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那些家中妻女親人、甚至自己被傳染了天花的高官們,不得不承了三皇子這份恩惠,原本并不支持三皇子的一些高官,即便沒有倒戈,但至少不會再站在三皇子的對立面。 而陛下龍心大悅,厚賞了三皇子不說,百姓間也都在紛紛傳唱三皇子的功德。 一時間,三皇子在朝野中聲望大漲,隱隱有與太子抗衡之勢。 也正是這場天花,讓三皇子后來取代太子登基時,百姓間并無特別大的反彈。 明珠當然想阻止這場天花的肆虐,但若實在無法阻止,她至少要保證三皇子無法借這個契機拉攏朝臣,并在百姓當中獲取賢名。 第38章 隔了幾日,明珠算著時間差不多了, 又派人去太師府請了柳長煙來。 她還是不太放心柳長煙, 怕這家伙想著想著又鉆了牛角尖, 打算干掉嫡姐。于是打算每隔一段時間,就把柳長煙拎來盛府,進行一次心理疏導。 柳長煙當然不想來,但她的姨娘聽說郡主來貼子請她去作客,以為她交上了地位高的朋友, 便歡天喜地催著她出門。 柳長煙也沒法解釋,干脆破罐子破摔地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駛到盛王府門口,下了馬車,被帶路的丫鬟一路引到了郡主所在的平瀾院。 見了明珠, 后者笑瞇瞇地問她:“怎么樣, 這些日子過得可還好?和嫡姐相處的怎么樣?” 柳長煙有氣無力地回答:“謝郡主關心, 還不錯?!?/br> “我怎么聽說,你最近總是悶在房間里不肯出門?” 柳長煙已經(jīng)懶得問她從何而知了:“偶感風寒, 謝郡主關心。” “本郡主的確相當關心你, 見你心情不暢,立刻請你出來走走,”明珠微笑, “說說最近有什么煩心事???” 柳長煙想瞪她又不敢,只能在心里默默翻個白眼:“不敢拿些瑣事污了郡主的耳。” “本郡主就想聽你的瑣事。”明珠步步緊逼。 柳長煙頭疼,她不知道這個小郡主怎么就盯上了自己,敷衍也沒用, 想離開……看一眼門口那個大力丫鬟,顯然也走不了。 無奈之下她選擇破罐子破摔,決定用明珠煩自己的方式反手煩死明珠:“好啊,那我就說了,我喜歡的人說他喜歡的是我嫡姐柳長歌,心知娶不到她,便搭訕上了與她有三分相像的我,我喜歡上他后,他卻說從沒想過娶我一個庶女,他父親剛給他定了親,他就立刻斷了和我的聯(lián)系?!?/br> 明珠倒是沒想到其中還有這些事情,前世柳長煙死得悄無聲息,一個畏罪自盡的帽子扣下,除了她的姨娘,就再也沒有人關注她的死活了。沒人知道也沒人關心她為什么推嫡姐下水。 當然,就算有這層原因,柳長煙推嫡姐下水的行為仍然是錯誤的。明珠并不會因此認同她的行為。 見明珠沉默,柳長煙又道:“你讓我說,我就說了,那又有什么用呢?難道高高在上的郡主能理解嗎?你有這般出身和容貌,怎么可能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怎么可能明白我因為身份低微而嫁不了所愛之人的痛苦?” “你說得對?!?/br> 柳長煙抬頭看她,卻聽明珠笑盈盈地道:“我的確沒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畢竟我確實是出身高又美貌嘛?!?/br> 柳長煙被她噎了一下,憤憤握拳。 “但是,我能理解你的痛苦,”明珠繼續(xù)道,“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你為什么想報復你的嫡姐,而不是那個男人?” 柳長煙愣了一下,陷入沉默,過了半晌才開口:“我沒有想對柳長歌怎么樣。” “你想推她下水?!?/br> 明珠的語氣太過篤定,柳長煙也沒有反駁:“我只想讓她吃點苦頭,感染一點風寒而已,很快就會好起來了啊?!?/br> 明珠沉默,她不知道是不是趙幽在其中動了手腳,才讓柳長歌一個身體健康、體質不錯的年輕女孩子因為一次落水便香消玉殞。 她嘆了口氣:“你還打算對柳長歌動手嗎?” 柳長煙有些驚懼地看她:“你會報官把我抓起來嗎?” 明珠失笑:“報官說什么呢?說你有推嫡姐下水的想法?我還沒聽說,刑部或是大理寺哪個機構是因為一個想法抓人的呢。” 