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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話沒說完,他就發(fā)現(xiàn),謝奪沒有在看沙盤,而是冷眼挑眸盯著他。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氣勢,陳將軍身經(jīng)百戰(zhàn),面對過無數(shù)強大對手,卻從沒有過這種陡然墜入深淵的失控感,但只是一瞬間,將軍很快恢復沉穩(wěn)。 這個年少的皇子身上有頂尖獵食者的嗜血氣息。 “殿下對此進攻路線有何疑慮?”陳將軍不敢再說下去了,迫不及待想要立即打消這位皇子的不滿。 謝奪臉色陰沉地低下頭,抬手指向陳將軍所說的進攻路線附近位置,低聲問:“敵軍若是再此處設(shè)伏,我軍如何應對?”又指向另一處:“敵軍若是在此處發(fā)動水師阻截,我軍如何應對?” 接二連三的,謝奪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多處潛在危險。 陳將軍面上保持著名將應有的泰然,心中卻駭然不已。 這小皇子怎么會找出這些他藏在心里的憂患? 甚至還補充了一些他沒察覺的盲點。 謝奪轉(zhuǎn)身盯著陳將軍:“請將軍作答?!?/br> 燕王用苦笑請陳將軍多多包涵弟弟的失禮。 陳將軍雙唇抿成一條直線,默然與謝奪對視。 半晌,陳將軍沉聲回答:“無法應對?!?/br> 謝奪目光陡然一厲。 燕王大驚失色。 陳將軍腰桿筆直,朗聲道:“這仗不能打,我軍首戰(zhàn)告捷,就能出了這口惡氣,再佯裝進攻,耗他半年,等軍費吃不住,朝廷自然會有撤軍的命令下來?!?/br> “陳將軍!”燕王瞠目結(jié)舌:“你此話何意?這么打……要如何對父皇交待!” 陳將軍一低頭,單膝跪下,拱手道:“二位殿下,末將可以擔保,只要川貴總督派兵把守仲林縣南邊的關(guān)口,羅州土司絕不敢繼續(xù)對外侵犯。他若敢踏出一步,末將勢必與他決一死戰(zhàn),可如今他龜縮山中,羅州地形極端惡劣,我軍若是強攻,幾乎毫無勝算?!?/br> 燕王震驚道:“你……你這話怎地不早說?我聽聞是你向徐閣老主動請纓,如今卻說出這等喪氣話來,你究竟是何居心!” 陳將軍縱橫疆場二十余年,鐵骨錚錚,此刻卻眼圈泛紅,啞聲回答:“確是末將主動請戰(zhàn),一切榮辱由末將一力承擔。末將東南抗倭二十余年,對劉崇光與趙輝二位將軍的性情十分了解,若是任命他二人統(tǒng)兵,就算戰(zhàn)到最后一兵一卒,他們也決不會退卻,所以末將只能主動請戰(zhàn),寧可擔下千古罵名,也絕不貿(mào)然發(fā)兵攻入羅州!殿下,這二十二萬將士,都是我大楚精銳?。 ?/br> 燕王心頭一顫,疾步上前扶起將軍,哽住許久,啞聲道:“將軍的苦心,本王明白了。” 謝奪眼中的敵意也消散了,轉(zhuǎn)而低頭看向沙盤。 “連您都束手無策,這仗看來真的沒法打了。”燕王垂眸思索良久,緩緩握緊拳頭,低聲道:“將軍保家衛(wèi)國數(shù)十年,功不可沒,怯戰(zhàn)的罵名,就由我來擔?!?/br> “萬萬不可!殿下……” “別爭了?!敝x奪忽然開口,注視著沙盤低聲道:“父皇還能讓你們白白耗上半年?龍吟衛(wèi)的探子死絕了么?你哪怕半個月內(nèi)沒動作,撤換統(tǒng)帥的圣諭就會加急送到你手里,沒準比你的捷報更快抵達?!?/br> 燕王臉色一白,想到父皇的脾氣,頓時心急如焚:“這可怎么辦?” 謝奪轉(zhuǎn)頭看向六哥:“不是徐閣老提議不惜一切代價速戰(zhàn)速決么?讓他老人家親自來領(lǐng)兵,他若不愿意,就讓他把這塊沙盤搬去宮里,自己去跟父皇講道理?!?/br> 燕王蹙眉道:“這時候還說這種氣話作甚?確實得讓父皇知道這一戰(zhàn)的風險,我現(xiàn)在就入宮求見!” “仗都還沒打,父皇能信這些?”謝奪忍無可忍:“李閣老都沒能勸住,別去找罵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陳將軍:我怯戰(zhàn)大戲還沒開演就被熊皇子拆穿了,可惡! 第97章 燕王憂慮道:“阿奪,你把你剛剛說的下下策給陳將軍講一講, 將軍說不定有完善之策。” 謝奪看他一眼, 點點頭, 抬手朝身旁做了個請的手勢,陳將軍便大步走到他身旁認真傾聽。 剛聽完這個下下策的時候, 陳將軍愁眉不展, 坦然看向九皇子, 憂慮道:“雖還不清楚實際地形有無作戰(zhàn)優(yōu)勢,單看沙盤,敵方工事占據(jù)天然高度,即使地勢開闊, 我軍強攻,也占不到便宜?!?/br> 謝奪搖搖頭:“認清現(xiàn)實吧將軍,就這地形您還想占據(jù)優(yōu)勢?盡量少吃點虧就是我們的優(yōu)勢了?!?/br> 這九皇子說話直來直去,全然不留情面, 陳將軍有些不習慣,想了許久才質(zhì)疑道:“這兩處堡壘位置相對孤立,即使我軍硬打下來, 也無法對腹地造成威脅啊?!?/br> 謝奪陡然挑眼看他。 陳將軍被看得一愣, 下意識低頭避開少年銳氣。 可是已經(jīng)晚了,謝奪從他神色判斷出他沒看出這兩處要塞的戰(zhàn)略意義。 謝奪復低下頭,彎身抓起沙盤行軍路線上的旗幟,低聲問:“可以么?” 陳將軍爽快道:“殿下請便?!?/br> 謝奪拔下一排黃色旗幟,將它們一支一支插在自己預想的陸軍線路上, 再拔下藍旗,插在水陸。 陳將軍與燕王都低頭仔細看著,始終不明白九皇子想要干什么。 直到兩色旗幟最終水陸交接,串聯(lián)起通往一座要塞的平坦地勢,形成攻守兼并的合圍之勢,陳將軍禁不住倒吸一口氣,震驚地抬頭看向九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