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胺鍟逼陂g，代經(jīng)理先后給云主任、香草、龐老三、副總高陽打過電話。

    高陽在代經(jīng)理走后的第二天就住院了，闌尾炎，在富海詩職工醫(yī)院動的手術(shù)。

    云主任沒想到代經(jīng)理親自打電話來，告訴他國風同意應聘他為加工車間主任，他手握固定電話顫抖不住。

    本來，那天云主任看到國風貼到大門上的招聘消息，就給老龍頭打了個電話，報了個名。其實，他意在造個假象給弋經(jīng)理看看；也知道代時興不會要他，見過那個領導要個情敵做自己下手？

    他云主任犯了個大過失，就是極不應該睡祁連霞，并不是連霞不可愛，而是代經(jīng)理這人太真摯了，是個令他云雷震敬服的人。

    大雅經(jīng)理何足掛齒，他壓根兒沒瞧上眼，這么大公司，以前就知道吃皇糧，危機來臨，他這個黃牛當馬騎了，自己成立了訂貨銷售部招徠顧客。

    連霞可是自己送上門的，他本不想動她，他調(diào)她進辦公室，的確是看代工的面子，代工為大雅的科技出了大力。

    他不希望代總報答，也不希望連霞報答，但連霞是個有情義的女子，又是瓶報恩不顧品質(zhì)的漿糊，他云主任畢竟不是深山老林里的仙客，也是有七情六欲的漢子，他生活的彩箋，被連霞漿糊一粘糊，哪有粘不上的？

    而他良好的腎功能，做那事久戰(zhàn)不下，連霞興趣倍增，非常樂意和他做，甚至發(fā)展到天天要做的地步。

    但連霞從不說代總這方面如何，這女人從不出賣自己的丈夫，好像他與她的性生活，只是尋找樂趣，或者作為他提攜的一個報答，不會愛的死去活來。

    后來，連霞愛跑公司機關(guān)樓，服飾打扮緊隨時代，越來越鮮艷，和弋經(jīng)理說話眼神，使他感覺出連霞與弋經(jīng)理有染，她很不在乎這樣的事，并以此為榮，以為自己有本事有姿色，拿住了經(jīng)理。

    他不想揭穿她，女人以此為手段拿住廠長經(jīng)理的，一般都不好惹，后來，車間成立銷售訂貨組，他讓她任了組長，連霞肯定在弋經(jīng)理面上說過不少他的好話，因此他深得弋經(jīng)理的信任。

    但今天他辭別大雅去國風，他真的有點為難：一，作為省模范車間主任的他，只要去了私營企業(yè)，以前所有的光環(huán)將會隨著歲月的推進而徹底消失。

    二，他扔了鐵飯碗。他和袁工代工一樣，是國營大雅的正式職工，一旦離此而去，絕不會再回去。

    去的理由：這似乎是自己給代工一個最好的贖過的機會，他對不起代經(jīng)理，愿將功補過。另外，他預感到大雅即將倒閉、破產(chǎn)，他這官也就做到頭了，還不如先找個去處。

    想到這里，他真的給弋經(jīng)理撥了本公司的內(nèi)部電話。

    第二天，云主任就去國風報到了，他的本田車歸了經(jīng)理辦，后來成了常麗的專車，倒閉前又名義上賣給了她，是姚三順估的價，做個樣子給橫眉冷對、嗤牙咧嘴的職工看看，連牌照一共估價2萬。

    常麗是財務科長、會計是錢嬌嬌，究竟入沒入帳，天知道。

    通常，國企的倒閉，對掌權(quán)者大大的有利，對工人是大大的不利，丟了飯碗又失業(yè)，這是后話。

    再說，云主任去國風報到，找龍董事長，到機關(guān)樓三樓敲門，連續(xù)敲了幾次里面沒動靜，董事辦的芷若站在門口招呼他里面坐，云主任等不及，回頭就走。

    芷若告訴他董事長今天去了南非，報到二樓人事部也可，云主任當然知道哪里報到，他來找董事長主要談生產(chǎn)計劃、經(jīng)營、管理的設想，這應該是找代經(jīng)理談的。

