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179.你是我的星和月
姜美雅坐在客廳里等待著,猩紅的眼角以及顫抖的身軀,將她內(nèi)心極度憤怒不安的情緒散發(fā)的淋漓盡致。 傭人端來一杯熱茶,小心翼翼的擱到茶幾上。姜美雅也只是睇了一眼,并未端起來喝。 段慧珠在一旁陪坐著,一句話都不敢同她講。 整個客廳靜謐的詭異。 半個小時之后,一輛白色的m3緩緩駛?cè)虢掖箝T口。 段慧珠聽到院子里熟悉的鳴笛聲,一下子驚喜的站起來,臉上如林大赦的表情,想掩飾都掩飾不住。 姜美雅輕輕睇了她一眼,段慧珠邁出去的腳步猛地收回來。 “美雅啊,昊天一聽說你出獄,二話不說,推了應(yīng)酬就急著趕回來見你了。你們兩個一會兒見了面,可得好好兒聊聊啊……” 段慧珠臉上堆起僵硬的笑容,姜美雅眼神黯了黯,也朝她揚起唇角,“媽,你放心,昊天如果沒有做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我絕對不會傷害他的。” 這話說的……段慧珠心尖兒一顫,身體又是莫名一抖。 很快,一輕一重的腳步聲透過門板從外面?zhèn)鬟M客廳。 姜昊天緩緩的將客廳的門打開,那條不能繃直的腿最先邁進來,他眼神不由自主的朝沙發(fā)上的姜美雅睇過去,當看到她此刻的狼狽樣子,姜昊天內(nèi)心不禁也是吃了一驚。 從前的姜美雅,算不上傾國傾城,可至少還是有姿色的。最起碼,放在人群里,也是一眼就能認出來的那種。她本身穿衣風格就是干練得體,再加上溫柔賢淑的氣質(zhì),總是能引來不少男性側(cè)目。 可現(xiàn)如今…… 不但面黃枯瘦,眼角還長了皺紋。以前黑亮的長頭發(fā)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澤,變得暗淡不說,還摻雜了幾縷銀絲。再加上一身不知道從哪里淘來的破舊衣服,整個人看上去跟普通的四十歲農(nóng)村婦女無異。 姜昊天一想到自己還要假裝很開心很感動的樣子和她擁抱甚至接吻,簡直要惡心的吐出來…… 不過,現(xiàn)在沒有別的辦法。坐過牢的女人都有些不正常,萬一她被自己結(jié)婚生子的事情刺激到獸性大發(fā),要了一家人的性命,那就完了。 姜昊天想到這里,立刻裝作無比驚喜的樣子從門口兒躍進來。 “美雅?!你出獄之前為什么不通知我一聲?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的好辛苦?!?/br> 姜昊天一瘸一拐的沖過來,拉住了姜美雅的雙手。她手上的皮膚干燥粗糙,一點兒都不像以前那樣嫩滑,姜昊天抑制住反胃的沖動,死死的握住。 “美雅……”姜昊天的演技說來就來,頃刻間就像變了一張臉,他眼中含著淚花,無比心疼的看著眼前滄桑的女人,“你瘦了……這些年,你在牢里一定很辛苦?!?/br> 姜美雅見識過姜昊天的演技,剛才看到姜昊天的那一刻,他眼中浮現(xiàn)出的嫌惡,并沒有逃過姜美雅的眼睛。 可是,她這些年在牢里感受到的都是冰冷,無比渴望家庭溫暖的姜美雅,哪怕眼前這份兒關(guān)懷是假的,她也愿意騙自己去相信。 那些想著要與背叛自己的姜昊天同歸于盡的念頭,瞬間消失不見。 “昊天……” 姜美雅伸出手臂,緩緩的抱住姜昊天。