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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真如那些實驗人員所言,是異于人類的存在,那什么對你來說才最重要呢,你想要從我這里獲得什么?愛嗎?愛對你來說又是什么樣的情感呢。 然而剛問出口,紀楚戎直覺不妥。他的脊背不由自主豎起汗毛,比動物遇到天敵時更為機警,每個細胞都瘋狂地拉動警鈴,身體卻受到某種極度強悍的壓制動彈不得。 快跑!想辦法離開!逃離他的視線! 沒用沒用沒用——根本無處可逃! 要多么愚蠢的生物,才會問自己的天敵喜歡吃什么。要多么遲鈍的生物,才會在刀叉環(huán)繞的盤子里沾沾自喜。 晚了! 那雙手臂收緊,卻并不是要將他拉入墳?zāi)怪小=┯驳纳眢w未作出任何有效的抵抗,臉頰相貼,胸膛相撞,脖頸相交,鎖住他的軀體明明是堅硬的,卻又說不出的柔軟。紀楚戎明明抵在白迪的胸膛,又錯覺自己正沉入泥沼,某種粘稠的物質(zhì)一點點淹沒了他。 然而……身體被淹沒的部分卻感受到舒適絕頂?shù)臏嘏?/br> 這個人的懷抱,無法用任何直觀的語言形容。 這種頭暈?zāi)垦#裰敲宰淼母杏X維持時間不長,紀楚戎從這滅頂?shù)目謶峙c快感中回過神時,卻感覺仿佛經(jīng)歷了有數(shù)載光陰。 在他剛剛回過神時,恰恰聽見那個人的回應(yīng)。 比任何情話都要低軟纏綿,又高高凌駕于任何世俗真理,先是綿軟地爬上肌膚,又在頃刻間勒緊自己的獵物,越是掙扎越是收攏。 “那當然是你啊?!?/br> 那個人的手隔著一層布料游走,一點點,慢慢地激起層層戰(zhàn)栗,沿著那根人體中至關(guān)重要的骨頭向上,蜻蜓點水般在頸椎敲打兩下,于他脖頸后方收攏。 “我存在于這里的意義是你?!?/br> 那雙手輕輕用力下壓,紀楚戎在此時并未作徒勞的抵抗,于是他離那個存在又更近了幾分,漸漸地,比任何其他生物都近。 人類總是不由自主地去追尋真相,在深淵的邊緣徘徊,一邊因畏懼而瑟縮著,一遍又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總有那個幾個人,自以為是地凝望深淵。 于是這些選擇凝望深淵的人,受到某種呼喚。反映在人體中,就是自認為自己擁有探知一切的職責與攀登無人抵達之高峰的使命感。 然而,也許,僅僅只是一群在不知不覺中受到深淵蠱惑的人罷了。 現(xiàn)在,他比那些孜孜不全求索卻總是在一步之遙外徘徊的人都要接近。 可惜了……他是個瞎子。 只有深淵,孜孜不倦,數(shù)年一日地凝視他,專注到了極值,演變成可悲的深情。 瞧,深淵在他面前低語。 “我現(xiàn)在的一切,形貌,生命,情感,語言,都是為你而存在的?!卑椎?,這個人類口中不可名狀之物,如此這般說道:“如果沒有你,我將不存。” 密閉的實驗室缺乏新鮮空氣,這里充斥著各種元素的氣味,如果沒有已然發(fā)生的種種,紀楚戎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原來的世界,嗅聞著人間煙火味,過著自己平淡的日常。 盡管他生命中剩余的時日可能不多,也絕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遠離常理,遠離自己所熟知的一切。 “所以,你是為了白迪來找我道歉?”葉一生身上除了幾處淤青外沒有嚴重的傷勢。 紀楚戎取過桌面上放好的跌打藥酒,在手上倒了一點兒涂抹在葉一生肩背的淤青處。掌下用力恰到好處,促使藥力生效。 “不是為白迪,是為我們。” 如果不是他在實驗臺上出了狀況,白迪也不會情急之下對葉一生動手。 “嘖,這么快就用上‘我們’了,你們感情升溫很快嘛?!?/br> “不是升溫。”將剩下的藥瓶放到一邊,紀楚戎拉起葉一生的衣領(lǐng),幫他整理好上衣,輕聲道:“是回溫?!?/br> 如果沒有那零星閃過的記憶片段,紀楚戎或許完全處于一頭霧水中。那段記憶太過于刻骨,太過于痛苦,是無法拔除的余毒,只要碰到一點引子,便要突破重重限制復(fù)發(fā)出來。 安逸是最好的麻痹藥,但只有痛苦才能迫使人清醒。 一點點片段已經(jīng)足夠紀楚戎不斷深挖,反復(fù)推敲。 他的眼睛并不是隊長說的那樣,是在任務(wù)中重傷所致,他失去眼睛時甚至還沒加入UWP。也正因此,他對世界的認知總是存在微妙的偏差,他無法想象出高樓大廈長什么樣子,卻對那些破敗低矮混亂骯臟的貧民窟生出莫名親近。 他原本以為這種為何是因為記憶破損,現(xiàn)在想來,怕是他根本還沒來得及見識人類文明的富足先進,已經(jīng)先在黑暗匯聚之地失去了自己的視覺。 充滿遺憾,他余生追逐光明與正義,然而對世界直觀的感受全部來自于黑街。 白薔薇生命研究所有一處秘密基地位于黑街深處,這是他加入UWP后逐漸調(diào)查得知的情報。記憶片段中出現(xiàn)的實驗人員,極有可能就是那個秘密研究基地的工作人員。 那么他為何會陷入那個研究基地中呢。 那些人顯然對他做了慘無人道的事情,記憶中的自己眼前一片漆黑,兩種可能,一種是眼睛被遮蓋住了,另一種可能是,他那時候已經(jīng)失去了眼睛。 他們還提到了怪物,雖然沒有明確提到白迪的名字,但白迪的某些異能特征卻與他們口中的怪物表征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