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值得他犧牲至此嗎？紀(jì)楚戎一再痛苦地反問自己，他無法估量出自己在他們心中的價值，只知道珍貴到他必須好好活下去，活好他們?yōu)樗麪幦〉降拿恳惶臁?/br>
    “萬千平行世界，時基卻單單選中這里。我不相信這是巧合?！?/br>
    他們一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第一個遇到的就是葉一生，這不可能是巧合，是兩個彼此毫無交流的天才一筆一劃繪下的軌跡，在那一瞬間，那一個地點，避開無數(shù)種錯誤從而完美地嵌合續(xù)接。

    紀(jì)楚戎嘆息著問道：“你在那里等了多久？”

    “明確即使耗盡生命也無法達(dá)成所愿后，我便開始著手建造白塔，同時向宇宙發(fā)送定位信號。”

    任何一個普通人在聽了葉一生的想法后，都會大叫‘瘋子’。對于平行宇宙的存在，人們至今仍處于未證明其存在也未證明其不存在的模糊界定中，然而就在這種情況下，葉一生不僅堅信其存在，還設(shè)法與平行世界的自己取得聯(lián)系。

    “改變即定的，只可能是變數(shù)。”葉一生道：“我在賭變數(shù)存在的可能性。只要變數(shù)降臨任何一個平行世界，我相信那個世界的我一定能想到辦法?！?/br>
    雖然沒想到這個變數(shù)那么難搞，棘手非常，但也只有這樣超脫世俗常理的存在，才能以顛覆性的手段扭轉(zhuǎn)乾坤。

    兩個葉一生，一者選擇死，一者選擇生。擇死者懷著未完成的心愿赴死，擇生者背負(fù)著逃兵一般的內(nèi)疚自責(zé)，守望著縹緲的不切實際的可能性。

    “你們真的很敢想?！弊叩浆F(xiàn)在這一步，紀(jì)楚戎生出一股姍姍來遲的后怕，他道：“而且你們設(shè)想的一切都一步步實現(xiàn)了?！?/br>
    “不，還差一點呢。”葉一生晃了晃手中的注射器，道：“一會兒你可要好好配合我呀。”

    紀(jì)楚戎明白了，葉一生這一席話剖開自己的傷口，只為了與他開誠布公，將兩人之間的隔閡都清理干凈。他道：“你放心吧，我會為了自己，為了你們努力活著的?！辈还懿疃嗌?，他這條命都不能交代出去。

    他舍不得活在自己記憶里的葉一生。

    也舍不得那個奇怪的家伙。

    注射完藥物后，困倦感漸漸涌上，葉一生在他耳畔絮絮叨叨地說著他與紀(jì)楚戎的故事，紀(jì)楚戎聽著，在心里悄悄作比較，唔，這句話葉一生也對他說過，啊，那件事他和葉一生也做過。

    漸漸地，身體變得很輕。

    但紀(jì)楚戎并不覺得恐慌，他感覺到有一雙有力的手穩(wěn)穩(wěn)地拖住他的魂靈，承載著他的一切苦憂、傷痛。

    感知徹底沉入海底前，紀(jì)楚戎漸漸分不清現(xiàn)實與虛幻，此世與彼時，身旁那人有著熟悉的氣息，于是歡喜踏破層層蔽障跌入他心底。紀(jì)楚戎怔怔道：“葉一生，能遇見你，我好高興呀……真是太高興了……”

    后面的話含糊不可聞，這薄薄一層輕語卻斬斷了無數(shù)糾纏葉一生的嗔癡怨懟，一如從前無數(shù)個日夜，他替他遮蓋掉黑街的陰暗可怖。

    無論是哪個世界的葉一生，都能從這句話中獲得自己的救贖。

    葉一生的觸動紀(jì)楚戎此時已感知不到，他處于了一個很微妙的狀態(tài)，隱約能感受到外界的信息，卻又游離在了清晰的感官之外。他的五感與rou體之間充斥著層層迷霧，神經(jīng)就像斷藕之間那一點看不真切卻又真實存在的藕絲。

    在迷霧中，一個詞重復(fù)出現(xiàn)。

    說不清是怎么出現(xiàn)的，不像是耳朵聽見的，也不像是心里想到的，反正它就是出現(xiàn)了。

    接著是另一個詞。

    意義不明的詞句化作綿密的線，他受其牽引，卻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心思。

    這些詞句讓他想起了葉一生，周圍無形的黑暗則仿佛是白迪的化身。

    身處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紀(jì)楚戎不僅沒覺得可怕，反而如魚得水。漸漸地，他看到了點光。

    離得近了，才發(fā)現(xiàn)那是清晰的影像，無形的屏幕分列兩旁，開辟出一條長長的走道。各種各樣的畫面片段在屏幕上重復(fù)播放，每幅畫面都流溢著滿滿的熟悉感。

    這種熟悉感過于自然，以至于紀(jì)楚戎慢半拍才想起來，自己明明是看不見的。

    剎那間靈光一閃。

    啊……

    這些，是我曾經(jīng)看見過的畫面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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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英雄的理想鄉(xiāng)·第六章

    風(fēng)吹過白塔外的鐵絲網(wǎng)， 松動的網(wǎng)線撞擊欄桿，發(fā)出咔噠咔噠的聲響。塔外林木漸深，嘰嘰喳喳的鳥鳴從深處回傳。世界明明是喧囂的， 只除了一處地方， 萬物不允， 常理不至。

    一個清瘦的身影， 站立在那處地方。

    人的眼睛看來，就是平常無奇的畫面， 無意中看了不知多少這樣的畫面。頂多是那個人的樣貌有些奇怪，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雜色，連皮膚都是毫無血色的白。

    倘若這時戴上熱成像儀，眼前所見之景立刻就會化作最尖利的刺刀戳入腦中。

    無任何已存的概念可以定義。

    非現(xiàn)存的感知力所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