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年過去了，我承包太平湖游艇也掙了20萬，準(zhǔn)備蓋樓房舒舒服服過日子，磚頭都買了，誰知道我老毛病重犯，人民幣在兜里翻跟頭跳到賭桌上，一個晚上賭輸了25萬，日子一下又到了低谷，又開始啃大頭菜、啃胡蘿卜的緊巴日子。

    還有一樁事，我哥因病而故，嫂子改嫁，留下一個小女孩我收養(yǎng)，誰知冬天烤火，冬天烤火燒壞了腿，怎么也看不好，中藥也吃了幾大包，醫(yī)生提出要鋸掉，哪來錢？

    聽說東北老哥販竹發(fā)了才，我在電話里求援，老喬當(dāng)即承諾支助10萬，不到半個時辰，老喬就給我牡丹卡上打了10萬，面對這10萬，我哭了，發(fā)誓再不嗜賭，因樓房之債還未還清，我就到上海來打工，學(xué)了半年鏜工，一直干到現(xiàn)在。

    有一天，保安到車間找我，說門口有個姓喬的東北人找我，我疑惑，想老喬是到上海來玩的吧，怎么不告訴哦我？

    出去一看，老喬樣子頹廢，眼睛憂傷，無往日的生機，閉口不談落魄的事，我說：‘你先打個電話來，我到上海站接你！’

    老喬說：‘兄弟去車站，耽誤兄弟工作，倒不如我自己來，順便看看適合我工作的廠家。我先給他安頓到自己住的宿舍里，給廠里說他是來開端面銑的，人家不會調(diào)查的那么清楚，答應(yīng)了。

    上街給他買了毛巾、牙刷、臉盆之類的日用品，當(dāng)時春寒抖峭，我還給他買了一條被子。第二天他就上班，我給老喬介紹端面銑，這種銑床相比鏜床簡單多了，但也是技術(shù)活兒，一教就會，慢慢來，不懂問我，他腦子靈，一上來獨立cao作，沒有出過事。

    這支原上的茅草，又開始萌芽并慢慢展現(xiàn)生機。這就是我和老喬的關(guān)系。”

    杭沐沐被匡飛鴻任命為加工車間的主任，他志得意滿，找到還未退位的鄒老板董事長辦公室，汪燕的董事辦就在就在鄒老板辦公室斜對面。

    鄒老板已經(jīng)從日本回來，在辦公室抽著煙，杭沐沐進來，拿了個墨玉石的煙灰缸，打了個招呼說：“老板，這煙灰缸給你?！?/br>
    杭沐沐臉上有一絲小人得志的笑意，就把煙灰缸放在辦公桌玻璃上。鄒老板說；“我這有，你買的，是多余的?！焙笺邈逍Φ溃骸霸摀Q換了，這煙灰缸式樣太舊、太老！”

    確實，他的煙灰缸又老有難看，是蛤蟆形背上有個孔，他買的墨玉石煙缸，是秦總經(jīng)理定做的，一架us艦在機上開個口，兩邊機翼各有個“情”字，秦總經(jīng)理不抽煙，這是給將來找他的客人預(yù)備的。

    鄒老板知道這“情”暗示“秦”，想他要坐到這里，幾乎有點憤慨地看一眼杭沐沐，以前秦總經(jīng)理不止一次在他前提起杭沐沐，說他是個人才，以前在國營單位當(dāng)過班長，班里搞得好，得過紅旗，可是鄒老板實在看不出他有何能耐，就會吹他和秦總經(jīng)理好，給他送煙、給秦總經(jīng)理送酒。

    杭沐沐經(jīng)過汪燕的辦公室時，見她門半開著，就敲了一下門，里面說進來，他就進去，汪燕一看是航空母艦，有點遲疑地打招呼，本不想理，但今非昔比，現(xiàn)在人家是主任，以后工作上要打交道，況且，他倆沒有舊情，也有舊誼。

    “杭主任，今天上班啦？”她在cao作電腦，沒有站起，扭頭微笑地看了一眼，杭主任今天西裝領(lǐng)帶，穩(wěn)重大方，身上發(fā)出誘人的古龍香味，他沒有靠她很近，向她電腦、打印機瞥了一眼說：“以后要和你打交道的，毛坯的進入，產(chǎn)品的入庫，需要你制作表格。希望你能給面子?！?/br>
    汪燕說：“你現(xiàn)在是主任啊，有需要我做的，拿來好了?！焙贾魅握f：“你手機號、微信號、qq號給我，以便聯(lián)系。”

