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祁少真不解,然后就見一輛馬車從車隊中間駛出,停到了他們身旁。 車門簾子被人掀起,殷箏從車?yán)锍鰜恚萝嚂r聞澤還伸手扶了她一把。 祁少真愣住:“這位是?” 聞澤:“她便是父皇給我指的太子妃,因婚期延遲,我又要來黔北,怕她一人在雍都待得無聊,就帶她一塊來了?!?/br> “原是太子妃?!逼钌僬嫦蛞蠊~見了禮,這才領(lǐng)著聞澤和殷箏兩人一塊入了黔北王府。 因北地苦寒,王府名頭光鮮,內(nèi)置卻是格外的乏善可陳,沒什么好看的景致,也沒多少奴仆伺候,看起來格外冷清。 祁少真沒想到還未正式成婚的太子妃也來了,連忙叫人去多收拾一間院子出來。 聞澤阻止道:“不必,讓她和我住一間院子便好?!?/br> 祁少真愣了愣,畢竟是個半大少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略微紅了臉,有些不自在道:“那、那就照殿下的意思?!?/br> 聞澤是為公事而來,第二天便隨著祁少真出了門。 殷箏也沒在王府里閑著,她帶上江易并幾個長夜軍,熟門熟路地來到了曾經(jīng)住過七年的將軍府。 因衛(wèi)十硯謀逆,將軍府的大門早已被人貼上了封條。 殷箏繞路找到一處小門,雖然小門上也有封條,但是因為地處偏僻沒人看見,殷箏擅自摘了封條,推門而入。 門后是她跟安武初來將軍府時居住的院子。 經(jīng)過查抄后什么都沒了,只剩下院子里的葡萄架,架子上還掛著干枯的葡萄藤。 殷箏在小院子里逗留了許久,似乎每一處都能讓她回想起許多的往事。 隨后殷箏就像一抹孤魂在將軍府游蕩了一整天,直到天快黑了,她才來到正院主屋——也就是安武嫁給衛(wèi)十硯后住的地方。 殷箏攏了攏身上的斗篷,踩著滿地的狼藉走進(jìn)屋內(nèi),在安武死前躺的那張床前站了許久,然后才開始在屋里翻找。 江易不解:“找什么?” 殷箏回了他一個略顯驚悚的回答:“安武。” 北地實行火葬,火葬后剩下的尸骨灰燼大多會被埋入墳地,也有些人會將亡者骨灰供奉在祠堂。 安武在北地有自己的墳,但殷箏知道,那墳是空的。 將軍府也沒有祠堂,殷箏還沒離開黔北的時候就問過衛(wèi)十硯,衛(wèi)十硯說是不愿安武太過孤獨,將安武的骨灰留在了身邊,還向殷箏保證過,不會讓人沖撞了安武。于是殷箏便猜,衛(wèi)十硯多半是將安武的骨灰藏在了平日起居的地方。 殷箏費了些功夫,才在床頭發(fā)現(xiàn)了一處暗格,暗格極難打開,若非跟來的長夜軍里有擅長機(jī)關(guān)一道的,她今天怕是要徒手拆床。 暗格里頭裝著一個很大的漆盒,漆盒上雕刻栩栩如生的浮雕,還鑲嵌彩貝與金銀絲線,圖案精致華美,與北地的粗獷之風(fēng)格格不入。 漆盒正面蓋子上,雕刻著安武的生辰卒日享年,以及她的閨名聞茯 殷箏抱著漆盒,輕聲道:“我來帶你回家了?!?/br> …… 殷箏回到王府,就見聞澤在屋里等著她。 許是早就聽長夜軍匯報了她的去向,聞澤見她回來也沒多問什么,而是拉著她到桌邊坐下,桌上放著幾道她愛吃的菜。 殷箏聞到飯菜香才想起自己一天沒吃過東西了。 她拿起筷子,一邊和聞澤閑話,一邊用飯。 吃完飯后聞澤又帶她去院子里散步消食,拉著她的手和她說些有的沒的。 頭頂星空璀璨,就像殷箏和江易說的那樣,黔北的星星特別好看。 許是夜色太美,又或者是因為別的什么,殷箏突然停下腳步,拉住了聞澤。 聞澤回頭,被湊上來的殷箏親了一下。 聞澤整個愣住,因為這是殷箏第一次主動親他,雖然這一吻不含任何旖旎曖昧,但卻讓聞澤感覺自己整顆心都被填滿了。 殷箏只親了一下就要退開,卻被聞澤追上又親了一下。 