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北戎國主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八成會派人劫囚。

    此次押送五皇子便由陸風巖親自負責。

    明珠聽到這個消息，一時又陷入沉思。

    前世陸風巖也曾在戰(zhàn)場上捉到過這位北戎五皇子, 但那是幾年后的事情了，且為此付出的代價頗為慘烈。

    活捉五皇子，對邊關(guān)的百姓和士兵而言，是大大的好事一樁。他們期盼的和平, 通過兩國談判，很可能就此到來。

    上一世，五皇子被押解進京后，半軟禁在鴻臚寺下設(shè)的典客署。他設(shè)法見到了曾與自己私下通信的丞相趙幽，并請趙幽幫忙從中斡旋。

    那段時間，大楚的三皇子楚慷娶了趙意如之后，丞相趙幽已經(jīng)與楚慷結(jié)盟，且此時三皇子楚慷上位的勢頭正好。北戎國于趙幽而言沒有利用價值了，他根本不想再管北戎這些破事，但北戎五皇子威脅趙幽若不管此事，那他通敵的證據(jù)第二天就會擺上圣上的御案。

    趙幽于是假意從中斡旋，在北戎五皇子放松警惕后，一不做二不休，派人下了狠手，將五皇子殺死在典客署。

    五皇子死在了京城，北戎國主自然認為是大楚皇帝下的手，本打算的談判自然告吹，北戎國主一怒之下親自率兵攻打邊關(guān)。

    當時陸風巖又因押送五皇子尚未返回邊關(guān)，節(jié)度使常將軍早已被撤職，邊關(guān)軍權(quán)都由趙家一系把持。

    那簡直是一場慘敗，北戎國主帶著為子復(fù)仇的心思，將大楚的百姓無辜屠戮。

    雖然北戎大軍最終被打退，但造成的損失不可估量。

    趙幽因為一己之私便造成了如此嚴重的后果。

    這一世，明珠當然會盡力阻止趙幽對北戎五皇子的暗殺。

    但此時擺在面前的，還有一個更為迫切的問題。

    天花。

    明珠粗略計算了一下陸風巖一行人的速度，如果天花仍按前世的時間爆發(fā)的話，那么等他們到達京城，怕是正趕上天花蔓延。

    想阻止這行人上京，當然是不可能的。

    明珠想了想，覺得這行人真遇上京城天花蔓延的時期，應(yīng)該會駐扎在京外，等天花過了再進城。

    北戎國就算再厲害，派來劫囚的人也不可能深入腹地在京城附近動手。所以這行人在京外多駐扎一段時間，其實也沒什么可擔心的。

    想到此處，明珠也未再多糾結(jié)于此，而是專心思考如何應(yīng)對即將來臨的天花。

    這段時間，金家已經(jīng)秘密搜羅了民間一些防治天花的方子，一一給呂大夫過目。但至今為止，也沒有找到除了種痘以外的任何有效的預(yù)防方式。

    金家派了不少人手幫助呂大夫收集藥劑材料并趕制預(yù)防天花的藥劑，弄得呂大夫都有些困惑，做了這么多藥劑，就算京城附近某個縣城近期有天花出現(xiàn)，未雨綢繆也不至于做到這個地步吧？這也未免小心太過了吧。