    航空母艦挨揍以后，汪燕沒有與她藕斷絲連，刪了與他聯(lián)系的號碼，現(xiàn)在人家是主任，不想給也得給，不想親近也得親近，這是工作的需要，況且，她是想給的，主任，她的哥都沒有被選上，而選了他，說明他有長處，有本事，自己當(dāng)初小看他了。

    不過，汪燕表面上裝的無可奈何，說：“有事可以直接找來的?！币幻嬗终f:“我的手機號是188********，我的微信號是wy****,qq號是107*******”

    杭沐沐就回去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今天是第一天上任，計劃上要找著各班長、骨干分子談話，第一個他考慮要談的是汪海濤，他是班長，也算得上是個有頭面的工人，想避也避不了，蘭蕙，在他眼里是條小魚兒，隨便吃；

    而汪海濤是條大黑魚，在水里捉不住，在岸上如果他撅，捉住也較難。秦總經(jīng)理告誡他，汪海濤是與你競爭的對手，你弄不住他，你下水，他來干。以什么手段？他給汪海濤發(fā)了微信，叫他馬上來一趟。

    他們加工車間有個微信群，各組還有。杭沐沐在國企當(dāng)過兵頭將尾，至少有點經(jīng)驗?，F(xiàn)在國企也不好干，機械行業(yè)，基本上實行計件制，工時，專門有一本賬：什么活，什么床子干，需要多長時間，寫得清清楚楚。

    當(dāng)班長的很清閑，好的班長，給人輔導(dǎo)，杭沐沐是知道的。對于他半路上被人揍，杭沐沐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證據(jù)證明就是汪海濤叫的人，之所以懷疑他，因為那是強jian未遂的第二天晚上遇到的事，杭沐沐就懷疑到汪海濤頭上，以汪海濤性格推斷，這似乎不是他這樣的人做的，他要揍他，不用叫人，星期天約在哪個樹林里。

    meimei的事，不是情敵，用不到這樣?？赡苄砸彩怯械?，汪燕回去哭，做哥哥的當(dāng)然懷疑她兩人有感情，而感情怎么來的，失身是重要原因。

    有的女孩子為了自己面子，怕以后在父兄前說話缺少底氣，一般不說。除非當(dāng)時她暗中有戀人，但自己每天晚上跟著，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他人追她。

    他門開的大，不用他敲門，就看他進來，汪海濤進門時說：“過來了，高升了，什么時候請客啊?！焙笺邈逭f：“加工車間藏龍臥虎，我杭沐沐只不過是越俎代庖。請客，當(dāng)然要請，你坐頭位?！蓖艉且荒橁柟猓笺邈迨且荒槧N爛。

    表面看來，他倆像是好朋友了。杭主任在身后箱子里挖出一罐紅牛，給他拉開，說：“還得請大家共同努力，現(xiàn)在訂貨的越來越少，你有客戶，也可聯(lián)系。車間里，手上的活，抓緊時間干完，早點把機組出走，贏得用戶的信任。”

    汪海濤說：“老板、廠長也一直像你這樣說的，講一點新的方法。不要老生常談，李杜文章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

    “是這樣，”杭沐沐說：“以前班長都cao作還要cao心，從現(xiàn)在開始，你只cao心不cao作了?！边@是杭沐沐這次上任后第一撇殺手锏，憑經(jīng)驗，有時候也著道兒，汪海濤嘴上不說，心里也有幾個嘰咕，一個人沒有上事，上事了才能看出這個人的本事，因為汪燕的事，因為他好色，汪海濤一直認(rèn)為這個人“不怎么樣，是個混子，好色之徒，沒有什么本事”。

    這其實是最錯的評價人的看法，一個人表面是看不透的，真要看透一個人，就是需要他做事，例如經(jīng)理一職，有許多人爭不上，但不能就此認(rèn)為這許多人中沒有比爭上的強的，這里還有過往的成績、人氣，更重要的是：人有個性，各有各的個性，當(dāng)經(jīng)理也各有各的風(fēng)格，何況是主任，可能比經(jīng)理更有開拓的空間。

    這一锏，表面上看杭沐沐不記舊隙，開懷大度，無懈可擊，讓敵手有利，【秦總經(jīng)理也佩服，認(rèn)為自己的眼力深邃。下面的，更是擊中了麒麟公司的要xue】。

    杭沐沐說：“你給我做好每一臺床子的cao作記錄，為將來全部實行計件制作做準(zhǔn)備?！痹邝梓牍?，業(yè)績考核分記時制和計件制兩種，鏜床、端面銑等記時制為主，計件制為輔。

