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左夜說完，那人打斷道：組織的規(guī)定你是知道的，不可單獨行動。再能干的人，也需要有個輔助的人互相照應。所以一直以來，才用兩人一組的方式去執(zhí)行任務。這次恰好其他人都有任務在身，我破例讓你單獨執(zhí)行，才導致這樣的結果。

    左夜一時沉默，無從辯駁起。他確實是失手了，這是不爭的事實。

    我知道了。

    結束這通電話，左夜閉上眼。除了任務結束後的固定長假外，他很少有像現(xiàn)在這麼松懈的時刻。在這一行待久，即便是生性寡淡的他，多少也有些好勝心。他并非不能面對任務的失敗，只是讓他更在意的，卻是那名警察的當時的眼神。

    在沙發(fā)上坐了一會，他轉頭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太陽正炎熱著，才剛過了午飯時間。馬路上的柏油路面曬的正熱，地面上彷佛浮出蒸氣，這樣炎熱的天氣下，他卻打算到街上走走。

    在下個任務開始之前，還有幾日的時間可以放松。

    大約晚上七點，左夜才從市區(qū)回來。他住的地方并不在都市里，而是偏遠郊區(qū)的古老公寓。這里地段雖然不好，離熱鬧的街區(qū)還有一段路，但卻很安靜，而且住戶不多，也可省了許多人際關系上的往來。他當初租房時刻意挑了頂樓，除了視野好，還是因為窗臺外加蓋的那個小陽臺，能讓他閑暇時種些花草。

    開了大門，走上頂樓後，左夜卻發(fā)現(xiàn)有個人正站在自己的公寓門前。那人聽見腳步聲轉過身來，身上穿著警服。竟是那天與左夜交手的警察。

    左夜定了定神，臉上沒有顯露任何表情。他不確定那天在混亂的情況下，對方是否已經(jīng)看清自己的臉。

    請問有事嗎？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且客氣，就像是初次見面的人一樣。

    那名警察卻是看著左夜深思了好一會，才說道：警方接到投案，懷疑這里有人非法制造槍械。要請你配合搜查，這是搜查令。

    那人說完，抬起手中的那張紙。

    左夜無法確定對方方才的反應是否代表他已經(jīng)認出自己，但可以知道的是，對方不揭破，就表示這場戲還可以繼續(xù)演下去。他開了門，先讓那名警察進去：請進。

    左夜看著他的側臉，暗暗思付著，單憑上次短暫的交手，他無法確切知道對方的實力底限，或許現(xiàn)在殺他是最好的辦法，但也相當困難。能有這樣實力的對手，難保背後會有其他勢力也說不定。在動不動手之間，他有一定程度的猶豫。

    那名警察只是隨意掃過房內布置，便問道：你在這里住了多久？

    左夜回過神，稍微想了想，大約一年多。

    這里環(huán)境不錯，住戶也少，可以省去許多干擾。那名警察說完，也不等左夜是否有反應，徑自走向陽臺，繼續(xù)道：這里真是個不錯的逃生路線。

    這里是六樓。左夜下意識的皺了眉，跟了過去。

    對身手矯捷的人來說，很足夠了。那名警察彷佛話中有話的說著。

    左夜也不正面回應，反問道：就像你說的，這里的確不錯。我能不能知道，怎么會有人懷疑這里非法制造槍械？

    那名警察聽後一笑，轉過身來，將手臂隨意的靠在窗臺上，那模樣，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樣隨意道：當然不能。

    而后他又用閑聊一般的語氣對左夜道：你電影看太少了，通常為了保護當事人的立場，任何消息都不可以透漏。

    你電影看太多了，如果什么都沒有找到的話，就不存在任何假設性的說法。左夜并無興趣跟那人閑聊，說的越多，只會透露越多不必要的訊息，不早了，該看的也都看過了，你是不是該走了。

    也是，最後一個問題。那名警察卻是很乾脆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左夜看了他一眼，拒絕道：我不覺得我必要有回答這個問題。

    那警察一笑，顯然沒打算追問下去。左夜見他似有離開的打算，閃身讓他過去，卻不知道他是否不小心，擦身而過時恰巧碰掉了擺在窗臺上的花盆。左夜動作很快，已經(jīng)伸手去接。同時間，那名警察卻突然回身扣住自己的手腕。

    你做什麼？左夜冷冷的問，忍住性子沒有發(fā)難。差一點，他就要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刀揮過去。

