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脾氣和我兒子一模一樣
雨。 淅淅瀝瀝,下個沒完。 張思晨背著書包從學校旁邊臨時鉆進來躲雨的咖啡館出來,坐了一下午,咖啡還行,歌聽起來也舒服,就是座位太硬了。 厚重的木制椅子,硬,坐久了誰都受不了。 雨還在下,張思晨站在門口的法式雨棚下面,不想走出去。伸手接雨,微涼,一點點重量砸在手心。 同一個動作持續(xù)了很久,他又在發(fā)呆。 小時候張思晨很喜歡講話,上課講,吃飯講,寫作業(yè)的時候講。那會兒的課業(yè)簡單,他邊講話邊就能完成。 后來課業(yè)變多了,校內的校外的,量大難度也大,講著話寫不完......其實不講話也寫不完,但是mama就是覺得他是因為講話分心所以作業(yè)才寫不完。 從四年級開始,只要呆在家里,他聽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噓,別講話!” 噢,好的。 不能和別人講話,那就和自己講。只要安靜地端坐在課桌前,就沒人管他。小小少年在環(huán)狀臺燈下面坐一整晚又一整晚,經常發(fā)呆偶爾寫作業(yè)。 沒在講話了,作業(yè)還是寫不完,只是mama再沒有明面上呵斥他的理由。 發(fā)呆的時候越來越多,作業(yè)沒寫完,但是成績卻上去了。 越長大張思晨越覺得在家里呆著不自在,有時坐在書桌前扭頭求助奶奶,奶奶悄悄走過來把門關上。不一會兒,門又開了。 母親站在門口,張思晨知道,但是他連回頭看她都懶得。 不管你看不看我,我都是這樣。你看著,只會讓我更難受。 上大學前夜,張思晨高興得整夜沒睡著。 自由,沒有眼睛盯著的自由,對新生活的向往刺激得他毫無睡意。 可是,上了大學的他,總是覺得無聊,無趣和無所適從。 張思晨今天退了學生會,沒意思。 那些人做事的方式讓他想到他媽,奶奶教她做菜,寫了清楚的菜譜給她,但是她每做一步都要問奶奶:“我做得對嗎?怎么樣?” 而奶奶不生氣,還高高興興總和別人說:“努力得很吶,態(tài)度又認真,是個好苗子?!?/br> 好苗子個p,張思晨覺得一個比一個弱智,彼此耽誤,浪費時間。 退了學生會,就只剩排球隊了。一下雨就不訓練,開學到現在就聚餐那次人來得最齊。本是興趣所在,現在興趣也消磨得差不多了。 張思晨在咖啡館坐著的時候在想,自己是不是有點不正常?厭世,態(tài)度消極,不合群,或許應該去看個心理醫(yī)生? 不正常嗎?感覺別人更不正常些。 張思晨站在咖啡館門口的雨棚下接雨發(fā)呆,發(fā)呆得入神。 一聲悶重的“嘭”在頭頂響起,他保持接雨的姿勢仰頭,發(fā)現頭頂罩上了一把大黑傘。 撐傘的人站在他旁邊,未見人先聞香,扭頭是一張小巧精致的臉。齊肩發(fā)的女孩畫著精致的妝,黑色吊帶連體褲和高跟鞋,亭亭落落地站在他身邊。 “沒帶傘吧,去哪兒?我送你?!崩涞穆曇簟?/br> 長得很美了,聲音再甜一點就膩,現在剛剛好。喉嚨發(fā)緊,張思晨看著面前的人緊張到說不出話。 “回學校?” 張思晨還是講不出話。 這個問題很為難嗎?甘旋看他答不出來,內心:好好一個帥小伙,別是個啞巴吧...... 不能歧視殘疾人,甘旋自然地拉起他一只手握住傘柄,用口型對著他說:傘,送~你~ 可愛。 張思晨笑了。 甘旋看他握著傘笑,又用口型接了一句:不用謝。 “送我到公交車站就行,走吧,我打傘?!?/br> 他說話了,自然而然地把話說出了口。 ...... 會說話啊...... 甘旋尷尬地撩了下右邊頭發(fā)別到耳后:“走吧。” 兩人撐著同一把傘跨進雨幕,砸在傘面的雨聲悅耳,踩在腳底的雨水也變得可親起來。 好像不那么討厭下雨了。 沉默走著,一路無言。 張思晨右手撐傘,左手指尖碾擦指尖,心砰砰跳,整個人的狀態(tài)回到小學四年級。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但卻沒說出口。 小時候是mama不讓說,現在是想開口卻無能。 公交車站不遠,兩人站到站牌下面,張思晨把傘收了遞給她。 甘旋接過傘轉身:“行,你等車吧,我走了?!?/br> “誒。”想說話,卻只能急促地發(fā)出這個音。 甘旋轉身看他,黑色尖頭高跟鞋上全是雨珠。 “你,經常來這家咖啡館嗎?” 我的店我當然經常來,甘旋點頭:“嗯?!?/br> 張思晨聽到她的回答,垂眼又看見她高跟鞋上的雨珠。 “還有事兒嗎?” 張思晨默了叁秒,抬眼直視她漂亮的眼睛,肯定說:“有?!边呎f邊就從書包里拿出一小包紙巾,抽出兩張把書包往后一甩,猝然往前一步在甘旋面前蹲下。 太突然了。 甘旋嚇得往后縮腳。 張思晨蹲在她面前,保持一只手要去握她腳踝,一只手拿著兩張紙巾的姿勢仰頭看她。 甘旋心猛地跳了兩下就冷靜下來,看著他干凈的眼神,總得說點什么緩解一下這尷尬的氣氛。 “你幾歲了?” 張思晨蹲在地上回答她:“十八。” 甘旋笑:“還是小孩子啊,難怪,脾氣和我兒子一模一樣。” ...... 張思晨站起來,把兩張紙塞到她手里:“你自己擦吧?!?/br> 轉身下了公交站臺,走進雨幕。 * 這章之前在微博發(fā)過,但是還是得放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