    金家其實也同樣困惑，但領(lǐng)了郡主的命令，自是要認真完成。

    在這般緊鑼密鼓的籌備中，天花悄然降臨了。

    誰也不知道源頭在哪里，但這場天花就如前世般，甫一出現(xiàn)便感染甚眾。

    京城重地，官員們反應(yīng)極快，立刻下令做了隔離等措施，但京城的天花患者，還是越來越多，尤其是兒童占了大多數(shù)。

    但也多虧了金家人之前在百姓間對于天花癥狀的宣傳，一些百姓見自己有了前期癥狀，便主動與家人隔離，傳染情況倒是比上一世強些。

    呂大夫也是大驚，沒想到預(yù)防天花的藥劑這么快就有了派上用場的機會。他立刻走上街頭，試圖分發(fā)藥劑，但肯信他的人還是不太多。

    還是之前便信他，肯使用藥劑的那幾戶人家，無一人被波及，鄰居見了，也將信將疑去找了呂大夫。這樣一傳十十傳百，肯來找呂大夫的人越來越多。

    太子這時也想起明珠對自己說過的話，便立刻去問她曾提到的那位神醫(yī)是誰。

    得到答案后，親自拜訪了呂大夫，又親眼見到使用過藥劑的那些人無一人得天花，便上稟了圣上，經(jīng)圣上允許，派了五城兵馬司的官兵來幫助呂大夫派發(fā)藥劑。

    有了官家介入，事情順利了許多，百姓見官兵也在派發(fā)這種藥劑，瞬間覺得藥劑的可信度大了許多。

    上一世肆虐京城的天花，這一世竟然出現(xiàn)沒多久，便隱隱有被抑制住之勢。

    這當然不是三皇子想看到的，也是湊巧，天花剛剛出現(xiàn)在京城，他府里的一位大夫便主動找到他，稱自己有防治之法。

    三皇子心思電轉(zhuǎn)，立刻發(fā)現(xiàn)這是個絕好的機會。

    他問了這位大夫，京中還有沒有其他會防治天花的人。大夫坦誠因為書本中沒有記載天花的防治，自己認識的諸位名醫(yī)，甚至包括太醫(yī)中都沒有會的。他自己還是在游學時偶然見過一位老大夫這般做過，才記下了。

    于是三皇子讓這位大夫暫時按兵不動，等天花聲勢再大些，尤其是波及到上層官員時，再聽他指示。

    結(jié)果沒過多久，太子就稟告帝王，說有預(yù)防之法。

    如天花就這般被控制住，那這功勞還不都是太子的。

    三皇子當然不想看到這種情況發(fā)生，思來想去，他派出了自己的親信，找到了一群混混，準備在百姓中生事。

    第47章

    明珠猜得沒錯，陸風巖一行人在到達京城前聽說了天花一事, 便給圣上上書一封, 得到圣上首肯后, 暫時駐扎在京郊，借了一位將軍的別莊，派兵嚴密防守。

    明珠打聽過，暫時放下心來。

    眼下，還有另一件事需要她cao心——柳長歌患了天花。

    乍聽到這個消息, 明珠簡直頭疼，頭疼到一時也懶得去猜測是不是趙家趁此機會對柳長歌下的手。

    她只想仰天長嘆，想拯救柳長歌，讓其和太子殿下順利成婚, 實在是太難了。

    此時, 她又聽說了時任羽林軍統(tǒng)領(lǐng)的伍統(tǒng)領(lǐng)也患上天花的消息。這位伍統(tǒng)領(lǐng)是盛王的老部下, 一向與趙家勢力不對付。

    上一世，他也曾患上天花, 但因體質(zhì)強健, 很快康復(fù)了。不過在后來的一次秋獵中，摔傷了右腿，最終還是卸任了。

    前世的明珠沒有多想, 但這一世，結(jié)合柳長歌患天花一事，她才意識到，伍統(tǒng)領(lǐng)患病, 必然也是趙丞相的手筆。

    她想起一句話，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呢？

    真是非常非常有道理，趙丞相這層出不窮的手段，讓有著前世記憶的明珠都有點心力交瘁了。

    但不管怎樣，柳長歌她不能不救。

    因為之前用藥劑種痘的方式還未在百姓中普及，更別提官宦人家了，大家都在觀望，想確定這種方式有效后再使用。

    因此柳長歌也沒有使用過。

    明珠已經(jīng)提前向呂大夫索要了一些治天花的藥，但呂大夫也告訴過她，目前沒有能徹底治愈的藥，頂多是能減輕些癥狀。

    明珠扣響了柳太師府的門，門房開了條縫向外看，見明珠打扮，也知是富貴人家的女子，不好直接趕人，便好言解釋道：“對不住了這位姑娘，老爺吩咐過，這些日子來訪的人，一律不讓放進去。”

    明珠點點頭：“我理解，麻煩通傳一聲，長樂郡主來訪?！?/br>
    聽到門口這位是長樂郡主，門房不敢怠慢，立刻飛奔著去通傳。

    不一會兒，太師夫人親自迎了過來。見到門口真是明珠，連忙請她進門。

    兩人互相見了禮，柳夫人忍不住問道：“郡主此來所為何事？”

