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柴人很是驚訝：“貞娘，你——”

    女人見到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靜靜凝視了好幾個呼吸，才高興地從躺椅上站起來。

    女人是砍柴人的妻子，從她那兒得知，他四十年前上山砍柴，突然就失去了蹤跡。

    “可是……可是我只是睡了一覺啊……”他說。

    在家里人的詢問下，他將他在山上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同村的人將他圍住，看他烏黑的頭發(fā)，光潔的皮膚，年輕的身體，嘆道：“你碰到的肯定是神仙啊，你吃的糕點肯定是天宮的食物?！?/br>
    有讀書人算了算時間：“四十年前，不是正好是咱們文曲星君轉(zhuǎn)世后，尚在孩提的時候嗎？”他大喜：“你是碰上文曲星君啦！”

    砍柴人覺得自己迷迷糊糊的：“什么文曲星君？”

    被解釋了一通，方知本朝在四十年前真出現(xiàn)了飛升的神仙。

    “那必然是文曲星?！弊x書人信誓旦旦，“文曲星下凡，考了狀元爺！”

    “然后呢？”砍柴人聽得津津有味。

    乖乖，他之前碰到的精致娃子，居然是神仙呢！

    讀書人理所當(dāng)然道：“然后？然后肯定是飛升了啊，回到天上去當(dāng)星君去啦?！?/br>
    那山后來，就改名成了狀元山?？巢袢藳]有說糕點的事，帶著妻子和大黃狗偷偷原路返回，將糕點分食了。也成了一對神仙眷侶，在山上活了三百春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怕被發(fā)現(xiàn)不對，極少下山了。

    *

    四月又是一場考試，是府試，姜星秀記著時間，約莫到時，就前往考場。

    沒吃完的糕點，想著帶進考場也會冷了，冷的糕點不好吃，便被他隨手放在桌上，以待飛鳥啄食。

    他倒是感覺到有人偷看，但想著從對方衣服上看家境，沒落魄到隨便撿東西吃的地步，也就沒有特意去管。

    府試試題，姜星秀并不覺得有多難，認(rèn)認(rèn)真真做完后，心里就有底了。

    這一回的試題基本上都是關(guān)于民生的，哪怕是寫詩，都是關(guān)于民生的詩，要說沒人臨時改試題，姜星秀是不信的。

    能這么做來試探他本事的，除了惲知帝還有誰？

    姜星秀將筆放回筆筒里，垂下了眼。

    恐怕他此次府試一出考場，就能看到皇帝的人了。

    姜星秀再檢查了一遍卷子，將它用沒用過的硯臺壓實了，舉起手，示意要提前交卷。

    旁邊正在抓耳撓腮寫著題的人心態(tài)一下子就崩了。

    現(xiàn)在是第三場策論，時間才過去沒到一半，人家都提前交了卷，而他瞅著題目，無從下手。再思及前兩場的帖經(jīng)和雜文，考的記誦、辭章和政見時務(wù)，都答得渾渾噩噩，心里也有數(shù)，自己要名落孫山了。立時悲從心起，充血的眼睛狠狠瞪了一眼姜星秀，將自己的筆墨紙硯掀了一地。

    守衛(wèi)疾步上前，將那人捂了嘴拖出去，自始自終除了他掀東西，再沒一絲聲響。

    知府是考官，在任已快滿十年，三年兩考的府試，也不知看過多少考場上突然失態(tài)的人，見怪不怪了。

    不過，這一回似乎尤其多。

    前頭暴起的是一個，從姜星秀一路往門口方向去，到了門口，有打翻墨硯，讓心血付之東流的，有突然間摔筆，沒心思再答的，也有破罐破摔，收拾行李直接交卷的。

    崩了心態(tài)的人，都是幾十歲的年紀(jì)了。

    知府搖了搖頭。

    如果是他在考場，恐怕心態(tài)也不會很好吧。八歲的小孩子來考府試，還提前交卷了——他是縣案首，誰也不會腦洞大開，覺得他是寫不下去提前交的卷子。相比之下，他們這些幾十歲還輪軸轉(zhuǎn)在府試，一直沒能考上的，簡直是大半輩子活狗身上去了。

    知府回想起自己下去監(jiān)視考場時，掃的那一眼策論內(nèi)容，心里下了判定。

    不出意外，這位縣案首，就要成為府案首了。

    第164章 文曲星君科舉路

    考生能出考場的那一天，姜家的人早早來到外邊守著, 七個兒子都來了。

    等到了快黃昏時, 姜聞先叮囑：“你們一會兒可要看仔細了, 別把你們弟弟看錯了?！?/br>
    撒嬌著要跟來的小女兒第一個應(yīng)聲：“我會好好看著的！”

    姜聞先眉開眼笑：“囡囡真是爹爹的小棉襖?！?/br>
    大哥玩笑道：“只有囡囡是小棉襖，我們都是粗布衫?！?/br>
    小女孩吐了吐舌頭, 向著大哥做了個鬼臉。

    二哥展開桃花扇，笑吟吟：“女兒家那么可愛，咱們這些臭男人當(dāng)然比不上。”

    姜家七子, 方十歲的姜一秀把水囊抱在胸前, 輕聲提醒：“門要開了。”

    大門緩緩拉開, 考生三三兩兩從考場里出來，多被家里人攙走。

    好幾天的考試, 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身體不好還真做不來科舉這活——有不少考生是在考試途中暈倒, 被抬出去的呢。

    “不是, 不是，不是, 也不是……”姜順心趴在大哥肩頭, 伸手指一個個點過去, “都不是……”

    姜輝秀眼珠一轉(zhuǎn), 扇子閉合, 縱身躍上考場門檐，向著受驚的人們拱拱手：“在下來接離家出走的家弟，怕他偷跑, 方登高處，諸位莫怪。”

    看他又白又凈，眉目流轉(zhuǎn)間皆是風(fēng)流，臉上又帶著溫潤的笑容，人們先生了三分好感，又聽他有禮有節(jié)道出緣由，再多的火氣也消了。由著他在上邊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