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ma不準(zhǔn)任何人把藥和冰塊給自己。

    陸長天沒開機，他知道開機會看見蘇以景的消息，安川的消息，宋千軍的消息。

    他不想看。

    那么狼狽的時候不希望別人的一句關(guān)心或者生日快樂來讓自己掉眼淚，更不想看見蘇以景的消息掉眼淚，他從小到大真的很少哭，因為那讓mama和什么都不想管的爸爸會更加心煩，而且沒有什么作用就收起眼淚吧，畢竟他是男孩子。

    昨天陸更明走了之后，女人發(fā)瘋發(fā)得更加厲害，抓到什么東西就往陸長天身上砸，他得慶幸客廳的玻璃和瓷器早就被砸得一干二凈。

    陸更明出柜的時候他都沒看到女人那么失態(tài)，她就像吊著一口體面端在陸更明面前。

    至于自己，完全不需要了。

    其他人更是空氣。

    所以砸干凈了東西之后，女人神色猙獰發(fā)瘋抽了他耳光，也沒有人攔。

    我們家還真是跟死了一樣。陸長天想到。

    昨天下午到今天下午只有水，陸長天默默感嘆，哪怕過去了那么久，女人對付他的方法還是熟悉的手段。

    直到晚上才有人敲了敲他的門，陸長天默默看著自己的拖鞋，然后換上了自己的靴子，蹲了下來，就像做好一個決定一樣，鄭重其事把拖鞋放好，走了出去。

    主客廳的狼藉沒有了。

    mama還是那個優(yōu)雅美麗的mama。

    哪怕往你臉上瘋狂抽著耳光，第二天她也會那么體面。

    這是他第一次被打。

    因為他一直在她的面前非常乖，一種常常沒有任何可以仰仗的感覺，讓他從小都十分乖巧。

    你想聽我說，我愛你嗎？想聽我說，我會對你好的mama。

    可以的。

    我是你的孩子，我理所應(yīng)當(dāng)愛你。

    沒必要讓阿姨把菜撤下去又端上來。

    你想聽我會說的。

    女人一轉(zhuǎn)頭看見陸長天穿著靴子，神色變了，這次就連付叔也跟著其他人撤離了。

    仿佛大家回避就能挽回體面。

    “你要去哪？”女人平靜的開口。

    “我去哪取決于你?！标戦L天開口道。

    女人站了起來，陸長天知道又是風(fēng)雨欲來的前兆，她顯得那么痛心，就像任何一個“我只是對你好啊”的家長。

    可是不是，哪怕只是一廂情愿愚昧的對你好，都不是。

    “陸長天，你知道這個世上有多少小孩被遺棄被餓死嗎？”

    “我不知道確切的數(shù)字?！?/br>
    “你看看你，你的襯衫哪件不是兩千打底？你的鞋子？多少人生下來就被餓死，你吃的是什么？你穿的是什么？你那么任性初中打架誰給你擺平？我辛辛苦苦工作為了什么？”

    “真奇怪mama，外公也是有錢的商人，你怎么會表現(xiàn)得那么像我們家倒閉了一樣?！标戦L天笑道。

    “你知道我多愛你嗎？我辛辛苦苦頂著大家的輿論把你生下來！我給了你命，我給了你吃的喝的，這么多年我對你的學(xué)習(xí)和行為有什么過多要求嗎，我一直縱容你不是讓你去當(dāng)同性戀！”

    因為你需要得到更多的錢，你有你了不起的事業(yè)和野心，所以一滾生了我。

    你指望不了日益恨你的陸更明。

    你也曾一直害怕哪怕那么多錢也無法晚年善終，所以再生一個孩子，他聰不聰明不要緊，他學(xué)不學(xué)相關(guān)專業(yè)不要緊，他無法無天不知逢迎世故也不要緊，他只要對你好就可以。

