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不，現(xiàn)在是當(dāng)今圣上了，他贊過你這顆盛世明珠不止一次，別怪我，要怪就怪你這張臉，”趙意如俯身看著倒在地上的盛明珠，“換了你在我這位置上，你也會這么做的。”

    明珠想說自己不會，但當(dāng)時她實在太痛了，痛的說不出話，只能看著趙意如帶著得意的表情轉(zhuǎn)身離去，然后望著她的背影暈了過去。

    是春蟬發(fā)現(xiàn)了倒在地上的她，臉上滿是不規(guī)則的腫起和破了的膿包流下的血跡，春蟬嚇壞了，立刻派人去叫了王爺，又叫了大夫來。

    當(dāng)時那大夫說，若是再晚點，沒準(zhǔn)兒連性命都保不住。

    所以，這一世的明珠明知春蟬背叛，還給了她一次機會。因為上一世，雖然春蟬是蘇語惜的人，但見到她中毒，第一反應(yīng)仍是叫人，算是救了明珠一命。

    盛王請了各路名醫(yī)，來醫(yī)治女兒的臉，但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讓膿包破了后留下的疤痕減輕些，遠看不甚清晰，但近看仍是能看出痕跡。雖然五官還是那般精致的五官，但這整張臉，怎么看都不過是個普通人。

    曾經(jīng)有著傾城之色的長樂郡主盛明珠，就此泯然眾人。

    趙意如很聰明，她沒有要明珠的命，甚至沒有徹底毀了明珠的臉讓她從此不能見人。她只是把明珠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一個曾經(jīng)的三皇子現(xiàn)在的當(dāng)今圣上不會再惦記的人。

    盛王極度憤怒，沖進宮里要個說法。

    但皇上甚至沒有見他——趙丞相是三皇子能成功登基的重要因素，此時的趙丞相手握重權(quán)，皇上沒有理由為了一個已經(jīng)美貌不再的盛明珠與趙丞相正面沖突。

    更何況，在那場硝煙彌漫的戰(zhàn)爭中，盛王站在曾經(jīng)的太子那一方。

    因為，盛明珠，是曾經(jīng)的太子妃。

    第10章

    想起前世，明珠又是一陣恍惚。

    成為太子妃，本非她所愿，就算她那時有些虛榮，卻也從未想過嫁入皇家，也從未想過嫁給如待她如親兄長般的太子。

    其中曲折，實在說來話長。

    明珠定定神，不再回憶前世種種，而是想著怎么打發(fā)眼前的趙意如。

    此時趙意如正站在門口，打量眼前兩人：“盛明珠，你這是在會情郎？我怎么聽說你已經(jīng)定過親了啊?！?/br>
    “趙小姐慎言，這位就是陸將軍。”

    “原來這就是傳言中那位毀了容的陸將軍？這幅尊容和郡主你倒是般配?！逼鋵嵹w意如剛進門就已經(jīng)注意到了陸風(fēng)巖臉上的疤，不過是故意作態(tài)想讓盛明珠難堪罷了。

    陸風(fēng)巖當(dāng)然意識到了兩個人之間的□□味，他皺眉：“這位趙姑娘，這里不歡迎你，請你出去吧。”

    “喲，這還沒娶到就開始護著了？”趙意如表情嘲諷。

    “來人。”陸風(fēng)巖也不和她廢話，直接喊了聚遠樓的人。

    “怎么，叫人？我倒正好想問問這聚遠樓的人，不把這雅間給我，反而給一個三品將軍是什么意思?！?/br>
    聚遠樓的管事在剛剛趙意如嚷著要進雅間的時候就過來了，此時也聽到了這句話。

    他上前解釋：“聚遠樓雅間預(yù)訂一向只根據(jù)預(yù)訂時間先后，請這位姑娘諒解。”

    “這是什么蠢規(guī)矩？”趙意如瞪眼。

    盛明珠此時卻接口道：“何況，若論身份，趙姑娘一介白身，怕是尚比不得您口中的三品將軍吧?！?/br>
    “你……強詞奪理！”趙意如跺腳，京中地位，哪是直接比品級那么簡單的？她趙意如是丞相之女，出身名門望族，在她眼里，當(dāng)然勝過一個沒什么家族背景的將軍?？墒⒚髦檎f的也是事實，她一時也找不到什么合適的話來反駁。

    “好了，趙姑娘，請你立刻離開這里?！标戯L(fēng)巖開口送客。

    “呵，聚遠樓的人都沒趕我，你又憑什么讓我離開？”

    “就憑聚遠樓是我名下的產(chǎn)業(yè)，這個理由如何？”陸風(fēng)巖淡淡道。

    “你……”趙意如愣了一下，轉(zhuǎn)頭去看聚遠樓的管事，管事臉上的表情證明陸風(fēng)巖說的是實情，她咬了咬牙，“哼，一個聚遠樓有什么了不起的，這雅間也不過如此嘛，年年爆滿八成也是商家故意放出去的噱頭?！?/br>
    “噗?！?/br>
    “你笑什么？”

