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說：“知道，你給我?guī)兔?，公司不多給你一分錢，你的心我領(lǐng)了，再苦再累，我能忍受，謝謝你幫助，以后就不要來了，多不好意思？這活又臟又累。”

    望天曉師傅說：“和你在一起，我心里就快樂，身上就有使不完的勁，幫你我心甘情愿，你不必介意，我們鉗工，做兩個小時，要抽支煙、歇一歇，我不會抽煙，就過來找你。

    這比抽煙、閑聊好?！蓖鞎允莻€四十左右的本地男子，工作服都是新洗，身上花露水香，脖子上圍著濕毛巾，腳上穿著翻毛安全皮鞋。

    二嫂問：“家里孩子快要上大學(xué)了吧？”望天曉說：“我是離婚的單身，兒子今年十六歲，上高二，跟他媽的。鄉(xiāng)長王八蛋，偷我老婆，被我堵住了，揍了一頓，就離婚。兒子大了知道對錯，經(jīng)常來找我。鄉(xiāng)長還在位上，我就來打工?！?/br>
    看見觸到人家的痛處，二嫂把話題繞開，他在撮鐵沫，二嫂看看周圍，湊近一點問：“大兄弟，你聽說誰寫‘請求書’的？”望天曉想了想說：“你能守住秘密嗎？”

    二嫂說：“大兄弟放心，我們都是打工的。”他叫二嫂再近一點，二嫂側(cè)臉傾耳，望天曉班長在她耳邊悄悄說：“我寫的，你相信嗎？主要為了你，我看你曬出油來了，心痛。”

    二嫂大吃一驚，如果不在車間，在野外，二嫂很可能會流淚，很可能投入他的懷抱。二嫂搶過鐵鍬說：“怎么會是你，怎么會是你，你不要為我，你不要為我一個人，你要為大家！”只有大半車，但二嫂推了就走，再也忍不住，淚水像水渠開了閘，嘩嘩涌出來。

    王隊長去到is集團中國西安礦山機械制造股份有限公司技術(shù)部，部員集體辦公，前臺叫來總工程師黃耀祖，他是個瘦高個子、有點駝背的人，他技術(shù)把尖，說話黏黏糊糊，工人們叫他黃婆子。

    伊氏集團的高工們，平時基本不下車間，沒有下車間的習(xí)慣，他們面徒四壁，眼瞻電腦，難題找度娘。有了技術(shù)問題也不下下車間，下車間弓腰曲背，呆頭呆腦，總要鬧些笑話，有的助理工程師們像《毀滅》中的美蒂克，工人并不太歡迎。

    王隊長把他叫到集體辦公室邊的小會議室。在會議桌前，兩人并肩坐著，感覺不太順當，又面對面坐。王隊長說：“黃工，公司有點事，有人暗中貼出請求書？你聽說了嗎？”

    黃耀祖工程師說：“你是來找我破案的？你找錯人了。你了解，先上勝發(fā)，再找藍光，找老工人談，找不滿意的人談，找我談，我一天坐在辦公室，只關(guān)心cad制作，制圖、數(shù)據(jù)、測算，技術(shù)問題你來找我，破案，我不知道。”

    他一開口，就說了一大堆，想躲避這事，不過，他的表情和藹、可親，不像馬上要走，說話直，啰嗦一點，無惡意，王隊長說：“黃工果然語言鋪陳、到位，我是了解、摸底，談不上破案，破案，有公安。想問問你對這事的看法?！秉S工說：“我沒有什么沒看法，我都快要離開這個公司，到上海去?！?/br>
    王隊長問：“黃工要去上海發(fā)展？是想躲開這個公司啰?！秉S工說：“談不上躲，哪里工資高去哪里，西安普遍工資比上海、北京、廣州低的多，環(huán)境衛(wèi)生也差得多，而菜價、房價在趕這些地方?！蓖蹶犻L說：“我們求同存異，你在這多長時間了？”

    前臺小閬給他倆拿來一次性紙杯，放了毛尖茶，各倒了一杯。小閬走后，黃工說：“我在礦山機械五年了，伊萊系列礦山機械，例如伊萊超細磨粉機、伊萊蕾姆磨粉機、伊萊格子球磨機等，都是我一手搞起來的。”

    王隊長笑道：“有一點我不明白，你一手設(shè)計，為什么要叫伊萊，你姓黃，就不能叫黃耀祖機器？還含義深遠。”黃工程師說：“吃人家的飯，拿人家的錢，就加上人家的銘號。你怎么個年齡，就知道用姓黃的姓命名？我慚愧，敢問，你是哪個大學(xué)畢業(yè)的？”

    王隊長也非?？蜌狻⒑蜌?、尊敬他，說：“我一個初中畢業(yè)生，現(xiàn)在社會這所大學(xué)學(xué)習(xí)，我姐還可以，畢業(yè)復(fù)旦，她想創(chuàng)辦一個機械制造公司，找不到一個合適的高才生，我看你比較合適，何必仰人鼻息？何不擼起袖子自己干？何必去上海？路就在腳下，就在華山上。”

    黃耀祖工程師說：“我一直想自己干，本廠只有一個白領(lǐng)、一個工人愿意和我合伙。”

    兩人愈說愈上道、投機，好像遇到了知音，王隊長說：“如果真要起來，工人也不成問題，這里的，我給聯(lián)系；我姐還有上海那邊的客戶資源，要啥樣的人才都有。

    哪一天，我領(lǐng)你去會會我姐，她已經(jīng)開始一個食品公司，機械，是她老本行，她最早在西北的龍川市富海詩集團公司，國營單位打工，實習(xí)車銑刨，后來去國風(fēng)集團公司、上海臺商的麒麟機械制造公司?！?/br>
    黃耀祖工程師問：“就是代時興的國風(fēng)集團公司？”王無驚訝地說：“黃工與代時興認識??？”黃耀祖工程師曰：“我不認識他，沒有見過他，他是我國機械行業(yè)的領(lǐng)軍人物，他創(chuàng)新的國風(fēng)32、國風(fēng)40的數(shù)控機床，世界領(lǐng)先，關(guān)心機械自動化的人，都知道他?！?/br>
    王隊長說：“實話給你說，我姐和代經(jīng)理是好朋友。話說到這份上，黃工，你也不是外人，有人讓我轉(zhuǎn)告你，希望你對請求書，給予支持；作為保安，我站在工人一邊?！?/br>
    “怎么個支持法？事件已經(jīng)結(jié)束，愛莫能助！”黃工程師已經(jīng)站起，他高大細長的身子，有點單薄、駝背，王隊長也站起，娘兩相對照，一個已顯衰像；一個青春蓊郁。

    王隊長雙手握住黃工的手，抖上顫下，依依不舍，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道：“這事才開始，他們還要繼續(xù)爭取，你也知道，這事只有他們自己要，才有可能得到。

    你我只不過聲援、簽字而已，也是一種鼓舞。你反正要走，在工人中留下一個好印象，將來，你所在的公司缺人，來挖，他們會望風(fēng)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