    在他十九年的人生里，你只教了一件事情。

    你給他的每一件東西，都要過問一句——

    mama對你好，所以你以后應(yīng)該怎么樣呢？

    喜歡這個東西嗎？mama對你好所以你也要對mama好知道嗎？

    他記住這件事就夠了。

    可你不知道，他幾乎本能在愛你。

    可你給他的是買賣，你所給的每一件東西，必須有回報，錙銖必較，對我也是，愛的付諸之間斤兩算得太清。

    他也曾想過去歇斯底里討一個說法，你為什么這樣對我？你愛我嗎？就像任何一個母親應(yīng)該愛自己的孩子一樣，你愛我嗎？你想過哪怕你勢力越來越強，你越來越有錢，你的野心日益實現(xiàn)，那些骯臟的話和謾罵會落在小時候相對弱勢的我的身上嗎？

    你懷我生我的時候在想什么？

    你真的愛我嗎？

    我愛你，你根本不用采取任何洗腦和饑餓的懲罰，你有無數(shù)次機會能知道我很愛你。

    他此刻顯得那么無動于衷，女人毫不憐惜抽著他的耳光，仿佛苦心十多年的投資毀于一旦，她抓著他的衣服細(xì)數(shù)她給予他的每一件東西。一瞬間陸長天覺得這個野心又強大，與她皮相背道而馳的女人，顯得那么色厲內(nèi)荏，虛張聲勢。

    自己問不問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十九年不也堪堪度過了嗎？曾經(jīng)不問現(xiàn)在又何必，得與失之間，他的人生遇到了安川的陪伴，遇到了宋千軍，也遇到了蘇以景。

    失去了她一份真誠的愛也得到了別人不計回報的愛。

    陸長天的臉微微發(fā)紫，女人看到她最驕縱的小兒子用一種安靜到無辜的眼神看著她，溫柔的開口

    “mama，其實你不愛我，沒有關(guān)系?！?/br>
    她猝不及防掉了眼淚。

    在這場虛張聲勢的鬧劇里，她一下子看到了自己的狼狽。

    “滾……滾！”

    陸長天被推了一把踉蹌了一下，他毫不猶豫僅僅穿著襯衫就走了出去，付叔慌里慌張去攔他，“給先生打個電話吧長天……”

    陸長天一言不發(fā)。

    “不許攔他！讓他走！”

    陸長天走出了門，走出了院子，走出了長久以來大家心照不宣的粉飾太平，走出了那個他幾乎不愿意回去的小區(qū)。

    十二月的風(fēng)越來越冷，他簡直就快一身寒霜站在路燈下面。

    他可以厚著臉再去陸更明家，也可以去安川家，也可以自己找個酒店。

    但他就這么站著，不哭不鬧清算著自己長久以來的生活，哪也不想去。

    我不能這個樣子，已經(jīng)凌晨兩點了，太冷了。

    他打開了手機，準(zhǔn)備叫車，剛一開機蘇以景的電話打了過來。

    從家走出來的時候他那么平靜，平靜到仿佛那些耳光那些謾罵那些失望從來沒有加注在自己身上過。

    可這時一個電話，讓他猝不及防土崩瓦解，他倒抽一口氣，掙扎著接通了電話。

    “你在哪？”

    一瞬間全部的委屈沖了上來他崩潰哽咽。

    “你在哪？”電話對面蘇以景慌了。

    “……我在我mama家的小區(qū)門口?！标戦L天咬牙忍了一會兒緩緩開口。

    “怎么不回家？”

    “陸陸？”

    陸長天掛斷了電話，逼回自己眼淚，那是mama的房子不是我的家啊，就這么一個城市，不大不小，他生活了足足十九年，卻像從來沒有安身的地方一樣，每天裝作無所謂一樣往陸更明的家跑。

    不是為了去膈應(yīng)陸更明，不是那么想和陸更明打架。

    只是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讓他可以待很久很久，安川很好，安川的mama也很好，宋千軍也很好，但他們的家不是自己能夠隨時待著的地方，他不知道還能去哪？

    車的燈光閃了一下陸長天的眼睛，他茫然地看著這輛凌晨兩點多的車，歪歪扭扭來不及停好，車主人下車急急忙忙走過來那一刻他驚愕地甚至想轉(zhuǎn)頭就跑。

    那個人風(fēng)塵仆仆，看著他的臉紅了眼睛，他看起來那么心痛那么難以置信，就好像這些耳光全部甩在了他的臉上，他體貼地不愿意傷害陸長天的自尊心，輕聲開口，“陸陸，生日快樂。”