同樣是不帶任何情.欲的一吻,更像是對殷箏剛剛那一下主動的回應(yīng)。 突然—— “你們在干什么?” 江易不知道什么時候蹲到了屋檐上,乍一出聲嚇得殷箏一個激靈。 她轉(zhuǎn)頭看向江易,就見江易歪著頭,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殷箏一臉淡定地推開聞澤,正要說話,就聽江易滿是興奮地問她:“好吃嗎?” 聞澤無語,這廝腦子里除了吃還能不能有點別的東西。 殷箏則是思量何時給江韶戚去封信,畢竟這種事兒她也不會教,一個教不好,怕是會把江易教成肆意采香的浪.蕩子。 第61章 聞澤因為殷箏的事回了王府, 祁少真卻還留在玄武營駐地。 是夜,玄武營的統(tǒng)帥營帳之中, 一長相精明留著八字胡的男人對祁少真匯報了黔北各地傳來的文書消息,又言太子聞澤雖領(lǐng)圣命而來, 但看著不像是來插手黔北軍務(wù), 更像是來走過場, 幫助祁少真坐穩(wěn)黔北王位的。 祁少真對此人信任異常,幾乎言聽計從。 直到此人告退,祁少真才收起他那一臉少年稚氣,眼底透出一抹不符合他這個年齡的沉穩(wěn)與寒意。 少傾, 有玄武營的將領(lǐng)來復(fù)命,說話時壓低了聲音, 對祁少真道:“如王爺所說, 太子殿下讓人去查閱了玄武營的名冊,找出了王爺先時派出去的那些人, 下官照王爺吩咐的,告訴他們這些人原都是衛(wèi)賊親信?!?/br> 祁少真站在一副巨大的輿圖前,聽完手下的話也只是應(yīng)了一聲,過了片刻才又問他:“嶺部那邊的人可來了?” “已經(jīng)入城。” 祁少真低下頭,撫了撫因為仰頭看輿圖而發(fā)酸的脖頸,對其說道:“派人看好咱們的太子殿下,將他的行蹤隨時傳去給嶺部的人。也叫嶺部的人不要著急,看準(zhǔn)了再出手,機(jī)會可只有一次?!?/br> 將領(lǐng)領(lǐng)命而去。 之后數(shù)日, 聞澤的行蹤不僅被人送到潛伏在邊境城內(nèi)的嶺部族人手上,還送了一份到祁少真手里。 祁少真看著上頭記錄太子殿下不務(wù)正業(yè),帶著還未正式冊封的太子妃在邊境城內(nèi)游玩,一副全然不把公務(wù)當(dāng)回事的態(tài)度,輕嗤一聲—— 這人上輩子就是這樣,沒有遇到殷箏之前尚且還有幾分意思,遇到殷箏之后便像喝了迷魂湯一般,將天下大權(quán)都放到了殷箏手上。 為此祁少真特地尋了不少與殷箏長相相似的女子,她們都和殷箏一樣帶著胡人血統(tǒng),有一雙漂亮的藍(lán)色眼睛。 祁少真不求她們能像衛(wèi)十硯的繼女一般將太子殿下迷得神魂顛倒,只要能讓痛失所愛的太子為此放松警惕丟了性命,那便是最完美的結(jié)局了。 可惜殷箏并未死在半道上,那些提前預(yù)備的女子也就沒用了,畢竟真貨還活著,誰會給假貨施舍眼神。 不過他本意也并非是針對殷箏,殷箏死不了便死不了吧,只要太子回不去雍都,這就夠了。 祁少真人前依舊是那副少年模樣,雖然行事老成可靠,但也偶爾會露怯,顯出幾分他這個年齡才有的稚氣。 但在人后,他小心翼翼地謀劃著,幫著嶺部奪取太子的性命。 早在今年正月,嶺部還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部族,因給大慶供應(yīng)良馬,得了入雍都朝拜的機(jī)會,甚至在上元節(jié)那日,嶺部還想將他們的郡主獻(xiàn)給太子。 結(jié)果遭到了太子殿下毫不留情的拒絕。 這本沒什么,關(guān)鍵是在那之后不過數(shù)月,嶺部就被涂卻滅了族,只余嶺部巫師帶著一小部分嶺部族人藏了起來。 