    “我啊，笑有人嫉妒得不行卻偏偏還要嘴硬?！笔⒚髦樾σ庥?。

    陸風(fēng)巖看著她的笑容，一時舍不得移開目光。

    “哼，又是一個蠢貨，你們這些男人到底喜歡盛明珠什么，她不就只有那一張臉?！彪m然她看不上毀了容的陸風(fēng)巖，但看到陸風(fēng)巖專注地盯著明珠，她還是忍不住氣，“你可別被盛明珠騙了，她慣會這般手段。再說了，就憑你這幅尊容，你真以為她不會退婚？不過是吊著你玩玩罷了，你這邊護著她，她那邊直接退了你的婚，到時候我看你……”

    “啪。”一記巴掌打斷了她的話。

    “你……你……你敢打我？”趙意如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盯著盛明珠。兩個人互相爭鋒是常有的事，但礙于面子，還從來沒動過手。

    “是啊，你再胡說，我還敢打你?！彼龑w意如、對趙家的恨意豈是這一巴掌能抵消的。

    “小姐。”趙意如的丫鬟已經(jīng)慌慌張張地圍了上來。

    “讓開。”趙意如暴怒，推開丫鬟們，沖上前就想打回去，但陸風(fēng)巖豈能讓她得逞。

    “趙姑娘?！标戯L(fēng)巖擋在明珠前面，眼神堅定，顯然絕不會讓她碰到明珠一根毫毛。

    “我們走。”趙意如恨恨地看了一眼盛明珠，有陸風(fēng)巖這個武將在，她此時就算恨得想扯掉明珠的臉皮，卻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暫時按捺，離開的同時心里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著幾條報復(fù)的毒計。

    明珠倒不怕她報復(fù)，上一世，就算她從未扇過那一巴掌，趙意如還不是毫不留情地用一碗毒藥毀了她的臉。

    這一巴掌，只能算是一點利息罷了。

    眾人都離開之后，明珠和陸風(fēng)巖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怎么，后悔沒提退婚了？”還是明珠先開玩笑打破了這片寂靜：“其實，你現(xiàn)在提，也還來得及?！?/br>
    “不，在下絕無此意，郡主怎么會這么想？”

    “因為我猜，經(jīng)過剛剛那一巴掌，你一定在想，長樂郡主果然如同傳聞中一樣蠻橫無禮?！泵髦槁柭柤?。

    “不會，是那位姑娘先出言不遜的，陸某這點是非還分得清?！标戯L(fēng)巖認(rèn)真道。

    明珠對他笑了笑：“不過，此事傳出去，大概又會成為我驕橫跋扈的一個佐證了。”

    “郡主似乎對此并不特別在意？”陸風(fēng)巖疑惑道。

    “是啊，他人的看法與我何干，人活一世，在意那么多也太累了?！泵?？縱使前世蘇語惜和盛螢萱將她驕橫跋扈的名聲傳播在外，她還不是照樣當(dāng)了太子妃，照樣讓螢萱母女氣得銀牙咬碎。何況，重生一次，她只想肆意而活，除了自己在意的人，其他人的看法，她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郡主倒是豁達，”陸風(fēng)巖目含贊賞之意，“我倒希望有一日在下能像郡主這般達觀?！?/br>
    聽到陸風(fēng)巖認(rèn)真的語氣，盛明珠倒是怔了怔，隨即意識到陸風(fēng)巖指的大概是他的臉。

    明珠認(rèn)真看向他，縱使臉上有疤，但劍眉星目，鼻如懸膽，能看出他本來定是一個極其俊朗的男子。若不是這道疤，也不知能迷倒多少京中少女。

    一個生來貌美的人，遭遇這種落差，一定會很難過，尤其，他本來是那般驕傲的人。明珠本以為自己是最能理解這種心情的，但想了想，她已經(jīng)想不起來前世除了刻骨的仇恨，自己被毀了容貌后還有什么別的想法。大概是被毀容后沒多久，盛王便被新皇下獄，盛家開始覆滅。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等她回過神來，她已經(jīng)是一個平庸的婦人了。用粗糙的手指摸過銅鏡里映出的那張平庸的面孔時，她對發(fā)生的一切似乎才有一種實感。

    “你……別難過……你的臉總會有辦法治好的。若有人因你的容貌變化便待你與以往不同，那絕不是你的錯。”明珠此時竟有些不知如何安慰眼前的人，只想著等那神醫(yī)回京，定要立刻請他為陸風(fēng)巖診治。

    這是……以為自己難過，在安慰自己？被一個年紀(jì)輕輕的小姑娘安慰了，陸風(fēng)巖失笑的同時心里卻難免劃過一絲暖意：“謝謝郡主?！?/br>
    “對了，原來你就是聚遠樓的那個神秘的幕后老板。”明珠轉(zhuǎn)開了話題，想到自己之前還在陸風(fēng)巖面前說她欣賞那神秘老板的行事方式，明珠有點不好意思。

