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二嫂向欣美也是這種情況，說啥呢，想干就干，不想干就走唄，她想的有理，mama。不過，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共產(chǎn)黨就最講認真，唐二嫂也是個黨員，她是講認真的。

    她選擇一個一個沖，至少給工人兄弟留下好影響，她想：我們種地推車，你們切削開車，同樣的干活，感到人間路不平。總有人進廁所，唐二嫂就在外面等，她戴著口罩，而黑眼睛長睫毛，看去十分秀麗，有的小伙子把她看成是姑娘。

    外面有水龍頭，有膠皮管可接上，看來前任保潔也是這樣每天沖的，唐二嫂馬上感覺到前任走的原因，噢，怪不得人家要走，原來這樣?！坝腥藛?？”里面回答：“有?！比绱朔磸?fù)幾次，人一個一個出來，她剛要進去，王無也來上廁所，“二嫂，這活不好干吧？”

    二嫂向欣美笑道：“自作自受唄?！倍┰谕膺呎娴暮苤保疹^八丈高了，還沒有沖洗出一個，王無出來洗手，二嫂正要進去，又有人進來，王無等著，要幫助沖，二嫂摘下口罩說：“小兄弟，謝謝你，你干你的去，不用?！?/br>
    這個廁所離兩個車間近，來往人多。二嫂臭不怕、苦不怕，就怕今天完不成任務(wù)，被恥笑。大夏天，二嫂還沒有正式干，汗就濕了背胸，已經(jīng)嘴渴了，白開水帶了一塑料桶，不在這里在車間工具箱里。

    廁所里金頭蒼蠅逐臭，瓷缸里骯臟不堪，像她這樣的農(nóng)民，種莊稼現(xiàn)在基本用化肥，真肥很少接觸，天氣熱得發(fā)狂，二嫂不斷流汗，臉都熱紅了。

    她本來對汽油、煤油十分敏感，公共汽車不敢坐，不吃“暈車靈”要吐，今天聞足了臭氣，胃里翻滾惡心，把早晨吃的全吐了。就不得不回到車間里喝涼開水。

    王無時常在車間轉(zhuǎn)悠，今天找人找到這里，見她站著干吐，坐下喝白開水心里難過，噢，你自己種的西瓜賣掉，自己喝白開水，一定是中暑了，西瓜可以解暑，就去找水靈靈，問有沒有打開的西瓜，說：“還有半個的半個，昨晚老板、經(jīng)理吃剩的?！?/br>
    “吃剩的，算了?！蓖鯚o近來和千秋大哥、蘭蕙姐接觸，有了講究，他回頭出門時，被水靈靈叫?。骸巴醺纾阏咀?，干嘛這么好的西瓜不吃？”王無說：“不是我想吃，有人吐了，我想給她解暑?！薄坝斜ち?、火炬、老冰棍，你拿去。誰呀，中暑？”

    王無告訴是“賣西瓜的二嫂，”水靈靈捧起那半個的半個習(xí)慣，可是堅決地說：“這個你不要拿！”水靈靈有點不理解地眨巴著眼睛。王無到那里，二嫂已經(jīng)去干活了，他又送那里，二嫂正拿著膠皮管沖瓷缸，王無叫她出來，二嫂放下水管出來。

    二嫂摘下口罩，看見塑料袋里冰東西，二嫂說：“冰激凌，我吃不慣，你拿走吧。我還是喝白開水?！蓖鯚o硬塞給她說：“消暑，二嫂，你是不是中暑了？”二嫂說：“沒有沒有，我是過敏?！蓖鯚o說：“有事你找我，我可以找車送你上醫(yī)院。”

    二嫂連連致謝，她終于在把這個廁所打掃完，另外一個是女廁所，情況比較好點，待她打掃完，已經(jīng)下午一點了，車間里靜悄悄的，有打呼嚕聲，車間中午是一點半上班，遠的職工，就留在車間就地午睡，車間有購置零部件的紙箱子。