祁少真想殺太子又不想暴露自己,便把主意打到了嶺部頭上。 和大慶不同,域外少有讀書識禮的,所以格外好糊弄,只需騙他們,說太子妃就是如今的涂卻大君的親meimei,他們會被滅族并非是尋常的部族傾軋,而是涂卻大君不愿郡主奪其meimei在太子那兒的寵愛,才會下此狠手。 然后再說太子當(dāng)日若是收了嶺部郡主,涂卻也不敢這般輕易對嶺部出手,三言兩語,就將仇恨轉(zhuǎn)嫁到了太子那頭。 至于太子妃為何會是涂卻大君的親妹子,以及指婚和嶺部滅族之間的時間差距,都叫祁少真刻意遮掩了過去。 而身負(fù)血仇的域外之人也格外好利用,祁少真就這么一點點在幕后推動,等著好消息來臨。 嶺部行事前一日,祁少真還在玄武營駐地看到了帶著殷箏過來巡查的太子,他見殷箏腰間掛著一條藍(lán)寶石壓裙,因?qū)毷珴膳c殷箏的眼睛格外相似,就多看了一眼。 殷箏注意到,拿起壓裙上墜著的藍(lán)寶石,放在眼睛旁比了比,問祁少真:“是不是特別像?” 祁少真微愣,先是無措地點了點頭,然后才局促道:“是很像?!?/br> 將一個不擅長同女眷打交道的少年形象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殷箏笑著放下寶石,撫了撫裙面,閑聊似的說道:“王爺今年也有十五歲了,孤身一人總有不便,何不早日娶妻,多少也能有個知冷熱的在身邊陪著。” 祁少真漲紅了臉,支支吾吾答不出話。 殷箏繼續(xù)笑道:“若是沒有意中人,也可請旨,讓陛下為你賜婚?!?/br> 祁少真連連擺手:“不、不必如此,下官有、有意中人?!?/br> 殷箏:“哦?” 祁少真微微側(cè)過身,道:“只是她如今還不想嫁人,我就想等她愿意了再說?!?/br> 殷箏不再追問,換了話題:“殿下明日帶我去羅瑤山下的馬場,王爺可要一同前去?” 祁少真見殷箏不再追問男女之事,人也放松了不少,回道:“下官這幾日公務(wù)繁忙,就不打擾你與殿下了。” 之后太子帶著殷箏離開,祁少真依舊有些在意那枚藍(lán)寶石。 前幾日殷箏上街,確實是從一個胡人商販?zhǔn)种匈I了條藍(lán)寶石壓裙,但看藍(lán)寶石的成色與購買價格并不相配,還是說殷箏另有一條從雍都帶來的藍(lán)寶石壓裙? 祁少真在衛(wèi)十硯眼皮子底下活了這么多年,早就養(yǎng)成了疑神疑鬼的性格,便傳信叫王府里的下人替他打聽留意。 第二天,不等下人打聽來消息,被他派去監(jiān)視太子的人就回來了,說是嶺部照他們所言,提前在馬場設(shè)下了埋伏,還給馬都下了藥。 藥效發(fā)揮馬兒發(fā)瘋的前一刻,太子殿下還在馬背上和殷箏親熱,四周的護(hù)衛(wèi)也因此離得比較遠(yuǎn),后來瘋馬不受控制,侍衛(wèi)來不及阻攔,瘋馬就沖出了馬場。 聽到這里,祁少真一直懸著的心才算放下一半。 太子難殺,難就難在他身邊的侍衛(wèi)各個武藝高強(qiáng),以及太子本身就是個練家子,因而刺殺第一步便是要讓他失了護(hù)衛(wèi)。 羅瑤山下只有養(yǎng)馬那一塊地方地勢平坦,進(jìn)出的路也只有一條,四周地形則是要多復(fù)雜有多復(fù)雜,建立馬場的人挑選此地養(yǎng)馬,也是防著域外之人來劫掠。 如今倒是便宜了他,讓他能指使嶺部于此處布下埋伏。 祁少真的探子回來時,馬場的人還在搜尋太子的下落。 祁少真難以按捺心頭的焦急,索性拿了紙筆來寫信,把信寫好后又等了一會兒,才有人從馬場趕來給他報信。 報信那人臉色煞白頭冒冷汗,跌跌撞撞奔跑進(jìn)來,仿佛天塌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