    陸長天不想接過他的外套，用一種不甘不愿地表情緊緊咬著牙看著他，卻沒能挽留自己不爭氣的眼睛。

    我討厭你對我那么好！我討厭你對我了如指掌！我討厭你現(xiàn)在過分體貼對我感同身受！

    “你真的……”他咬著牙忍耐著，“太過分……”

    他惡狠狠瞪著他，“我討厭你把我變得像一個孩子！”眼淚洶涌地掉落。

    蘇以景疲憊的面容也掉了眼淚，他看著路燈下臉上都是青紫微微發(fā)腫的陸長天，究竟怎么樣，才能有人舍得對他下手，他氣急都只敢輕輕捏一下臉的人，有人毫不在意對他下手，不加任何疼愛憐惜，他帶著一張被人瘋狂施暴的臉流著淚瞪著他，看起來尖銳又軟弱，他想抱一抱他，卻一下子激怒了陸長天。

    “別碰我！”

    “你不要看我的臉……”

    他抓著蘇以景的衣服，他沒有任何可以失去，我喜歡你，任性也好，驕縱也罷，我喜歡你，你不能不知道！

    我不準(zhǔn)你再用朋友的身份對我關(guān)懷，我也不許我自己再裝下去。

    他沉著臉定定地看著蘇以景，即便和mama對峙的時候他也沒有這么豁出去的姿態(tài)。

    “我要你聽著蘇以景?！彼髦蹨I卻顫著聲音努力平靜的開口。

    “好好聽著蘇以景。”

    “你覺得幼稚也好，怎么樣都好，我有一個愿望?！?/br>
    “我希望就像我的哥哥陸更明一樣，我希望我也有一個林靄那樣的青梅竹馬，從我很小很小就對我義無反顧的好，不僅僅只是安川那樣，我很自私，我很理想化，我很早就知道朋友不可能像家人一樣無時無刻跟隨你陪伴你，因為這太自私了，所以我想要一個戀人，一個家人，追著我，愛著我，陪著我，無論我在我的原生家庭發(fā)生任何事都沒關(guān)系，他都會牽著我，他會一直愛我，你覺得我小孩子也好，怎么都好，我想要一個那樣的人來陪伴我的一生，我希望他能對我好，好到可以讓我忘記我的家……忘記我的家是一個怎么樣的家，我想讓他來告訴我一個正常的家是怎么樣的家！”

    “所以我不愿意輕易去追任何一個女生?！?/br>
    “但如果是你……但如果是你……沒有關(guān)系……”他緊緊抓著蘇以景害怕他轉(zhuǎn)身就走。

    “如果是你一切就沒有關(guān)系，我可以去追你……”他小聲嗚咽。

    他狠狠把蘇以景抓向自己掉著眼淚抽噎著怒道，“我不想當(dāng)你的朋友，我也不喜歡你把我當(dāng)?shù)艿芸创?，我不想?dāng)?shù)艿埽　?/br>
    “我告訴你蘇以景，我也不想恬不知恥，我不想從你和那個女生之間作梗！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讓你困擾什么，也不想得到你苦心的一點點體面！”

    他低著頭嗚咽，不肯松開一點點手，蘇以景的襯衣被他抓得皺巴巴的，他怕一放開就沒有了。

    “我想讓你知道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我十幾年的人生里從來沒有喜歡過別人。”

    “我覺得喜歡你，非常值得?！?/br>
    “你就算不喜歡我也沒有關(guān)系……”

    “你說的那個女生應(yīng)該是我的jiejie?！碧K以景緩緩開口。

    “什么？”

    蘇以景小心翼翼捧起陸長天傷痕累累的臉，眼淚掉在了陸長天的臉上。

    他用他最溫柔的笑容最溫柔的語氣對他開口

    “很抱歉初中才開始喜歡你，不知道這樣算不算你心里的青梅竹馬?！?/br>
    “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陸長天?！?/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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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累了，我要去補我今天沒有上的課了，周六我要交作業(yè)就不更新了昂，大家周五快樂（別出門，好好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