一旦做不到又自怨自艾,她躺在床上閉著眼,在腦海想象宇宙的宏大,整個人類對宇宙的探索不過寥寥,偉大的愛因斯坦最后在量子力學(xué)上都陷入了困境,她又有什么好值得驕傲自豪的? 第二天,沈蓁是早戲,5點鐘就開始拍了,那時候食堂還沒有開門,時間太趕她只喝了點牛奶,第一場戲結(jié)束是7點多,正要讓張張去給自己買點熱乎乎的早飯,就見林有葉提著一袋東西逆著晨光走來,她有預(yù)感,林有葉手里拿的是自己的早餐。 果然,林有葉走近,說道,“飯團,我記得你愛吃。” 沈蓁笑到瞇起了眼睛,小聲問她,“今天起床后鉆牛角尖了嗎?” 林有葉搖搖頭,“以后都不鉆了?!?/br> 沈蓁心滿意足的吃起了早餐,張張見林有葉走開才說話,“我前幾天就想跟你說,林老師比正在證件照上還要好看。” 沈蓁炫耀,“很漂亮是吧。” “是?!?/br> “那我漂亮還是她漂亮?” 送命題,張張果斷答到,“當然蓁蓁最漂亮。” “瞎說,明明她更漂亮。” 張張難以置信的張著嘴巴,她家一向愛美的女明星居然主動說高中同學(xué)比自己好看,她想了想,應(yīng)該是關(guān)系要好,閨蜜情深。 所以,她說,“你們以前關(guān)系應(yīng)該很好吧。” 沈蓁搖搖頭,“不好,她跟誰都好不起來。” 張張通過這幾天的觀察有點認同沈蓁的說法,“也是,特別冷淡,我昨天看見劇組的男藝人去找林老師搭話了?!鄙蜉桦m然在吃著飯團,可耳朵已經(jīng)豎了起來,“林老師連看都沒看他,走了?!鄙蜉韬軡M意,咽下了嘴里嚼了半天食物。 劇組在這邊取景只有二十天,很快所有鏡頭都拍完了,道具組收拾完東西已經(jīng)是深夜,散步的沈蓁看著那邊的燈光一盞接著一盞熄滅,突然間升起了分別的不舍,她看了看林有葉有很多話想說,可又不知道從哪里先開始。 林有葉搶了先,“沈蓁?!?/br> “嗯?”沈蓁的心跳得很快。 “我欠你一聲對不起,那天之后我出去競賽,沒能及時給你澄清是我的過錯?!?/br> 都那么久遠的事了居然還想著道歉,沈蓁心頭一苦,說道,“沒關(guān)系?!?/br> 林有葉又說,“其實,你剛來我就該跟你說了,只是怕你不想再提?!彼粗蜉瑁苷J真,“可我的歉意還是得讓你知道的?!?/br> 沈蓁原本充滿期待的心又開始動搖了,所以林有葉對自己的照顧僅僅是因為積累的歉疚,果然,對林有葉千萬不能抱有幻想,不然摔疼的只能是自己,心頭一陣陣的苦澀,沈蓁悄悄嘆息。 “好啦,你也是奇怪,又跟你沒關(guān)系,不過看你這么有誠意,我接受你的道歉?!彼首鬏p松,“明天我們就離開了,提前道個別吧,要不,抱一下?” 林有葉點點頭把她抱在了懷里,反倒是提議擁抱的沈蓁一陣慌張,林有葉這個人一點都不矜持要抱就抱,也不推辭一下,她還沒來及做完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