她將頭依偎在男人懷里,兩行清淚緩緩的從干燥的臉上落下來。 姜昊天兩只手掌握住姜美雅的肩頭,與她一起痛哭。 客廳里傳來嗚嗚咽咽的聲音,姜昊天抽空睇給一旁站著的段慧珠一個眼神,段慧珠立馬會意。 假惺惺的抹了兩滴眼淚,段慧珠對著抱在一起的二人說道:“我先去樓上看看你爸醒了沒有?!?/br> 輕緩的腳步聲消失在樓上。 姜昊天用手掌撫摸姜美雅的后背,假裝安慰她的樣子。 半響,哭夠了的姜美雅從姜昊天懷中抬起頭來。 姜昊天行動不便的坐到她身邊,抽出茶幾上的紙巾輕輕為她擦去臉上的淚痕。 “剛哭一會兒,這臉都紅了。在牢里一定沒少受苦?!?/br> 姜美雅接過姜昊天手中的紙巾自己擦拭,見姜昊天一臉心疼的望著自己,姜美雅破涕為笑,“昊天,我現(xiàn)在是不是很丑。跟你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姜昊天眼眸閃了閃,裝作很痛苦的樣子深吸一口氣,他閉上眸子輕輕在姜美雅額頭上親了口?!懊姥?,你是為我頂罪才坐牢的。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 “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依然愛你?!?/br> 姜昊天話音剛落,姜美雅忽然響起什么極其憤慨的事情,一雙眼睛狠狠的瞪著他,“你胡說!既然愛我,為什么還要在我坐牢的時候和別的女人結(jié)婚!” “美雅,你聽我講——” “你連兒子都有了!”姜美雅流著眼淚,忽然站起來歇斯底里的指著他尖叫,“姜昊天你就是個騙子!你承諾等我出獄之后,你會拋開世俗的眼光娶我!可現(xiàn)在呢!你團圓美滿,我卻成了個糟糕萬人嫌棄的階下囚!” 姜美雅連吼帶叫的聲音幾乎要掀破房頂兒,姜昊天生怕她再這樣嚷下去,會把鄰居都引過來,趕緊站起來將她抱住。 “美雅,不是你想的這樣!我……我如果知道姚麗懷了我的孩子,我一定會叫她打掉的!可我被齊晉關(guān)了將近一年,等我出來的時候,孩子已經(jīng)會爬了。我本來是想著把他們母子都趕走……” 姜昊天抱緊了姜美雅,與她一起哭出來,“可當我看到他的樣子,我就想到了我們失去的那個孩子。我覺得……。這可能就是上天補給我們的禮物。如果當時你在場,你也一定會叫我把燦燦留下……如果我們的孩子還活著,可能比燦燦還要大?!?/br> 姜美雅被提及了此生最傷心難過的事情,崩潰的又失聲痛哭,姜昊天放開她,爭取讓姜美雅直視自己猩紅的眼睛和淚流滿面的樣子。 “美雅,我對不起你……我以前做過許多混帳事,我會用一輩子來彌補你的?!?/br> 姜美雅哭了半響,好不容易才止住流眼淚,她抬起通紅的眼睛,嗓音沙啞的質(zhì)問姜昊天,“那燦燦的媽呢?昊天,我是了解你的,從前有多少女人對你前仆后繼,你都不愿意和她們結(jié)婚。你不是個輕易動感情的男人,能和燦燦的mama領(lǐng)結(jié)婚證,那代表她在你心里有不同尋常的位置……” “你說錯了,美雅,”姜昊天忽然揚起笑臉,黯然著眼神對姜美雅解釋道:“還有一種女人是我愿意娶進家門的。那就是……有利用價值的?!?/br> 姜美雅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姜昊天在姜美雅驚詫的眼神中,又繼續(xù)說:“我要替爸爸打理酒店,平時很少有人在家陪著爸媽??