    西安不像上海，中午公司不留飯，許多公司沒有食堂，也有許多工人上街吃，一些工人帶飯，二嫂是帶飯的，一個人在墻角邊吃早晨帶的飯，她把早晨帶的rou夾饃，放在一個圓筒不銹鋼飯盒里，哎，打開一聞，已經(jīng)有味道了。又一個怎么辦？

    上街吃，弄不好遲到；不吃，餓得不行了。她聞rou，好像沒有壞，就把rou吃了。這時候上班鈴響了，她找到鐵的架子車，拿了鐵鍬開始撮鐵屑，有兩個車間的要撮，一邊是大機床，二嫂叫不出名字，王無也一樣，銑床、和刨床分不清，也沒有必要分清。

    她看見一臺床子，非常高大，一個圓的柱子上，帶著一個大鐵箱，這箱上帶著一個驢鞭一樣的鐵棒，正在轉(zhuǎn)動，鐵棒像麻花一樣旋轉(zhuǎn)，旁邊有一堆鐵屑，像銀蛇扭動，像鋼鞭抽打、卷曲，二嫂問：“小師傅，這叫什么床子？”二嫂戴上手套，邊捧起鐵屑，邊問。

    干活的，是個年輕小伙子，也戴上手套幫忙，捧起鐵屑扔到鐵架子車里，“嬸子，這叫捷克式搖臂鉆床。文化大革命中，從捷克斯洛伐克引進的，本公司從舊貨市場買來的?！?/br>
    還有許多碎末子，二嫂拿鐵鍬撮，“嚓、嚓、嚓”，始撮鐵鍬聲爽快，鉄沫子長翅飛進鐵架子車箱，鐵鍬跳上跳下，繼而胳膊漸漸懶懶了，鐵锨慢慢開始欺負她，在生長著鐵，終于重得使她氣喘吁吁。車間里有電風(fēng)扇，二嫂到哪里，都可以站在電風(fēng)扇前吹吹風(fēng)。

    她想：這比地里一人干活強多了，還可以和工人兄弟聊幾句，享受自動來鳳，種地，喝西北風(fēng)，自己和自己說話，除了老公有時說說，再沒有人了。

    老實說，唐二嫂想往著集體在一起的勞動，她可以邊干活、邊和朋友聊；她有苦悶，可以和密友談心，她很向往父輩們的集體勞動，人心齊，泰山移。

    那些山上的梯田，都是那是開發(fā)的；那些山下的平坦地，都是那時平整的，還有巨大的水庫，是父輩們集體挖的；而他最羨慕的，就是集體勞動，可以自由戀愛，村上的好夫妻，幾乎都是那時自由戀愛的。她深信不疑，現(xiàn)在姑娘要十萬、十五萬彩禮，都是沒有愛情的結(jié)果。金錢掛帥，害了父母、也害了后輩。

    她曾經(jīng)挖過從旁邊引來的水渠，就是老公參與，也感覺力量單薄。她出來打工，就是感到孤獨、無助，想尋找些和自己共鳴的工人朋友，但這個叫做“勝發(fā)”的車間，她還沒有一個女工，只在報名時看見“女官”，二嫂是極少留在“村上”的新農(nóng)民。

    唐二嫂推著鐵架子車出車間門，火辣辣的大夏天的太陽射擊而來，她就戴上麥桿子草帽，不停地走，身上不停地出汗，嗓子直冒火，全身汗毛孔也在燒，mama，這一車不比挖水渠輕松，而水渠灌溉的麥子，要賣掉才來錢，西瓜脫手才見偉人像的大紅鈔票。

    在這干活，月底能見到鈔票么？走了200多米，出了兩斤汗，才到了小山一樣的鐵屑堆，這紫紅色、銀灰色、純灰色的在艷陽燃灼下，射出的熱粒子流迎面撲來，唐二嫂抹一把臉上汗向鐵屑上甩去，也不知她眼花還是熱氣流所致，鐵屑上呲地冒氣。

    前面還有五六米，唐二嫂握緊兩架子車推拉鐵桿，作最后的沖刺，架子車瘋狂地向鐵屑堆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