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九月二十一號晚，攝影師藍(lán)哨子在城郊寫生，恰巧目睹了胡爺被老蛇殺害的一幕。當(dāng)時的他為了讓嫌棄他沒錢沒本事的陸雪跟他結(jié)婚，心下起意將犯罪過程全部拍攝下來，將來以此威脅獲得暴利。豈料在那之前陸雪先一步跟人跑了，有家族精神病史的藍(lán)哨子病發(fā)住進醫(yī)院。這些作為老蛇犯罪證據(jù)的膠卷便一直被他帶在身上多年，而那個只拍有兩個黑點的照片由于刊登雜志本就不怎么暢銷，并未被人所察覺。”

    沈識夾著煙，推了幾張照片到羅郇面前，依次排好。

    “盛老哥說，這之后的一天便是胡爺女兒的忌日，胡爺對這個女兒的感情極深，因而每當(dāng)快到這一天時都會心情不好，喝的酩酊大醉。不出意外，這晚他也是喝了不少酒的。喏，快死了還在喝呢。”

    羅郇看向照片，當(dāng)中的胡爺手里拎著酒瓶子，正跟老蛇坐在地上對飲。

    “如果是喝的爛醉如泥的人，被從背部提拉繩索將其勒死并偽裝成自縊身亡，是不是就很容易騙過你們的眼睛了？當(dāng)然，這是你們的專業(yè)，我信口胡謅?！?/br>
    “這種情況下，死者頸部應(yīng)該也還是會形成兩條走向不同的索溝，但的確有可能成為絕佳障眼法。如果再加上……給我一支?！?/br>
    羅郇從沈識那兒討了支煙點著，吸了兩口，壓下了沒說完的話。

    如果再加上有保護傘，按自殺處理就不是沒有可能。

    沈識將窗戶打開，讓夜風(fēng)吹進屋里散散煙味兒，繼續(xù)道：“先不管這些亂七八糟的推測了吧。證據(jù)就在眼前，羅隊，能立案了不？”

    “你小子真該來跟我混的。”羅郇一笑，低頭看了下表：“夜還長，說說吧。為什么追著老蛇不放？”

    “問我前，羅隊不妨先說說自己？你明里暗里的追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吧?！?/br>
    羅郇的鷹眼盯著沈識看了許久，終是嘆了口氣：“別說，你跟他還真挺像的?！?/br>
    ……

    羅郇口中說的人叫齊放，是他曾經(jīng)的搭檔。他們一早就發(fā)現(xiàn)老蛇似乎一直在從事不法交易，無奈線索多來源于推測，并沒有確鑿證據(jù)，只能暗中調(diào)查。他們與盛清風(fēng)，就是在調(diào)查老蛇的時候側(cè)面認(rèn)識的。

    齊放是個熱心腸，為人仗義干脆，跟盛清風(fēng)挺投緣。但灰老鼠也是個藏得住心事的家伙，天南海北的胡溜八扯，一想套他些話馬上就開始裝瘋賣傻。齊放見從他這兒也得不到什么確切消息，便只當(dāng)多了個朋友。

    有一天，齊放突然打來電話，他告訴羅郇自己有關(guān)于老蛇犯罪的新突破了，還是命案?？蛇@句話都還未說完，羅郇只聽到電話那邊傳來一聲巨響。

    “齊放的車被撞了，和肇事車輛一起翻下了大橋，都沒了。”

    羅郇的眼睛有些紅，他又點了支煙緩了緩情緒才繼續(xù)道：“齊放死后，盛清風(fēng)跑到他的墓前痛哭了一通，說若不是他告訴齊放那些，他就不會死?！?/br>
    “他跟齊放說了什么？”