墒侨绻愒诘脑?,家里面的氛圍就會熱鬧一些。你也知道,爸和媽想你想的很辛苦,燦燦和姚麗,多少能轉(zhuǎn)移他們的一些注意力。你也不希望,爸天天以淚洗面吧?” 姜美雅沉默了下,沒有回答姜昊天。 這個男人的話,向來是不可相信的。 況且,她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姜美雅。善惡終有報,她不希望姜昊天躥到著自己干一些壞事。 “何況,我也沒有碰她一下,”姜昊天又握著她的肩膀說:“既然你回來了,她就沒什么作用了。等姚麗下班,我就把她趕走!” 姜美雅猛地抬起眸子凝視他,“昊天,你這樣做,很殘忍?!?/br> 姜昊天滿不在乎,“她本來就是我給爸媽找來的保姆,除了聊天就是解悶兒。只是趕走她一個人,燦燦還留在咱們家。你又喜歡小孩子,到時候燦燦管你叫媽,咱們一家人……那才和諧。” 姜美雅想到一進家門見到的那個小男孩,頓時皺起眉頭,看起來,似乎不是很好相處。 就在姜美雅對姜昊天的話半信半疑的時候,整個人已經(jīng)被姜昊天連騙帶哄的攬著肩膀往樓上走。 姜美雅注意到他的走路姿勢,立刻停在樓梯口,面露緊張的問道:“昊天,你的腿怎么回事?” 姜昊天假裝毫不在意的樣子對她笑了下,“姐,你是不是把我謀害宋小寶讓他玩游戲自殺的事給忘了?宋小魚懷著身孕找到酒吧,不依不饒的要齊晉派人打折了我一條腿,才平息這件事。” “醫(yī)生不是說只要養(yǎng)好了身體,這條腿就能完全康復嗎?怎么會留下后遺癥。” “呵~”姜昊天拍了下自己不能打彎的那條腿,有些自嘲的笑道:“我自不量力唄。我把你入獄的事情算到齊家人頭上!有一次,我在街上看見齊雨薇,氣不過,就去找她理論。結(jié)果她二話不說,拿起棍子把我打暈。齊晉知道了這件事,非但不責怪他meimei,竟然還派人把我抓起來關(guān)了一年。那種房間里又陰暗又潮濕,我這條腿,就落下了終身不能正常走路的毛病。” 姜美雅聽到姜昊天這樣說,當下十分感動,對姜昊天的話更是深信不疑。 姜美雅兩只手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姜昊天上樓,姜昊天終于把她騙到了自己的房間。 “美雅,你先在這兒坐一會兒,我有東西要拿給你看?!?/br> 姜昊天把姜美雅摁在床上,姜美雅打量著陰暗的房間,當瞥見緊緊拉著的窗簾,她有些疑惑的問道:“昊天,你屋子里白天都不見陽光的嗎?” 姜美雅起身想去拉開窗簾,姜昊天擔心她看到被木板釘死的窗戶,立刻出聲制止道:“別拉!” 姜美雅抬起的手臂頓了頓又垂下來,“怎么了?這屋里霉味兒重,應(yīng)該開窗散散味道?!?/br> 停頓在門口兒的姜昊天忽然溫柔的笑了下,“我想和你單獨……呆一會兒?!?/br> 說完,也不看姜美雅是什么反應(yīng),姜昊天一瘸一拐的走出去,反手關(guān)好房門。 … 姜美雅坐在床上等了許久都不見姜昊天回來,不免有些奇怪,“拿什么東西,需要拿這么久?” 她坐不住,起身去開門,沒想到拉了半天,門板都是紋絲不動。 姜美雅臉上倏然變色,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立刻心慌意亂的拍門。 “昊天!昊天!你快幫我把門打開呀!