    身手不錯。那名警察似在抓住左夜手腕的時候神情微微一動，左夜看不真切，卻聽得那人繼續(xù)道：雖然沒有非法組裝槍械，不過我卻發(fā)現(xiàn)，這里其實是個藏毒品的好地方。

    你在說什麼？

    聽說過地獄紅嗎？道上的人都稱為紅毒。那名警察放開左夜的手，轉身看著他說道：世界上最危險的特級毒品，只要四十毫克的劑量就足以摧毀人體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甚至是輕易的毒死一頭大象。

    所以？左夜的眼神在背光之下顯得微暗。

    所以上周發(fā)生的根本不是銀行搶案。而是有人得到消息，知道走私的紅毒被藏在銀行保險柜里，才如此大費周章的在銀行外裝了三顆□□試圖掩人耳目。那名警察直直看著左夜，說話時眼神沒有移動半分。

    左夜并沒有心虛的避開目光，反而定定的回望那名警察，如果真像你所說的，裝了□□，那不是也一并把毒品給炸掉了。

    如果真是這麼稀有的毒品，絕不會讓人這麼輕易的銷毀。但反過來說，若是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也不見得會愿意讓別人占便宜。銷毀，也是一種方式。

    左夜不以為意的移開目光，將手中的花盆重新放回窗臺上：那你怎麼不乾脆向媒體說明。警方直接插手干涉，對你們來說比較有利，不是嗎？

    你應該懂的，有時候還是維持臺面上的現(xiàn)況就好了，這牽扯到政治背後幾個黑道家族龐大的勢力，不能輕易曝光。

    左夜嗤笑：你這麼輕易就告訴我，這樣好嗎？

    這道理聰明人一聽就懂，更何況……那名警察忽然俯身在左夜耳旁輕聲說道：我知道是你。

    莫約兩人肩膀寬度的小陽臺，左夜現(xiàn)在才意識到，原來他們站的極其貼近。那人約比自己高半個頭，低頭時前額較長的瀏海被夜風撫過自己的臉頰，說話時能感覺有些微的氣息在耳旁流動。左夜一時沒有說話，也未做任何反應，就只是靜靜的看著那人身後的漆黑夜空。

    那人退了一步，嘴角似有隱約笑意。他看了左夜一眼，才轉身離開這里。

    左夜看著那人的背影，還來不及有什麼打算時，就見那人指著腰間配戴的警槍，頭也不回的說道：現(xiàn)在動手，你沒有勝算。

    第3章 第二章

    兩天後，左夜接到一條匿名的簡訊。當這樣的簡訊來時，內容既沒有署名也沒有留下什麼字句，只有幾句不著邊際的話，只有自己人才懂，這是暗號。這樣的訊息一出現(xiàn)，通常就表示下個任務將要開始了。這簡訊來得比他想像還要早，大概是接手的邪火應該已經(jīng)順利完成上個任務了。

    魔門組織位於金城市中心最高的那一棟商業(yè)大樓，六十五樓，足以俯瞰整座城市的繁華。白天時這里是商業(yè)重鎮(zhèn)，表面上是知名的企業(yè)體系，而到了下班時間，隸屬于地下組織的魔門事業(yè)便開始運作。魔門的創(chuàng)辦人，同時這也是這棟大樓的總裁，將家族人員暗中安插在組織的各個部門體系，手中握有絕對的掌控權力，足見其野心與強勢作風。

    走上四十九樓後，大樓外墻全是防彈落地玻璃窗所做成，這個高度，已經(jīng)足夠藐視一切。左夜的頭頂上還有五十樓，甚至更上方，那是他從未踏上去的地方。

    左夜低頭看著這座城市的夜景。太貼近玻璃，容易讓人產生一種墜落的感覺。而能夠站在這層高度的人，都是無數(shù)次游走在生死邊緣的人。

    忽然，左夜聽見後頭有腳步聲走來，他回頭，在未開燈的一片黑暗中先是看見一頭耀眼的紅發(fā)，貼著尖瘦臉頰的弧度，俐落有型。其實并不需要轉頭，左夜只光聽腳步聲，就知道是邪火。

    邪火，這個亦真亦假的名字，令人一聽就難以忘記，就像他的發(fā)色，與他的人一樣，狂狷囂張。

    你完成任務了？

    邪火慢慢走近，與左夜一樣貼近玻璃相視著。在黑暗中過慣的人，都沒有開燈的習慣。片刻沉默之後，他才開口道：是假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