    羅郇吐了口煙：“他說七年前有個叫阿三的人自己跳下長洹水庫，自殺了。這事兒后來我也去查了，的確有，這人還得了絕癥。盛清風(fēng)跟老蛇有私仇，多年來一直試圖抓住他的小辮子，后來還真就被他發(fā)現(xiàn)阿三在死前曾經(jīng)跟老蛇私下見過面，那之后還往老家打了個電話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并寄了一大筆錢回去。齊放知道這些后，當(dāng)即就開車前往了阿三老家，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的車禍。”

    “那個撞人的司機什么來路？”沈識沉聲道。

    “酒駕，身世背景清白?！?/br>
    “后來呢，你又去了么？”

    “去了。阿三他媽得了老年癡呆，什么都不知道了?！绷_郇苦笑了下：“那件事終歸還是沒能查出些什么。齊放走后，我跟盛清風(fēng)便也沒有當(dāng)初聯(lián)絡(luò)的那么密切了。但我知道，他這么多年來一定也跟我一樣，始終在關(guān)注著老蛇的一舉一動。沒想到，今天居然在你這兒了結(jié)了?！?/br>
    “運氣罷了?！?/br>
    “該你了，說說吧?！?/br>
    “跟你差不多。最好的哥們兒讓人活活打死了，我懷疑是老蛇在背后cao作，可我沒有證據(jù)。”

    “讓你找到證據(jù)了，是齊放跟你哥們兒在天上保佑?！?/br>
    沈識抿著嘴閉了閉眼，開口道：“我現(xiàn)在就想知道，什么時候捉蛇？”

    羅郇再次看了看表，將桌上的照片整理好，裝進檔案袋。

    “明晚。不，準(zhǔn)確來說是今晚?！?/br>
    ……

    羅郇走的時候已是后半夜。目送他離開，沈識回頭看向靠窗坐著的南風(fēng)。

    他抱著畫板，用畫筆在上面細(xì)細(xì)描摹著。對于整晚的談話，他并未表現(xiàn)出想要參與的樣子，也沒打算要離開。

    就這樣安靜地坐著，一如最初沈識見到他時的模樣。

    感受到沈識的目光后，他回過頭來沖他輕輕彎了下嘴角：“識哥，太陽就快要出來了?！?/br>
    ……

    關(guān)于這次對老蛇的緝捕行動，羅郇只告訴沈識就在今晚。但具體的時間、方案他都沒說。畢竟，這是警方內(nèi)部的機密。沈識無權(quán)知道，羅郇也覺得最好不要讓他知道。

    可沈識當(dāng)晚還是去了，并非他不信任羅郇和警方，只是太了解老蛇的陰險狡詐。打蛇打七寸，沈識最清楚他的七寸在哪兒。

    樂無憂內(nèi)依舊是一派紙醉金迷的樣子，沈識為避免自己被老蛇的人察覺，并未進入內(nèi)場而是待在偏門的附近。

    他點了支煙躲在墻角的陰影處，打眼一晃就知道這里也早已布下了警方的人。

    “你小子可真難纏?！?/br>
    身后傳來羅郇冷冰冰的聲音，沈識咧嘴笑了下，跟羅郇點點頭打了個招呼。

    “信不過我？”

    “當(dāng)然不是，就也想來出個力。”

    羅郇冷哼道：“別把自己想的太厲害了沈主任！事情到這兒就交給我們辦吧。你快點回去，等哪天想通了過來跟我混，有的是這種機會?！?/br>
    “這話也就是您隨便一說、我隨便一聽?！?/br>
    “怎么就是隨便說了，我……”羅郇的臉色突然一變：“來了?！?/br>
    羅郇話音剛落，就看到樂無憂正門口停下了一輛黑色的車。門外的侍應(yīng)見狀趕忙畢恭畢敬地打開車門，只見老蛇一邊攬著一個晃著肥碩屁股的女人從車?yán)镒叱?，進了樂無憂。