把我鎖在這里干什么?我還沒有換衣服呢,昊天……” 姜昊天此刻就站在房間外頭,姜美雅清晰的吶喊聲隔著門板傳出去,聲音并不是很大。 他手里握著串兒鑰匙,陰不可測的笑了下。 這間屋子半年前囚禁過姜衛(wèi)東,現(xiàn)在用來囚禁姜美雅。這對父女,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這輩子能有幸關(guān)在同一間屋子里。 “哈哈哈……” 姜昊天大笑著離去。 很快,他又來到姜衛(wèi)東的臥室。 躺在床上的姜衛(wèi)東貌似聽到了女兒無助的吶喊聲,十分激動的掙扎起僵硬的四肢。 段慧珠正手忙腳亂的摁住他。 “昊天,你快來幫幫忙!你爸剛才自己爬起來了,我們得想個法子將他捆住?!?/br> 姜昊天睇他一眼,原本鼻歪眼斜口齒不清的姜衛(wèi)東,此刻正目齜欲裂的瞪著他,臉上的青筋全都爆了起來,嘴里還發(fā)出“嗚嗚”的哀嚎聲。 那樣子,似乎只要姜衛(wèi)東能站起來,首先吞了姜昊天。 “那還不簡單,”姜昊天嗤笑一聲,隨手抓起一塊兒枕巾扔到姜衛(wèi)東臉上,“先把他的嘴堵上,總是發(fā)出這種怪異的聲音,鬧不鬧心!” 段慧珠拿起蓋在姜衛(wèi)東臉上的枕巾,有些于心不忍的看著他。 她對姜昊天勸解道:“昊天,再怎么說他也是你繼父,養(yǎng)了你十幾年,我們總得給他留條活路吧?” 正要轉(zhuǎn)身的姜昊天聽到這句話,猛地又回頭,“媽,你不會到現(xiàn)在還想著你們之間那點兒可憐的夫妻情分吧?我當初答應(yīng)要分你股份的時候,可沒見你手下留情。人都被你藥成這個樣子了,現(xiàn)在想后悔,是不是晚了點兒?” 段慧珠呆呆的望著仇視她的姜衛(wèi)東,沒說話。姜昊天斜了她一眼,轉(zhuǎn)身出去。 “你在屋里看著,我下樓去拿繩子!” … 繪畫室。 穿著公主裙,留著很洋氣芭比娃娃卷發(fā)的齊貝藝,正跪坐在地板上,兩手托腮,很認真的看著眼前即將成形的作品。 四周半的女孩,從發(fā)型到著裝,乃至她的五官、皮膚,哪一樣都無比精致。渾身上下洋溢著貴族氣息,就像城堡里的公主一樣高貴可愛。 “你在畫什么呀,小哥哥?” 甜甜糯軟的嗓音從齊貝藝紅潤的小嘴兒里發(fā)出來,正在認真作畫的姜景逸面無表情的睇了她一眼,“蘋果。” “哦……”齊貝藝拉長了聲音,明眸大眼顧盼生輝。 姜景逸又是酷酷的表情,“看不出來?” “你畫的太好了嘛,不敢想象?!?/br> 姜景逸認真的表情盯著未完成的作品,手下的鉛筆還在畫板的白紙上沙沙響個不停。 “老師給每個人留的都是一樣的作業(yè),難道你不知道?” “嘿嘿,人家就是想和你多說幾句話嘛。不要總是這么冷酷……” 姜景逸唇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你完不成作業(yè)……小心回家被你mama打屁股?!?/br> 一提到家里那位母老虎,齊貝藝的小身子還是不可抑制的抖了抖。 成功的看到齊貝藝精致洋氣的小臉兒皺成了一團,姜景逸不著痕跡的瞄了她一眼。緊接著,停筆,小手一揮,將畫板上剛剛完成的那副作品遞給齊貝藝。 “在右下角,寫上你的名字,一會兒老師會檢查?!?/br> 話閉,又是一副拽拽的表情,繼續(xù)作畫。 齊貝藝感動的要死,她將這幅簡單的素描蘋果看了又看,最后放在小嘴兒上親了口。 “么!謝謝小哥哥!” 姜景逸深邃的眼睛一直盯著畫板,小小的年紀就已經(jīng)有了冷酷迷人的范兒,“下次不要盯著我看,否則你的美術(shù)課就白上了?!?/br> “老師說了嘛,學美術(shù)的同學,就要有一副善于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我覺得整個教室里最好看的事物就是你呀,只有多看看你,才能帶給我靈感嘛……” 一絲微不可察的紅暈浮起在姜景逸英俊的小臉兒上,他手下一抖,鉛筆險些拿不穩(wěn)。 齊貝藝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般,驚奇的盯著他的手,“呀,小哥哥的手真好看,用來彈鋼琴最合適了!” “……” 美術(shù)老師很快過來收作品,除了姜景逸之外,幾乎所有的小朋友都上交了自己的美術(shù)作品。 美術(shù)老師疑惑的觀察齊貝藝的素描畫,真不明白這個好動的小祖宗怎么就突然間改風格了,竟然能畫出一副完整的美術(shù)作品?并且那些線條勾勒的十分流暢,一看就是功底很扎實。 美術(shù)老師看看正在忙著作畫的姜景逸,再看看笑瞇瞇的齊貝藝,瞬間明白了怎么回事。 不過這些孩子都是有錢人家的,尤其是齊貝藝的身份,最為特殊,打不得罵不得。學不學的,主要是為了陶冶情cao。美術(shù)老師不會要求太高,對很多孩子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齊貝藝,你這副作品非常棒!回家交給你mama看一看哦?!?/br> 得到老師表揚的齊貝藝,樂呵呵的接過被打上“97分”的作品,“謝謝老師!” 美術(shù)老師一轉(zhuǎn)頭,齊貝藝就偷偷的撇了撇小嘴兒,心里不屑的想,她才不會把畫交給紀歐娃那個母老虎看呢,那個女人太了解自己的水平了,一看就知道這不是自己畫的。 美術(shù)老師這是間接把齊貝藝往火坑里推。 姜景逸最后一個畫完,齊貝藝在教室里耐心的等著他。 兩個人一起從美術(shù)室走出來,坐電梯下樓。 姜景逸背著單肩書包去等紅綠燈,一個小小的卡其色身影忽然出現(xiàn)在他身邊。 姜景逸垂眸望過去,穿著卡其色蕾絲公主裙的齊貝藝正在笑瞇瞇的看著他,“好巧哦,小哥哥?!?/br> 姜景逸詫異,但臉上卻沒表現(xiàn)出來。 “沒有人接送你嗎?” “我不喜歡被人接送,我媽咪送給我四周歲的禮物,就是允許我自由出門?!?/br> 姜景逸沉默一下,這家大人倒是挺放心的。 “你家在哪兒?我去送你?!?/br> 齊貝藝朝他眨巴眨巴眼,“小哥哥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綠燈很快通行,姜景逸想拒絕也沒辦法,身邊的叔叔阿姨們都在過馬路,姜景逸擔心她的安危,一把牽起齊貝藝的小手兒。 兩個小小的身影順著擁擠的人潮穿過馬路。 “小哥哥,你的手好暖哦……” “小哥哥,你的腿好長哦,你看都到我肚肚了?!?/br> “小哥哥,也沒有人接送你嗎?” 當喋喋不休的齊貝藝問出了這個問題,一直不茍言笑的姜景逸終于有了反應(yīng),“沒有。家里的保姆只負責把我送過來?!?/br> 姜景逸的身份見不得光,家里的傭人和保姆私底下并不拿他當回事。