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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寒臥床期間,柳延青多次大張旗鼓遣人送禮致謝,盡管柳承鈺每天清醒的時間不多,畢竟是從鬼門關(guān)上救回了柳家獨苗的性命,于情于理都該做做樣子。 隔了兩天,太醫(yī)令李蘄又親自來救治小寒,甚至不許跟隨他的兩名醫(yī)正共同診視。他診完病人,又向凌云講了一大篇醫(yī)理,意思是傷者病入膏肓,需要安心靜養(yǎng)。 臨行前李蘄又去向小寒眨眨眼,意思是你繼續(xù)裝死,好處多多。 這么個須發(fā)皆白,足有八十歲往上的老人家那天瞧出了她急救柳承鈺的手法是沈氏嫡傳,他與沈氏現(xiàn)任族長沈錚是同門師兄弟,沈小寒也算是他的孫女輩,當(dāng)時瞬間就定了命沈小寒裝病的計策。 李蘄說沈小寒重傷難愈,連沈小寒自己也不敢起來蹦兩下證實他說了謊,于是她也是難得清靜,索性就臥床休息溫書。 至于蘭佩、顧夫人等,沈小寒知道消息之初悲憤欲絕,不過同時也知道了李溯已經(jīng)安排凌月料理,兩人都不曾受什么罪過,只是暫時羈押,不能出獄。 柳承鈺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毒發(fā),在此之前并沒有在小寒宅中飲食,只有奶娘孫氏給喂了他一口從柳府帶來的桃花酥。 但是仵作驗看,甚至以動物試毒,都證實毒藥并不在桃花酥里。 這一樁懸案毫無頭緒,凌月也常往外跑,打聽進展,然而本朝并沒有第二位狄公,左仆射府上的人又多又雜,奶娘婢女小廝俱是無比孱弱,哭喊冤枉,稍一用刑就昏死過去,折騰了這么久,實在找不到更多線索,竟然有發(fā)展成一樁疑案的意思。 本來內(nèi)宅爭斗手段陰毒隱蔽,都是關(guān)起門來細細查訪解決,若非當(dāng)日柳蕭氏張揚出來,要扭送顧夫人見官,也不至于鬧到這般滿城風(fēng)雨,無法收場。 柳蕭氏因此被柳延青厭棄,整日鎖在房中以淚洗面。倒是柳延青的寵妾許氏趁此良機,將半死不活的柳承鈺搶回身邊撫養(yǎng),雖然哀傷欲絕,總歸是母子團聚。 柳延青想到早夭的兩個兒子,再想及牢中的顧夫人,心中肝腸寸斷,外表還要強撐著如常參知政事。 小寒聽凌云說柳延青傷心欲絕,甚至還在官署昏倒過一次,心情極是愉悅,只恨不能幫顧夫人手刃了這個負心人。 凌云覺得柳延青所做也沒有什么難以接受,要回兒子來是為了家族,小兒難養(yǎng)又不是他的過錯。而他后來使計弄走顧夫人的丈夫耿旭也是因為情之所鐘,畢竟耿旭如果稍有良心,也不會為錢偷了兒子拋棄妻子。 最重要的是,他認為僅顧夫人一面之詞,就將柳延青定成負心薄幸之人也太武斷。 這是男性視角的觀點,小寒完全無法茍同,雙方圍繞“依律如何對柳延青治罪”辯論了半天,還是小寒一句“天不管,地不管,律法不管,總要有人管吧!”結(jié)束了戰(zhàn)斗。 當(dāng)然,凌云懸崖勒馬也并不是被小寒的氣勢嚇倒,而是清醒地想起李溯是安排自己保護小寒,不能兼職成為小寒的挑戰(zhàn)對象。 ——凌云深刻回憶當(dāng)時情形,認為趙王暗示他的還有“她要縱火你煽風(fēng),她想殺人你遞刀”,“幫我慣著就成”之類的錯誤思想。 凌云不是愚忠之人,但是小兩口之間的情調(diào)他也不想?yún)⒑鲜?,他也不是會反抗李溯命令的人,畢竟那也太麻煩?/br> 小寒見他突然緘口不言,沒有辯論暢快,心里也十分不爽,她自知身體恢復(fù)的還算不錯,心道擇日不如撞日,今夜就去替天行道。 . 月上柳梢頭,人在京兆府。 小寒的態(tài)度非常明確,就是打算夜探京兆府的大牢,撈出顧夫人來去柳府走一遭,找暴躁的柳蕭氏再明確一下證據(jù),嘗試破案。 要和顧夫人一起去的原因也很簡單——收拾負心薄幸之輩,還是親自動手比較愉快。 顧夫人并不在女牢內(nèi),京兆尹楊潼得到了柳延青的命令,將她移在一處偏院中,還配了兩個手腳伶俐的婢女日夜照看著,生怕顧夫人一個想不開,牽連到他們。 顧夫人這幾天被關(guān)著,早就從先前的激烈轉(zhuǎn)變?yōu)榈?,對于突然敲暈兩名婢女出現(xiàn)的沈小寒也并不驚訝,先笑道:“你的傷可好些了?” 小寒連日裝病,其實早已經(jīng)不耐煩,笑道:“好多了,只是委屈顧姨啦?!?/br> 顧夫人搖頭笑道:“也是命里合該有此一劫,你……” 她話音剛落,已經(jīng)有個男子的聲音在門口輕聲道:“阿玉,我回來了。” 沈小寒激凌凌打了個寒戰(zhàn),她可想不到在此地還能見到柳延青,立即提氣輕身,躍上了房梁。 顧夫人冷笑道:“左仆射不回家好好歇著,來我這兒尋什么晦氣?!?/br> 外頭的男子聲音確實是柳延青,他處理完手中政務(wù),并沒有再回柳府,而是換了件普通青袍,來尋顧夫人。 “阿玉,我是被人冤枉的,你要相信我?!绷忧嗖⒉煌崎T進來,似乎是在門口坐了下來,“得到你從幽州回來的消息,我當(dāng)時就快發(fā)了瘋?!?/br> 他細細說起舊事,顧夫人無奈搖頭,唯向梁上的小寒苦笑,指了指后窗,意思是三十六計走為上。 若論起看熱鬧不嫌事大,當(dāng)屬小寒,她沿著房梁掠到后窗,輕輕支起了窗,兩人從后窗離開時,柳延青還在絮絮叨叨訴衷腸。 . 柳府的防衛(wèi)不能算是森嚴,起碼沈小寒與顧夫人如入無人之境,摸到柳蕭氏院中的時候,竟然沒遇到一個巡邏的守衛(wèi),也是奇事。 夜雖深,柳蕭氏卻還對著一盞孤燈垂淚,侍女都被她攆到外頭,冷不防燈火驟暗復(fù)明,屋子里已經(jīng)多了兩個人。 柳蕭氏苦笑道:“怎么又是你?” 她問的自然是顧夫人,當(dāng)年明鈺確實因病身亡,與她無涉,但是良心不安,午夜夢回,還是記得那個糯米團一樣的娃兒抱著她喊著要娘親。 顧夫人微笑道:“想找你聊一聊合作的事……我要報仇,你也與柳延青恩斷義絕,不想試試做點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