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謀
裴清凝視著著沈小寒,完全不覺得她要殺自己是件什么奇怪的事,“那你還等什么?動手吧?!?/br> 沈小寒沒想到他這般引頸就戮,既無戰(zhàn)栗恐懼,又無憤怒恨意,廢話這么多,都在繞著她打轉,一句有用的信息都沒泄出來,不免有些郁悶,“我正在想殺了你之后的脫罪之法,你有什么好主意,貢獻一個?” 裴清噗哧一笑,“小寒meimei好狠的心,主意倒是有,就怕你不肯。” 沈小寒想想jiejie告誡過的話,這廝所說的一個字都不能信,立即道:“我不相信?!?/br> “你去和你jiejie說,我知道錯了,來世再見?!迸崆逍Φ纳跛茽N爛,完全不似說遺言的樣子,“你只要答應我去說,我現(xiàn)在就去上吊?!?/br> “你……不想留下遺書什么的?”沈小寒當然不會答應他的條件,“比如身患絕癥,厭倦塵世,所以自掛東南枝?” 她當然是調(diào)侃,然而裴清似乎是當了真,扶著桌子起身笑道:“遺書就不必了,小寒meimei可以看著我死,但請務必把遺言帶到?!?/br> 他也是習武之人,雖然武功盡廢,準頭手勁還是有的,隨手扯過一條汗巾子,比劃了一下房梁的高度,又要尋一件單衫來撕。 沈小寒萬萬想不到他竟然如此老辣無恥,她身為幽州軍庚辰團左旅第十七隊隊正,要是眼睜睜看著這么個毫無武功的廢人在自己面前尋了短見,也太蠢了些。 她還在猶豫,裴清已經(jīng)站南窗前的書桌上,將汗巾加衣衫結好的繩子拋上了房梁,系一個死結,將腦袋擱進那致命的圈里,望著她無奈笑道:“小寒meimei,拜托了。” 當面上吊,這是無知村漢愚婦才會做的事,可是裴清就這么坦然地做了,仿佛受盡了情傷,決定一了百了。 沈小寒特別想去把書桌一腳踹開,助他掛上房梁,“我才不會去說,你到了陰曹地府也別告我狀啊?!?/br> 裴清望著她,笑容竟然有些凄美迷離之意,“你會說的。”說完這話,當真足下發(fā)力,把自己掛在了半空中。 他身量單薄,雙腳在空中蹬了幾下,便無動靜,掛在梁上,飄飄蕩蕩的仿若一張紙,一瓣花。 自縊其實不是個好看的死法,沈小寒腦中閃過不少她曾經(jīng)見過的兇案現(xiàn)場和尸檢情況,短刀飛旋而出,劃斷了掛著裴清的繩索,重又飛回來落到她的掌中。 裴清跌倒在地,竟似真的死去了一般。 沈小寒知道自縊情況各有不同,有些人還能挺上盞茶時分,有些人喝口湯的功夫就斃命,心中也有些膽怯,剛想上前看看,門口龍琤咳嗽了一聲,道:“二娘子,出來好久了,咱們回去吧?!?/br> 裴清似乎是知道騙不了沈小寒,躺在地上呵呵輕笑,雙眸滿載了三分嗔七分怨,輕聲道:“小寒meimei,你走之后我若被人殺了,罪過可還是你的?!?/br> 沈小寒并不信他的邪,過去一把將他提起來,“看在你真心想死的份上,就留你這條小命吧。記住,別再找我姐麻煩,別再給慕容將軍添堵,最好永遠別來幽州?!?/br> 裴清也不知是方才勒的那片刻傷了咽喉,還是要掩飾自己的內(nèi)心,匆忙從沈小寒手里掙扎出來,抬手掩了唇輕咳,半晌才笑道:“傻孩子,我哪有空來找他們麻煩?我是奉命來幽州辦差,明天就走,放心吧?!?/br> 沈小寒萬想不到他竟然如此生硬地把這一篇揭過了,她可想不出自己說的話有什么威力,不免有些疑惑,“你是失心瘋了還是有別的什么圖謀?” “別怕,我沒什么惡意,就是相思難忍,所以去看了她一眼?!迸崆逋笸肆艘徊接忠徊剑_兩人之間的距離,輕聲道,“想著她若發(fā)現(xiàn)真相,能來揍我一頓也好,誰知道竟然是你。” “我雖然天天想著她和慕容羲鬧掰了,說不定我就有機會,可是現(xiàn)在不行,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做?!迸崆迳炝藗€懶腰,“將來,只要我沒死一定當你姐夫?!?/br> 他話音才落,沈小寒的拳頭已經(jīng)砸上了他的腹部。 饒是裴清這等人物,也忍不住一聲慘叫,畢竟是真的太疼了。 沈小寒對于怎么打人比較疼也很有心得,一拳之后又掉轉手中的短刀,以刀柄在裴清左腿膝彎又一記重擊。 裴清再也無余裕戲耍沈小寒,這小娘子動手之前全無征兆,下手狠辣程度與其姐同出一轍,他單膝跪地,抱著自己縮成了一團,頭涔涔而淚潸潸。 還好沈小寒并沒有第三下,她輕聲道:“這是替他倆打的,你好自為之?!?/br> 裴清聽著她的足音漸漸遠去,蜷縮著倒地暢笑。 . 沈小寒半夜揍了裴清這事,并沒有什么更嚴重的后遺癥,第二天裴清便帶人離開了幽州城。 她半夜出去,侍女紅雨、薔薇怕?lián)上?,發(fā)現(xiàn)她不在時,早已稟報了沈大寒。 幽州城里查個人的來去行蹤,對于慕容羲來說并不難,沈小寒才摸上客棧的門口,慕容羲已經(jīng)派龍雀帶人去接應,裴清若是再啰嗦幾句,好脾氣的龍雀都想出來打人了。 慕容羲對裴清所知甚深,聽龍雀轉述當時的情況后還回來向沈大寒學,又笑道:“這廝繞這么大的彎子說喜愛你,只怕有詐,你可別信?!?/br> 沈大寒正忙著哄哭鬧的女兒,聞言笑道:“我瘋了才信他,女兒不美還是兒子不乖?” 慕容羲見旁邊侍女仆婦都離得遠,湊到她耳畔輕聲道:“我呢?” 沈大寒笑吟吟地將女兒往他懷中一遞,亦輕聲道:“將軍從頭到尾都歸我,無需多提?!?/br> 說來也奇怪,女兒原本哭的熱火朝天,到慕容羲手里片刻,就消停下來。沈大寒依偎著丈夫,輕聲道:“我認為……他是在暗示,殺你取而代之那個計劃,并沒有結束,說不定又開始了呢。“ 慕容羲也想到了這一層,只不過不想她擔心,輕聲道:“他想的美。” 沈大寒搖頭苦笑,又嘆道:“他這絕對不可能實現(xiàn)的瞎想,是不是真要殺了他才能制止?” 慕容羲不愿意讓她多想,笑道?!澳阌虚e功夫理他,不如來給本將軍辦點正事……” 夫妻倆濃情蜜意,遇著外力傷害更能憐愛彼此,單這一份信賴就足令人抵御一切寒冷,然而該來的還是會來。 正月十四,命趙王盡快啟程回京的圣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