保姆和司機把姜景逸送到繪畫班以后,就開車出去約會了。姜家除了段慧珠,沒有一個人真正的關(guān)心他。 而這些,姜景逸也早就習慣。 “真不負責任!萬一有壞人把小哥哥拐跑了怎么辦?” 齊貝藝很是氣憤,紅潤的小嘴兒翹的老高,姜景逸卻不由得失笑。 這個比他矮半頭的小不點兒都不怕,他一個小小男子漢有什么好怕的。 兩個人牽著手穿過馬路以后,姜景逸主動放開她,齊貝藝望著兩個人分開的小手兒,心底很是失落。 “我身上的錢,還夠你坐公交的?!苯耙莅芽诖飪蓚€硬幣掏出來,交到齊貝藝手上,酷酷的小男孩兒抿下唇,“公交車上有司機師傅,還有許多熱心的叔叔阿姨……你自己注意安全。” 齊貝藝沒告訴他,后面其實有自己的專用保鏢在一直偷偷的跟著,看著小手心里靜靜躺著的兩枚硬幣,齊貝藝很乖巧的點下頭,“謝謝小哥哥。” 姜景逸自己步行一個小時回到姜家,保姆和司機果然在附近等著自己。 看到保姆在車上向自己招手,姜景逸并沒有說什么,只是習慣性的自己打開車門坐上去,安安靜靜的配合保姆營造出一起回家的假象。 客廳里沒有人,保姆在攝像頭的監(jiān)控下,十分體貼的詢問姜景逸什么,一直到姜景逸搖了搖頭,保姆又可愛可親的笑了下,轉(zhuǎn)身去廚房做飯。 姜景逸與往常一樣,一言不發(fā)的回到樓上。 只是他剛剛路過某個門口兒的時候,聽到房間里傳來嘶啞的吶喊聲。 “有沒有人啊,開開門啊……” “昊天,昊天,求你給我打開門……” 姜景逸抿唇站在門口兒聽了兩秒,姜昊天忽然從姜衛(wèi)東的臥室打開門走出來。 姜景逸目光投過去,正好看到姜昊天衣角上沾染著的黃色液體。姜景逸猜出那是什么,不過已經(jīng)習以為常,并沒有發(fā)出疑問。 小時候抱過自己的姜衛(wèi)東爺爺,三天兩頭被姜昊天折磨,姜景逸不是不想管,只是無能為力。 因為,他并不是姜昊天的親生兒子,這個可怕的男人高興的時候會和他說兩句話,不高興的時候,將他踹下樓梯也不是沒可能。 所以,姜景逸從小就學會了隱忍沉默和自律,盡量的減低自己在這個家的存在感。 等有朝一日,他羽翼漸豐…… “敢用這種眼神看我?”姜昊天惡狠狠的走到姜景逸面前質(zhì)問他,“不是去上美術(shù)課了?畫兒呢,拿出來我看看!” 姜景逸沒說什么,抿了抿小嘴兒,將身上的單肩包擱在地板上,拉開拉鏈。 不服氣又能怎么樣,姜昊天一只手掌就能把他掐死。 姜昊天嫌他動作慢,彎腰一把扯過姜景逸剛剛掏出來的美術(shù)作品,看了兩秒,忽然揉成團兒,狠狠的砸在姜景逸的小臉兒上。 “老子花錢投資你,就給老子畫這么個玩意兒!97分?你對得起老子的用心良苦嗎?” 姜景逸忍住和姜昊天翻臉的沖動,低聲解釋:“老師說了,沒有人能得一百分。每個人的作品都有缺陷……另外三分的不足,才是它的美麗可愛之處?!?/br> “那老子就要你得一百分,不然別給我吃飯!” 姜昊天的怒斥聲把段慧珠從房間里吸引出來,姜景逸正在紅著眼不服氣的與姜昊天對視。 姜昊天一個巴掌抽下去。 “跟你媽一樣,養(yǎng)不熟的白眼兒狼!” 姜景逸的半張小臉兒當下腫起來,他被打的歪過頭去,耳朵有一瞬間失聰。 段慧珠張大嘴巴訝異的站在門口兒。 姜景逸捂著臉,小胸脯一起一伏的,那雙猩紅的眼睛里充斥著濃烈的仇恨,死死的瞪著姜昊天。 姜昊天見他這個樣子,還要打下去,段慧珠趕緊跑過來攔住。 “昊天啊,跟你說過多少次,小孩子不能這樣的打的,你怎么就是不聽???