柳長煙松了口氣,想了想,最終像xiele氣似的搖頭:“不了,她本來也沒什么錯,再說,都被你發(fā)現(xiàn)了。” “那就好,”明珠點點頭,“那個男人……你們,有沒有……” “沒有,”柳長煙知道她想問什么,“我還沒那么蠢,我父親那般注重禮法,我怎么敢做這種事?!?/br> “是啊,你是柳太師的女兒?!泵髦閲@道。 柳長煙疑惑地看著她,想知道她這感嘆的語氣是怎么回事。 “就算是太師庶女,也遠比大部分人來得要好上許多,”明珠解釋,“那個男人,你雖然不能嫁給他,卻從沒想過要給他當妾。” “當然,我為什么要給人當妾?” “這就是了,你覺得你身份低微,但至少你的身份足夠讓你八抬大轎嫁人當妻,而且你嫁的人身份不會太低,最低也是有品級的官員。因為你是柳太師的女兒?!?/br> “你到底想說什么?” “你只看到你嫡姐能嫁太子,便覺得自己身份低微,那你姨娘呢?還有那些不得不嫁人做妾的女子呢?你的身份比上不足,但比下已是綽綽有余了,至少太師之女的身份給了你選擇的余地,”明珠勸她,“只要別再想著和柳長歌比,你會過得很好的?!?/br> “別再想著和柳長歌比……”柳長煙喃喃地重復她的話。 柳長煙上門又離開,被很多人看在眼中。大家紛紛開始猜測,長樂郡主和太師府的庶女是怎么攪在一起的。 大部分人都覺得其中有詐,他們的論據(jù)十分充分——長樂郡主這種眼高于頂高高在上的人,怎么會和一個庶女做朋友。所以,她們見面,必然是有陰謀,而她們兩個唯一的交集是柳長歌,所以這個陰謀,不用多說,肯定是針對柳長歌的。 陰謀論迅速發(fā)散,大部分人對此也都十分認同。甚至有人試圖開盤口,賭明珠和柳長煙是否要對柳長歌下手,但因沒幾個人肯賭“否”而未能成功開盤。 于是有聰明人又開了盤口賭如果雙姝沖突,太子會維護誰。期間還引起一些爭論,畢竟這是大家都喜歡的桃色話題,辯論大致分為支持才和貌的兩隊,辯到濃時,甚至偶有肢體沖突。 柳長歌的母親早看出柳長煙最近對長歌的態(tài)度有些不對,一直心里存疑,此時又聽說了這個消息,急忙派人盯住柳長煙,又派了侍衛(wèi)守住長歌的院子,直到長歌哭笑不得地解釋了半天,才將侍衛(wèi)們撤下。 所有人都在觀望,等著明珠出招,等著看太子維護表妹還是未來的太子妃,但他們注定要失望了。 第39章 這天,明珠正在房中練字, 紫韻來通傳說是金家來人拜訪。 原來是金凝月又派人送上了云妝臺最新款的首飾, 并捎帶了一條口信, 稱商圈建設已初見規(guī)模,如郡主有意,她將陪同郡主一同前往一觀。 明珠當然想去看看這個后世聞名的“快活林”最初的模樣,便欣然同意,與金凝月約好三日后一同前往。 ———————————————————————— 這座位于京郊的大規(guī)模建筑群, 從數(shù)里外就能看到,馬車駛出城門沒多久,明珠就透過車窗遙望到了這片宏偉的建筑。 雖還未完工,但已能看出雛形, 明珠忍不住贊嘆:“金姑娘及令尊真是心思巧妙, 等正式開業(yè)后這里定是客似云來, 日進斗金?!?/br> “謝郡主稱贊?!苯鹉虑纹さ貙γ髦楦A烁I怼?/br> 明珠倒是喜歡她這一點,不像其他人一般客氣地說什么郡主謬贊了, 而是大大方方地受了這份夸獎。 “咦, 這是云妝臺的分店?”明珠看到一處已建好的建筑,還未安裝牌匾,但柱子上已刻上了云妝□□有的標志。 “是啊, 等開業(yè)后,新出的限量首飾也會拿到這里出售。這樣在前期,也能為這片商圈吸引一些客流?!苯鹉陆忉尅?/br> “有金姑娘及令尊在,金家將來必會成為大楚第一巨賈?!泵髦槁勓再澋馈?/br> “借郡主吉言, ”金凝月笑道,“到時候可要麻煩郡主多多照拂了?!?/br> “當然?!泵髦辄c頭,金凝月是個明白人,知道這里一旦做大,定會被有權勢之人盯上,到時候就需要明珠出面了。 “那凝月就先謝過郡主了,郡主若有什么事需要金家,金凝月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彼龥_明珠眨眨眼。 “事實上,我還真有件事需要金姑娘幫忙?!?/br> “郡主請說?!?/br> “麻煩你幫我打聽個消息,京城周邊的州府鎮(zhèn)縣,近期是否有天花患者出現(xiàn)?!边@樣的消息,若是派盛府的侍衛(wèi)走訪周邊各地打聽,要花上很久,但在這些地方幾乎都有分店的金家就不一樣了。 