    這期間，他們還與一群剛剛尋歡作樂完的客人擦肩而過。一個客人似乎不小心踩了老蛇的腳，被出來迎老蛇的人一把推開。那人嚇的不住地道歉，老蛇擺擺手讓他走了。

    “就在這兒待著，有必要我會聯(lián)系你?！绷_郇沉著臉迅速拍了下沈識的肩膀，一低頭鉆進了樂無憂。

    黑色的車調(diào)了個頭駛向夜色中，天空又開始零星飄雨。

    沈識總覺得剛才那幕好像哪里出了問題，突然一群人聚集在門口，就像是被刻意安排好了似的。他迅速又將方才發(fā)生的事在腦海里過了一遍，瞳孔登時放大。

    不對，以老蛇的性格被人踩了腳是不會做出擺手點頭的樣子的。他一向猖狂慣了，即便懶得跟人起沖突，也絕不會有這種標(biāo)準(zhǔn)禮節(jié)式的動作。

    警方的消息應(yīng)該不會事先走漏，不然老蛇大可以直接逃跑，沒必要還安排個假的吸引注意。

    除非他就是在剛才發(fā)現(xiàn)了警方的埋伏，臨時起意演了出貍貓換太子，好為自己爭取脫身的時間。

    沈識記得給老蛇開車的司機是個跟他體態(tài)特征頗為相似的中年人，那么真正的老蛇應(yīng)該還在車上！

    念及此處，沈識馬上與羅郇聯(lián)絡(luò)，電話立刻被接聽。

    “被套了，抓了條假的。”羅郇咬牙道。

    “真的還在車上，朝河西跑了！”

    沈識現(xiàn)下滿腦子只有抓蛇，也顧不了那么多就朝河西追去。

    一輛摩托赫然出現(xiàn)在沈識面前。

    “上來。”

    “你怎么在這兒？”

    沈識接過南風(fēng)遞來的頭盔，跨上了車。

    “不放心你就跟來了，怕你不讓就沒跟你說?！蹦巷L(fēng)一腳油門，摩托便卷塵而去。

    真別說，六爺這輛車的性能還真不錯。

    “我剛借著路燈看清了，老蛇在開車?！?/br>
    “知道了?！?/br>
    摩托車打了個漂亮的回轉(zhuǎn)彎，直接駛向路旁的小道。

    “坐穩(wěn)了，咱抄近道?！?/br>
    ……

    警笛打破了安城寂靜的夜，羅郇帶著同事咬牙驅(qū)車朝老蛇逃跑的方向緊追而去。

    途中，他一直試圖與沈識聯(lián)系，但那邊始終顯示無人接聽。

    “胡鬧！”羅郇猛捶了下方向盤，腳下的油門踩到了底。

    摩托車一斜，沈識和南風(fēng)的腳同時間接觸到地面。他們的面前是老蛇的那輛黑車，車上沒人。車的后面便是河西那家廢棄了的煤炭廠。

    沈識這才發(fā)現(xiàn)了羅郇的電話，趕忙回?fù)苓^去。

    “我在河西煤炭廠，發(fā)現(xiàn)老蛇的車了。”

    “在那兒待著別動，我們就到。”

    沈識迅速打量四周，向羅郇簡短匯報著：“煤炭廠里廠房眾多，外面又全是樹林，人一旦躲進去就相當(dāng)難找，特別是在晚上?！?/br>
    “放心，我已經(jīng)申請增派人手?！绷_郇頓了頓，沉聲道：“沈主任，這個時候千萬別沖動?！?/br>
    “我明白。”

    就在沈識與羅郇通話時，南風(fēng)只覺有一道目光正在暗中窺探著他們。

    他猛一抬頭，就看到那座廢舊辦公樓二層的破窗戶里探出了一個黑漆漆的孔。

    不偏不倚，正對上沈識。

    “識哥?。。　?/br>
    與南風(fēng)的喊聲同時間的，是黑孔中射出的那發(fā)子彈。

    南風(fēng)一個飛身撲向沈識，將人帶倒在一旁。子彈擦肩而過，卻還是在南風(fēng)肩上留下一團暗紅。

    南風(fēng)悶哼一聲，用手捂住受傷的位置。被他擋在身下的沈識只短暫怔了一下，馬上緊緊攬住南風(fēng)的腰，咬牙一個翻身將人藏在自己身下。

    “走！”