要真把燦燦打死了,將來誰給你養(yǎng)老送終?。俊?/br> “無所謂!我姜昊天現(xiàn)在有的是錢——” “哎呀,昊天,燦燦是媽一手帶大的孩子,他的性格媽最了解了。他現(xiàn)在這樣倔強,還不是被你教訓出來的?姚麗又不關(guān)心他,你又不把他當親生的來疼,他活在這世上還有什么意義???自己個兒的養(yǎng)不熟,你還指望外人給你養(yǎng)老送終???” 姜昊天惡狠狠的瞪著姜景逸,好不容易才將高揚起的手臂垂下去。 他今天也是因為姜美雅的事兒心煩,窩了一肚子火兒,所以剛才才沒忍住,將氣全都撒到了燦燦身上。現(xiàn)在回過味兒來,的確是剛才下手太重了。姜昊天現(xiàn)在不能生育,就指望著燦燦孝敬他了。 “到冰箱里拿冰塊,自己覆一下。”姜昊天這樣對姜景逸說到。 姜景逸沒動,段慧珠恨鐵不成鋼的剮了一眼姜昊天,她嘆口氣,又彎腰想要安慰姜景逸。 “燦燦……你爸剛才是心情不好,他不是故意的?!?/br> 段慧珠話音剛落,姜景逸忽然推開她,捂著自己的臉快速沖下樓。 “哎?燦燦,你去哪兒???” 段慧珠在后面喊他,姜景逸充耳不聞,他打開門,轉(zhuǎn)眼消失在段慧珠和姜昊天的視野里。 段慧珠想要追出去,姜昊天攔住她,“媽,別去!他清楚自己在這個家里的地位,不會跑遠得?!?/br> 段慧珠拿手指指著姜昊天,“你說你——” “你現(xiàn)在打不服他,總有一天,姜景逸長大了,會把咱們一家人都干掉?!?/br> 段慧珠身體猛地僵硬下,她忽然覺得姜昊天說的有道理。燦燦知道的事情太多,如果和他們不是一條心,將來這野孩子有可能把他們一家人送進監(jiān)獄。 … 姜景逸從家里跑了出來,獨自一個人坐在小區(qū)附近的花池上。 太陽很快落山,夏末的晚風有了絲絲涼意。 姜景逸半張小臉兒腫的老高,他牙齦被打出了血,絲絲腥甜鉆進喉嚨里,姜景逸如數(shù)吞下。 像他這種人,還有什么委屈可言。 本來就是父母不祥的私生子,能有口飯吃已實屬不易,渴望得到一些溫暖……那大概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姜景逸狠狠的吸了口氣,眼里閃動的淚花兒硬生生的被他逼回去。 小小的身子,在夕陽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孤獨可憐。 “小哥哥,好巧哦,你也出現(xiàn)在這里?!?/br> 甜甜軟軟的熟悉聲音從耳畔傳來,姜景逸睫毛顫動下,沒吱聲兒。 齊貝藝已經(jīng)習慣了他的冷酷,一只軟白的小手兒拿著一根甜筒遞到他眼前,“本來我是打算自己吃的,不過見者有份,我勉強分給你吧?!?/br> 齊貝藝才不會告訴他,自己根本沒有拿著硬幣坐公交,而是一直偷偷跟在姜景逸后面,看著他回家。 最后拿坐公交的兩塊錢買了一只甜筒。 姜景逸不肯接,仍舊垂著頭。齊貝藝察覺到他的異樣,立刻彎著身子,歪頭打量他一眼。 閃爍著心疼的無辜大眼睛浮現(xiàn)在姜景逸眼前,他瞬間別過頭去,不想讓自己的難堪暴露在齊貝藝眼中。 “呀!小哥哥你怎么了,是被人打了嗎?好狠心啊……是不是很疼?” 齊貝藝說著就坐到了姜景逸身邊,也不經(jīng)過人家同意,二話不說將一只沒拆封的甜筒貼到姜景逸高腫的半張臉上。 火辣辣的痛感被冰涼的甜筒緩解,姜景逸目光閃了閃,沒有拒絕。 