何況,這件事目前她還不想讓盛府的人參與。 明珠倒并未懷疑三皇子為謀皇位,故意把天花傳入京中。她當然知道三皇子決不是什么好人,但這般喪心病狂之事,他應該也不至于做得出來。 她猜測,大概是天花爆發(fā)后三皇子才產(chǎn)生了借此謀取聲望的念頭,便順勢而為。 但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她也不敢完全肯定三皇子就一定不是這么喪心病狂。萬一這真的是三皇子的計謀,他發(fā)現(xiàn)盛王府的人在打聽天花之事,定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這件事由不會引人注目的金家出面再合適不過。 “沒問題,”金凝月爽快答應,“打聽到消息后,我會立刻派人告知郡主的。” “別總郡主郡主的喊了,叫我明珠吧?!奔却蛩憬唤鹉逻@個朋友,明珠也不想端著郡主的架子。 金凝月倒是愣了一愣,士農(nóng)工商,雖然本朝對商人多有優(yōu)待,不似前朝般連綢緞等衣料都不許商人使用。但商人的總體地位仍然不高,連一個一窮二白的秀才都敢瞧不起商人,覺得商賈身上滿是銅臭味。 之前的那位黃書生便是如此,一旦金榜題名就想立刻拋棄糟糠之妻,后來輿論上卻仍能得到部分人的同情,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大家的觀念中普遍都認為他的原配身為商賈之女配不上一個朝廷官員。 所以此時明珠這句話,才會讓金凝月有些愣怔。雖然明珠一直表現(xiàn)得平易近人,讓她覺得外界對明珠傲慢無禮、眼高于頂之類的評價都是錯誤的,但明珠這句話仍是讓她吃驚。 要知道,之前經(jīng)營云妝臺時,那些未曾搶到限量款式的人,總有人會又急又氣口出惡言,連那些官宦人家的丫鬟們都敢對她這個金家大小姐不客氣。 當然,不客氣的人很快就會被伙計請走,但商賈地位之低卻也讓她深有感觸。她在京城這么多年,連小官的女兒都自恃身份不愿與她為友。 而此時,盛明珠——這個她所見過的地位最高的女子,卻讓她直呼其名,這顯然就是把她當朋友的意思了。 而且,她自幼在父親的教導下從商,商人一向最擅長察言觀色,而她又是其中的佼佼者。此時,她也看得出明珠不似作偽,反而態(tài)度極為真誠。 金凝月諸般念頭在腦海里閃過,不知怎的又想到了京中那些關于盛明珠的傳言,忍不住開口道:“郡主,不,明珠……” 明珠對她微微一笑,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她。 “你可曾聽過京中那些傳言?我是說,有關明珠你的?!?/br> “說我驕橫跋扈的那些?偶爾聽過?!?/br> 金凝月猶豫了下,但覺得既然對方把自己當朋友,自己也有必要提醒一下:“那些傳言似與郡主本人言行并不相符,是否有些人借此污蔑郡主?” 明珠在內(nèi)心暗贊,金凝月不愧是商業(yè)奇才,這里面的彎彎繞繞她隨便一想就找到了疑點。最開始的一些傳言,要歸功于蘇語惜,然后,是趙意如嫉恨她,便對這些傳言推波助瀾,再然后,是那些討厭她的人,之后,便是一些甚至從未見過她的陌生人對此深信不疑…… 明珠知道金凝月看出了問題,在提醒自己,她微笑道:“凝月姐放心,我心中自有計較。不過凝月姐真是聰慧,我花了很久才明白的事情,你一眼就看出有蹊蹺?!?/br> “商場上勾心斗角見得多罷了,”金凝月又解釋,“何況,因為云妝臺的緣故,我也見過不少官宦人家的小姐,她們并不把我們這些商人放在眼里,因此偶爾會在我們面前暴露本性。有一次,一位文臣家的小姐,在京中素有賢明、無數(shù)人贊她大方和善的那種,僅僅因為沒買到心儀的首飾就打罵丫鬟為難店家,私下里更不知道如何。那時我就知道,高門大戶人家為了維護自家臉面,后宅里那些私事是很少能傳出來的。所以……” “所以,我的事傳得有鼻子有眼,一定是王府后宅有人刻意為之?!泵髦檠a充了金凝月未敢出口的話。 金凝月點點頭,有些擔憂地看著她。 “凝月姐不需要擔心我,”明珠微笑,“你可曾聽說盛王府的王妃娘娘正在京郊別莊養(yǎng)病?” 金凝月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