    但他心里怯怯的，好像欠了幾輩子債似的，怕見代經(jīng)理。

    云主任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今朝倒有了一種畏懼之感，當他到二樓人事部報到，經(jīng)過代經(jīng)理門，這種畏懼如耗子啃著他心，心蹦蹦跳到了嗓子眼。

    原來在這世界上，原子彈可怕，有一種人更為可怕。

    因為這種怕是心服意服的可怕，云主任有這種怕的感覺，他甚至想回去算了，何必那樣自取可怕。

    但這不是大雅云主任的性格，他是個久經(jīng)沙場的勇者，什么風浪沒見過呢，更不像一個集團公司“模仿車間”主任的性格。

    老龍頭不在，代總?cè)チ恕胺鍟?，高副總又住了醫(yī)院，國風現(xiàn)在是群龍無首，云主任既來的是時候，又不是時候。

    云主任知道：國風金工車間的老廠房拆的時間不長，搬進也就是一年吧，而近三個月來，原主任毛在升放炮走了，代主任杜衡鳴槍就職，這個機電一體化的大學生、助理工程師，二十八歲，嫩了點，壓不住陣腳。

    當云主任離開機關(guān)樓，走到金工大門時，看到有人拿著毛巾洗澡回來，此時下午三點半，離下班還有二個小時。

    云主任進入車間，不去上樓到辦公室，先到處看看。

    廠房兩邊窗戶上新按的玻璃還算干凈，窗框上鐵銹紅的油漆醒目而煥發(fā)出陣陣油漆香。

    除了個別機床檢修，大多數(shù)機床正在工作，車工們站在床前的踏腳板上，有的拿卡尺測量活，有的正在卸活。

    但也有幾人站在過道上閑諞、嘮嗑，有人大概知道內(nèi)情，散去開動車床。

    一排是c62車床，一排是c63車床，一排是c64車床，一臺臺排列得整齊，床身傾斜度合適，工人在崗一列天藍色工作服，女工都戴藏青色工作冒，仿佛列隊一般，云主任看去很舒服。

    但發(fā)現(xiàn)機床邊、前后放工件的地方有點雜亂無章，毛坯和陳品混雜在一起，也沒明確的過道黃線、成品的籃框線、毛坯的白線、廢品的紅線。

    大雅金工曾經(jīng)進行過仿效日本的5s管理及iso9000認證，毛坯、產(chǎn)品都有界線和標識牌，而這里顯然欠缺。

    工人們對云主任的到來，沒有大的驚奇，因為他們（除了個別的）不知他是新來的主任。祁連霞和代理主任正從車間一頭走來。云主任看見一個大胡子年青人坐在工具箱前看書，很認真，著迷了，他來也沒察覺。

    什么書？好小子，你在上班時間看書呵？云主任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鉗住了這本書，順手拿起來看，是一本與技術(shù)完全無關(guān)的書，云主任說：

    “這書借我看看，下次再看，我就不客氣了。”

    祁連霞和代理主任到了身邊，祁連霞對大胡子說：“他就是新來的主任，”云主任仿佛沒見祁連霞似的，對那矮個大胡子說：“你明天來劃過道線和活件線?！?/br>
    云主任指著產(chǎn)品和毛坯混雜處說：“劃線后有時間擺擺活，放整齊了，橫是橫，豎是豎，圓是圓，擺的有模有樣。當然，床子修好了就干活，找維修工了嗎？”

    大胡子說：“找了，但鉗工班長不在?！?/br>
    “幾個維修工？”

    “四個，有兩個曾經(jīng)是毛主任的徒弟?！?/br>
    “噢，怪不得如此?！?/br>
    云主任對祁連霞說：“有一個就行了，其余明天叫他們到我那里報到?！痹浦魅苇h(huán)顧一下四周，對代理主任杜衡說：

    “馬上叫各班長到主任辦公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