齊貝藝還在撅著小嘴兒喋喋不休著:“小哥哥長得這么好看都忍心下的去手……哼,你告訴我, 是誰打的你,我?guī)湍闳プ崴?。?/br> 緩了緩,姜景逸如實道:“你打不過他的。” “我打不過他,還有我哥!我哥是十歲的大男孩兒,他可是跆拳道比賽冠軍,除了我之外,這世上沒有人能欺負他!我叫我哥來幫你揍他!” 姜景逸失笑,臉色一如既往的冷酷,可冰冷的眼眸里終于有了波動,“是大人打的,你哥…??赡芤泊虿贿^?!?/br> 齊貝藝頓了下,有些懊惱,“是你爸爸嗎?那就沒辦法了…。我媽咪教育我們要知道感恩父母,不過下次他再打你,你就用‘虐待兒童法’來壓制他。” 姜景逸沒說話,眼神凜冽起來。 兩個小孩子就這樣靜靜的坐著,夕陽很快沉淪下去,周圍的景色都開始變得黯淡。 五分鐘后,齊貝藝感覺手心里的甜筒已經(jīng)變軟,擔心擠破包裝會流到姜景逸臉上,她趕緊拿下來。 “還疼不疼啊,小哥哥?” 一直垂著頭的姜景逸搖搖腦袋,齊貝藝見他不想說話,便也不在多嘴,只是將手里的甜筒拆了包裝遞給姜景逸。 “諾,現(xiàn)在軟軟的,你可以吃了?!?/br> 姜景逸將頭別過去,明顯心情不好。 齊貝藝也不灰心,伸出舌頭舔了兩口直接遞到他嘴邊,“給,很甜的?!?/br> 姜景逸覺得尷尬,硬著頭皮身子往后躲,企圖離那個黏糊糊的冰激凌遠一點,腫著臉含糊不清的拒絕:“我真的不吃……” … 齊貝藝在路燈底下一步一步的倒退,她身上的蕾絲裙被風吹起,洋氣的小卷發(fā)兒隨風搖擺著,洋娃娃一般的大眼望著不遠處那個已經(jīng)轉(zhuǎn)過去的身影,粉紅的小嘴兒呢喃著:“再見,小哥哥……” 一個五大三粗的保鏢忽然從花池里跳出來,趕緊拿著齊貝藝的小外套給她披上,“哎吆,我說小祖宗,這么晚了還在外頭耍,連衣服都不穿,這要是被齊總知道了,我還不得被罵死!” 齊貝藝穿好牛仔外套,斜著眼看他,“你要是敢把我找小哥哥的事情告訴我爸爸,我就說你玩忽職守?!?/br> “不敢不敢,”高大的保鏢很是無奈的彎腰哄著齊貝藝:“您行行好吧,小祖宗,趕緊去吃飯吧!不然你這個月又瘦二兩,齊總不得把我們都炒了!” 齊貝藝哼了一聲,十分傲嬌的朝著不遠處停著的那輛紅色轎車走去。 車上另外下來一個保鏢,很恭敬的為齊貝藝打開門。 齊貝藝剛一上車,兩個保鏢就開始交頭接耳的商量。 “這不行,小祖宗被姜家的小崽子給迷住了,倆人要發(fā)展下去,事情可大可小,趕緊想辦法告訴齊總!” “嘶,我可不敢,告狀的事情你來做。小祖宗知道了……還不扒了咱的皮?!?/br> 兩名保鏢很是苦惱,“不管咱說啥,齊總永遠都是相信小祖宗的話,最好還是求助老板娘……” 保鏢的話音剛落,原本被關(guān)上的車門忽然打開,齊貝藝那張精致洋氣的洋娃娃臉望向他們,“你們兩個在說啥?說我壞話嗎?!?/br> 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起來無辜又可愛,實際上呢,呵呵,美麗的東西,往往殺傷力都是很強的。 兩名保鏢趕緊上車,“嘿嘿,哪兒敢啊,商量著帶小祖宗去哪里吃飯?!?/br> … 姜景逸自從與齊貝藝分別以后,嘴角一直都是翹著的。 他很惡心吃甜膩膩的東西,可最后幾口的冰激凌還是落到了姜景逸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