    汪海濤知道，這種方法是秦總經(jīng)理實行專斷弄出來的，憑這種混合制，他可以獨斷工人月工資，計件制是鐵的，假設(shè)一個工時8元，一個工人一個月干500個工時，就是4000元工資收入，而實行記時制，他一個月大概給你3500千元左右，你表現(xiàn)好了，比如你每天晚上干到21點，端面銑月工資只是3500元、鏜床4000元。

    而實際上每天從早晨8點，干到晚上21點，每天加班至少4小時，才能拿到月工資3500，一個月只有兩天休息，年底的三個月，只有一天休息。

    汪海濤知道，全國有數(shù)不清的民營，在實行超8小時的工作制，車轅下的驢馬，你何時才有出頭之日？現(xiàn)在，就是沒人管民營的老板，老板們就在自己樂土王國里，無法無天。好的，實在很少。

    在麒麟公司，真真的加班是從晚上21點到23點，才給你1·7x8的工資。這分三個檔次，第一檔，下午17點至18點，是1·2,8x1`2=9·6，第二檔是18點至21點，是1·5系數(shù)，8x1·`5=12元，加班3個小時，12x3=36元，麒麟公司這叫加班費，對外，尤其下來的市、區(qū)檢查團，一律稱為8小時工作制。

    實際上是打著8小時工作制的旗號，實行每日12小時工作制。汪海濤完全清楚，他們的工資是每日加班加出來的，付云清六歲小女孩夭折，就是因為加班，老喬半夜熬不住睡覺，也是因為加班。

    他在上海找過其它機械制造公司，大同小異，工資差不多，加班時間長短而已，他們向老板提出的理由最主要兩點：實行8小時工作制，有選擇總經(jīng)理的權(quán)利。他們不是實行普選制嗎，看看這家公司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杭沐沐要全面實行計件制，汪海濤無話可說，就看他全面實行還是嘴上說說，汪海濤盡量配合。蘭蕙一落千丈，她的工資只能按磨床工給，理由很簡單，干什么活，拿什么工資。

    不過，她知道這個人面獸心的東西是趕她走，讓她灰溜溜的一點好處得不上，他也知道她不會走，被他忽悠的仇恨還沒有報，他喜歡看她復(fù)仇心里下的強顏歡笑。

    你能啊，竟敢煽動汪海濤、喬正書算計我，我叫你生不如死！蘭蕙只有一個信念：要讓國風(fēng)獲得麒麟公司，但她目前一點辦法沒有，似乎越來越不可能。

    汪海濤給她說起秦總經(jīng)理、杭沐沐的險惡用心，蘭蕙表示完全理解，也叫他警惕。

    汪海濤想：杭沐沐抓住麒麟公司的弱點著手，在扭轉(zhuǎn)麒麟公司的敗局，而后可能有出乎意料的舉動，不能小看他。這次談話，杭沐沐特別提出：所有機關(guān)職工聯(lián)系的客戶，將給以優(yōu)惠的獎勵。

    不過，這個也只有機關(guān)工作人員知道，杭沐沐特意告訴汪海濤，有優(yōu)惠、讓他和機關(guān)者一樣的意思，叫他暫時不往下傳達(dá)。

    蘭蕙對汪海濤說：“你的機會來了，我給你聯(lián)系龍川市國風(fēng)集團公司，看看代經(jīng)理有沒有需要剪板機的客戶，他也順便過來看看?！?/br>
    蘭蕙比汪海濤小幾個月，汪海濤感動地握住她的手說；“你以后別叫我?guī)煾盗?，就叫海濤吧，我沒有想到你有如此胸懷！”

    “師傅就是師傅，我跟你學(xué)的端面銑，是你叫我這樣上活、怎樣測量活、怎樣干活、告訴我什么叫做光潔度、什么叫做公差，以前實習(xí)過龍門銑，這方面知道的淺，我以后也要你幫忙的，你支持我就行了?！?/br>
    蘭蕙當(dāng)場撥手機，向代經(jīng)理求援，希望他能聯(lián)系到要剪板機的客戶，可以緩解她現(xiàn)在的處境，為在上海的基地做準(zhǔn)備。

    但巧的是，正好被走在板車道（此道鏈接南北的兩個車間）上的秦總經(jīng)理看見，遠(yuǎn)距離錄了視屏，放到了微信群里，時隔一天，在食堂側(cè)翼，被貼出通告：

    “磨床工蘭蕙，無視廠內(nèi)勞動紀(jì)律，上班時間脫崗，到車間外打電話，影響惡劣，特此通告罰款500元，希望全體職工引以為戒?！?/br>
    汪燕電腦、打印機制的通告，秦總經(jīng)理在上面簽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