    “我來看看長歌?！泵髦檎Z氣淡然，但柳夫人沒法淡定，她倒是聽長歌提過兩人已成為朋友之事，也知道明珠救過長歌。但這個時候，連她這個做母親的都只能在外間隔著簾子和女兒說幾句話安慰一下，明珠居然想去探望長歌？

    柳夫人一時也分不清到底是兩人情比金堅到如此地步還是盛明珠真的就比傳聞中還要無腦，無腦到不知道天花的嚴重性。

    但攔是一定要攔的，柳夫人不忍心眼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染上天花，何況長樂郡主若在柳府出事，盛王大概也不會善罷甘休。

    “柳夫人放心，我已經(jīng)用過藥了，不會再染上天花，跟著我的丫鬟也是如此?！泵髦榻忉?。

    “什么藥？”柳夫人又驚又喜，“是太醫(yī)院研究出對付天花之法了？”

    明珠搖搖頭：“就是濟世醫(yī)館的呂大夫的藥，柳夫人應(yīng)該聽說過？”

    “我自然聽說過，但那市井之間的藥，真的有用嗎？”

    “有沒有用，等我見過長歌，您很快就會知道了?！?/br>
    柳夫人心驚膽戰(zhàn)，等你見過長歌，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藥沒用，你還是染上了天花，盛王還不拆了我們柳府？

    “郡主請三思?！绷蛉诉€想再勸。

    “柳夫人，今天我是一定要見長歌的，”明珠態(tài)度堅定，“我不會染上天花?！?/br>
    見柳夫人不太信任呂大夫的樣子，明珠也就沒提起手頭有呂大夫的藥，也許能減輕些柳長歌的癥狀。

    柳夫人又勸了幾句也無法打消明珠的主意，無奈之下，只得讓她過去。

    兩人來到長歌院子前，院門緊閉，柳夫人讓丫鬟敲了敲門，門開了一條縫。

    “我自己進去就好，”明珠對柳夫人說，又轉(zhuǎn)頭對丫鬟們道，“你們也在這里等我吧。”

    進了柳長歌的閨房，明珠看到了雙手都被綁在床兩側(cè)的柳長歌，后者露出來的皮膚上都是痘，好好一張清秀的臉已經(jīng)面目全非，精神看起來也很是萎靡，與前些日子活力滿滿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柳長歌看到明珠，驚訝萬分：“明珠？你怎么來了？”

    “來看看你。”明珠把手里的東西放在床頭。

    “別靠近我，”柳長歌急忙提醒她，“天花會傳染的?！?/br>
    “我知道，”明珠失笑，“放心，我不會得天花的?！?/br>
    柳長歌以為她以前得過才這么說，放下心來，苦笑道：“謝謝你來看我，除了丫鬟，我已經(jīng)好幾天沒見過其他人了，何況就連丫鬟也不敢在我床前久待?！?/br>
    “很癢吧？”明珠看了看長歌被綁住的雙手，這一舉動顯然是怕她撓破臉上的痘痘，導(dǎo)致破相。

    “是啊，”長歌嘆氣，“特別癢，又沒法去撓，整個人都要瘋了。”

    “千萬別去撓，”明珠拿起床邊的絲綢帕子輕擦她的臉，稍微解解癢。

    “癢還是其次的，”長歌又道，“最關(guān)鍵的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挺過去?！?/br>
    “一定能的，”明珠對她微笑，“你還要身著鳳冠霞帔嫁給太子，前面還有大好的人生等著你，可不能倒在這里。”

    “謝謝你，明珠。”

    “對了，丫鬟們呢？”

    “剛剛給我念了本書解悶來著，我有點心煩，就讓她們出去了，”長歌看了看明珠帶來的東西，“你拿來的是什么？”

    明珠打開盒子，把自己帶來的東西一一拿出來。

    “這碗藥是給你喝的，也許能減輕點癥狀?！泵髦樵诟镆呀?jīng)讓人把藥煎好，然后放在盒子里保溫。

    此時明珠把碗湊到長歌嘴邊，后者順從地喝光了碗里的不明液體。

    “你倒是信任我?！泵髦檎{(diào)侃她。

    柳長歌聳聳肩：“反正也不會更糟了?！?/br>
    看到她還有心情開玩笑，明珠笑著搖搖頭，又從盒子中拿出一些東西：“把丫鬟們叫進來吧，這種藥劑，可以讓她們免于染上天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