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總笑了笑，轉(zhuǎn)而安撫道：“這些年雜志有這樣的成績，多虧了你，我不是懷疑你的判斷，但大環(huán)境就是這樣，我們不能不低頭。現(xiàn)在大環(huán)境越來越糟糕了，到處都是戾氣，你要出了格，大刀就砍你頭上啦?！?/br>
    邱新志沉默。吳總又道：“你要是怕時間太緊，沒合適的選題，我這里倒是有一個。W記快餐店想要跟我們合作做一期，明星、經(jīng)費、采訪內(nèi)容他們都能幫忙搞定，很輕松。找倆編輯收拾一下材料，就能上了?！?/br>
    “這是周年刊啊？我們做快餐店廣告合適嗎？”

    “我覺得合適?！?/br>
    邱新志沒話了。他這才明白，集團總經(jīng)理為什么踩著點找他撤封面了——吳總跟W記的關(guān)系密切，人情利益交纏，這事兒估計他都算好了，編輯部兩天內(nèi)肯定湊不了一封面，只有用他的選題。

    他們一個管內(nèi)容，一個管經(jīng)營，按理吳總不能隨便干涉選題。但吳總級別畢竟比他高，掙錢的又比花錢的說話有分量，邱新志選擇了妥協(xié)?！昂玫模滥f的，換封面?！?/br>
    吳總松了一口氣，“辛苦啦。老邱，過幾天一起吃頓飯吧，完了去放松放松，你最近繃太緊了?！?/br>
    邱新志隨便應酬了兩句，掛了電話。

    他情緒低落到極點，腦子里想的都是吳總的車轱轆話：現(xiàn)在大環(huán)境越來越糟糕了，你要出了格，大刀就砍你頭上啦！

    他抬頭看著天，就像上面真的懸著大刀。他不知道出格要面對什么后果嗎，用他來教訓？！別說出格，他還沒伸出鼻子去吸一口新鮮空氣呢，就被大刀嚇回到殼兒里去了。

    他這才知道自己有多慫。他還以為自己是爬上了高峰，把標準人生踩在腳底，其實事實正好相反，他被這樣的人生控制了，連回罵一句的勇氣都沒有，像以前做過的幾百次那樣，他選擇了默默妥協(xié)。

    一切都沒有改變啊，就算他遇上了由良辰……

    “誒，你沒事吧？”由良辰問。

    邱新志苦笑，失魂落魄道：“你這是在擔心我嗎？”

    “我……”由良辰蹲了下來，抓住他的手。

    邱新志心跳都快要停止了，手背上都是由良辰的溫暖。

    由良辰接著道：“我是擔心你掐死老鐵?！彼亚裥轮镜氖痔崞饋恚翔F憤怒地喵了一聲，從邱新志的魔掌里逃脫，三兩步跳上了墻頭。

    邱新志喪氣道：“對不住?！彼玖似饋恚职咽址胚M褲兜里。他本來準備約由良辰去看演出，但被電話打斷了，勇氣霎時間消失，越發(fā)的難以啟齒。

    “我想……”他看著由良辰，“你休息那天……”他磕磕絆絆的，就是說不全一句話。

    這時候，霍子安從浴室走了出來。由良辰的目光立即就移到了霍子安的身上。霍子安五官本來就深邃，剪了頭發(fā)后更是清朗俊秀，顯得格外的精神。

    由良辰望著霍子安的眼神，邱新志都瞧在眼里，他猶如掉下懸崖又被人打了一悶棍，登時萬念俱灰?；糇影惨娗裥轮具€在院子里，不爽道：“大主編，這兒又曬又熱，你去餐廳里等著吧?！?/br>
    邱新志神色黯淡：“我不吃了，下次……要有下次再說?！?/br>
    說完這話，邱新志走出了院子，并且心想，他跟這個餐廳真是犯沖啊，來一回倒霉一回，從來就沒好事。或許他真不該靠近這里？要不……要不以后還是別來了吧。

    霍子安詫異地看著邱新志的背影，問由良辰：“你又得罪他了？”

    “我總共說不到三句話，”由良辰跟邱新志接觸多了，對這個人的印象逐漸鮮明起來，覺得這人的有毛病的腦袋也不是那么難理解了，“他心情不好，沒胃口吧。過段時間心情好了，自個兒就回來了?！?/br>
    霍子安樂了：“你當他野狗呢，餓了就回來吃飯？誒，他不回來最好，挑三揀四的，看什么都不滿意，除了——”

    “嗯？”