    “神秘談不上，只是沒有對外提起過罷了。”

    “那……你剛剛為了趕走趙意如，曝光這一點，不會給你帶來什么麻煩吧？”明珠小心翼翼地問，聚遠樓不按身份、只看預(yù)訂時間的規(guī)矩，沒準(zhǔn)兒會得罪一些自恃身份又心眼小如針尖的人呢。

    “不會，頂多明年這個時候有人想找我要個雅間，”陸風(fēng)巖不甚在意，“那時候我在不在京里都不一定，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br>
    “那就好，”明珠又對他笑了笑，“還有……剛剛謝謝你擋在我前面不讓趙意如碰我?！?/br>
    這種久違的被人保護的感覺，似乎還不錯。

    陸風(fēng)巖的臉又微微紅了，怕被明珠看出來，他舉起酒杯擋在面前——此時他倒是難得有點想念自己遮臉的面具了。

    第11章

    趙意如的動作很快，沒多久，盛明珠憑著郡主身份仗勢欺人，在聚遠樓只為搶一個雅間便掌摑丞相女兒之事已經(jīng)傳遍了京城。

    消息傳到盛王府，蘇語惜歡喜得晚飯都多吃了半碗。

    次日一早，盛王就叫了明珠去書房，詢問了事件始末。

    明珠將那日對話簡述，并未進行任何添油加醋。

    盛王聽后沉吟半晌，明珠以為他要指責(zé)自己的莽撞，卻聽他罵道：“趙幽那個老匹夫，怎么教的女兒？竟然欺到了我盛王府頭上。”

    明珠愣了愣，又聽盛王繼續(xù)道：“打就打了，是趙家的女兒先出言冒犯，明珠你無需太過自責(zé)。”

    不但沒被罵還得到了安慰的明珠哭笑不得，上輩子因著蘇語惜的挑撥，她與父王多多少少有些疏離，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原來父王竟這般護短。

    “父王。”想到前世盛王的下場，明珠鼻子有些發(fā)酸，上前抱住他。

    盛王鮮少見女兒與自己這般親近，也是愣了一下，才回過神，輕輕拍了拍明珠的背：“怎么，以為我會罵你？”

    “是?！泵髦槔蠈嵒卮稹?/br>
    “哼，怕被罵以后就不要這般莽撞行事，這件事明明有更好的解決辦法?！笔⑼踹€是想趁機教導(dǎo)教導(dǎo)女兒。

    明珠在他懷里抬起頭與他對視，眼圈微紅。

    盛王立刻放棄了教訓(xùn)女兒的想法，想教什么時候不能教嘛，他拍了拍明珠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打就打了，沒事的。趙幽若是敢借此生事，看父王不好好教訓(xùn)他?！?/br>
    明珠破涕為笑：“謝謝父王?！?/br>
    見她不哭了，盛王放開她，又道：“你和陸風(fēng)巖的婚事也該提上議程了，雖然父王還想多留你兩年，但你16歲了，也是時候了?！?/br>
    盛明珠不知如何告訴父王陸風(fēng)巖可能另有所愛，但好在提起此事，她早有準(zhǔn)備：“父王，哥哥與文錦姐還未定下婚期，豈有女兒先定的道理。”

    “這話倒是不錯，但宣和現(xiàn)在駐守北疆，不知何時能回京，先把你的婚期定下來也好?！?/br>
    “女兒打聽了，現(xiàn)在北疆戰(zhàn)事并不吃緊，不如就先給哥哥去信一封，問問他是否有空回京。”離前世盛宣和戰(zhàn)死沙場還有一段時間，明珠不可能遠赴邊疆去救他的命，只好借著議婚的借口把他騙回來再說。

    “也好?！笔⑼觞c頭應(yīng)允。

    蘇語惜知道盛王將明珠叫進書房后，便算著時間，讓丫鬟捧了份點心，去書房門口等著，誓不錯過明珠被罵后哭泣的模樣。

    結(jié)果等了好一會兒，看見的卻是父女二人有說有笑地一起出來。

    怎么會這樣？盛明珠這丫頭惹了這么大的事，王爺竟然不罰她？

    想到被關(guān)進祠堂的螢萱，蘇語惜暗暗咬牙，連點心也不想送了，趁王爺還未看見她便想悄悄轉(zhuǎn)身離開。

    但是盛明珠眼尖，一眼便瞄到了她：“母妃，你怎么在這里？”

    蘇語惜再氣，此時也只能擺出一副笑容：“聽說你闖了禍，怕你父王罰你，便借著送點心過來看看?！?/br>
    明珠對她的目的心知肚明，不就是想看自己被罵的笑話嗎？她擺出比蘇語惜還真誠的模樣：“謝過母妃關(guān)心，但父王并未懲罰女兒，還夸女兒做得沒錯呢，是不是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