    沈識一把拽起南風(fēng)，朝放了許多鐵皮箱的墻邊飛奔而去。

    這期間，老蛇瘋了似的又接連開出幾發(fā)。

    他已經(jīng)徹底豁出去了，眼見自己將要完蛋，到死都想要再帶走一個。

    “南風(fēng)，怎么樣？”

    “呵，這下他的罪名可是又添了一條?！蹦巷L(fēng)喘著氣，發(fā)白的嘴唇有些顫抖。可他的眼睛里仍在發(fā)著光亮。

    “撐住，警察馬上就到?！?/br>
    沈識將衣服用力撕扯成布條，替南風(fēng)壓迫止血。

    南風(fēng)點點頭，因疼痛抓緊了沈識的衣角。

    沈識反握住南風(fēng)的手，緊緊抓牢。

    ……

    巨大的探照燈霎時間將整個煤炭廠照的如同白晝。警笛聲中，幾輛警車同時間開入了廢棄廠區(qū)。

    “帶他上車！”

    羅郇協(xié)助沈識一起將南風(fēng)護送上警車，那邊的喇叭已經(jīng)響起。

    “老蛇，你已經(jīng)被包圍了，速速放棄抵抗——！”

    羅郇低罵一聲：“老長蟲已經(jīng)狗急跳墻了，跟他講道理沒用。帶人搜！當(dāng)心，他有家伙?！?/br>
    警察在羅郇下達命令后，迅速分為幾路開始進行細(xì)致嚴(yán)密的搜查。

    而此時的老蛇在發(fā)現(xiàn)自己的子彈已經(jīng)打完后，貓著腰鉆過狗洞，從煤炭廠一堵塌陷了的墻下溜了出去。

    “不許動！”

    一束強光突然照在老蛇臉上，剛參加工作不久的小刑警在發(fā)現(xiàn)他后大聲發(fā)出信號，與此同時將手放在腰間握緊。

    “去死吧——！”

    垂死掙扎之際，老蛇也被激發(fā)了強烈的求生欲。他將手里的家伙朝年輕警員的高倍手電筒猛地扔去，四周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老蛇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直逼警員的頸動脈，而就在此時，老蛇頓覺握刀的手一陣劇痛。

    “啊——?。。　彼春舫雎?，手一軟松掉了匕首。

    年輕警員見狀趕忙取過腰間的手銬，牢牢銬住了老蛇。

    老蛇驚恐地朝那個中傷他的東西看去，此時那物件兒正穩(wěn)穩(wěn)地插在他面前的樹干上。

    是一把修鎖用的十字紋螺絲刀。

    “蛇老哥，到了河西也不跟兄弟我打個招呼？太見外了吧?！?/br>
    打樹林后面鉆出了個人，拖著條跛腿緩緩朝老蛇走來。

    月亮從云層中透出了光，將這個本該尋常的夏夜照亮。

    “盛清風(fēng)……”老蛇咬牙道：“沒想到老子最后還是栽在了你手里?！?/br>
    盛清風(fēng)伸手指了指天空，淡淡一笑：“哪兒能啊，這是天意?！?/br>
    他的身后，羅郇已帶著一路警察迅速趕來。

    見到盛清風(fēng)，羅郇沖他點了點頭：“我欠你個人情。”

    “是我還齊放的?！?/br>
    羅郇上前一把拎起了趴在地上的老蛇。

    “走吧老長蟲，你的故事該結(jié)束了。”

    ……

    轉(zhuǎn)眼間，天邊已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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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蛇！你嗝屁了吧哈哈哈哈！

    老爺們來交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