    霍子安指了指他，意味深長地牽嘴笑道：“除了對你?！?/br>
    由良辰愣了愣，卻見霍子安已經(jīng)一邊打著噴嚏，一邊走回廚房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部分可能寫得不太清楚，解釋一下。簡略來說，媒體通常分為經(jīng)營和采編兩部分，經(jīng)營找錢、找廣告，采編專管內(nèi)容。理論上，兩部門是一邊大，為了內(nèi)容的獨立和廉潔，經(jīng)營是不該左右編輯工作的。但這是理論上?，F(xiàn)在紙媒日子難過，好多媒體都守不住線了。

    跑個題，最近還有某企狀告財經(jīng)雜志，說記者編輯去找企業(yè)老總，要老總接受他們的投資提案，否則就會黑他們。這場景想起來就匪夷所思。就想說，媒體并沒有那么大能量，要平衡各方關(guān)系已經(jīng)夠難了，并不能說黑誰就黑誰。

    心疼大主編一下下。

    第41章 間接親嘴

    錄節(jié)目遠沒霍子安想的簡單，錄制前的開會協(xié)調(diào)工作，就花去了他不少時間。他自己這邊也得策劃、籌備食材、勘查地點等。經(jīng)過了慎重討論，他們決定漢堡定價不能太高，因此沒有采取魏國恩提出的使用進口澳洲牛rou的建議，而是像平時那樣，用老鮑推薦的本地黃牛。牛rou在近郊處理，大部分都送往牛街，小部分流散到城里的菜市場和餐館。

    漢堡的形式也盡量樸實，方便現(xiàn)場快速cao作。但霍子安覺得賣普通的漢堡太沒勁了，他事必精細的強迫癥發(fā)作，在細節(jié)上下了許多功夫。漢堡的面包加了黑麥、啤酒和紅糖來烘烤，切開時香氣撲鼻，也比普通漢堡面包多了天然的甜味。幾種蔬菜分別用腌、烤、煮或煎制處理過，避免了生菜的生澀，洋蔥做成了焦糖洋蔥，充分煮出了洋蔥的甜香。奶酪用的是本地奶酪匠人做的新鮮奶酪，而放棄了超市的奶酪片。

    兩指厚的rou餅在鐵板上煎制，保持里面的汁水豐盈，煎到兩面焦黃后，鋪上柔軟的奶酪薄片。奶酪很快就變成半融化狀，和牛rou餅一起放在用黃油烤過的面包上，再層層堆著切細的蔬菜，擠上芥末醬和番茄醬，焦糖洋蔥攤在上面；為了避免蔬菜和醬汁洇軟了面包，洋蔥上放了一層類似煎餅薄脆的土豆脆餅。合上面包，裹在白色的油紙里，完成。

    歐吉：“好吃？”

    魏國恩吃了一大口，興奮道：“好吃好吃！真的甩快餐廳十條街，就是一個漢堡賣80多塊的正式餐廳，也沒做得那么好的?！?/br>
    “原來漢堡可以做出這個味道，”周冬曦瞪大了餐店能做到這樣，就沒人去大餐館吃飯了！”

    老鮑舔舔嘴唇：“快餐店做不了這樣，精耕細作的東西，都很難量化。就說這么厚的rou餅吧，要煎到什么程度，大廚師才能掌握好分寸。這就是fine dining跟快餐的區(qū)別，同樣的東西做出來就是不一樣?！?/br>
    “味道豐滿，但是一點都不膩。就是有個問題，”陳朗心對霍子安道：“rou餅汁水很多，拿著吃會流到手上衣服上，很狼狽?！?/br>
    霍子安沉思：“那再加上一層紙？”

    “紙不管用，”由良辰答道，“墊個盒子吧?！?/br>
    “對！”老鮑馬上回應：“這些就讓節(jié)目組去準備，他們能在盒子上印logo做節(jié)目推廣，我們能節(jié)省成本?！边@次比賽不止比人氣，還要最后核算盈虧。

    陳朗心點頭：“沒錯，能蹭就蹭。誒，老鮑，你這么會算，為什么做啥生意都黃呢？”

    老鮑深沉道：“這就跟交女朋友一樣，姑娘再好，也不能窮盡她的好處，總得給人留一口啊。我就是心腸軟，給人留的口太大，結(jié)果被人一口咬走了?！?/br>
    眾人笑罵：“你他媽活該！”

    楊柳絮飛揚，京城里像下著罕見的鵝毛大雪。這一天，餐館休息一日，霍子安帶著他的人，一大早到了三里屯。

    導演見到霍子安，驚道：“老師，您感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