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見浮生不若夢_分節(jié)閱讀_8
肺中的氧氣在緩慢而持續(xù)地消耗著,我有些頭昏,胸口也開始發(fā)悶,該是上浮的時候了,可心卻壓制著肢體,不愿動作。 為什麼要上去?細(xì)想來,這世界,竟無一王浮生可戀之物。二十四載光陰濕冷倉促,該離去的都已離去。 心跳急劇加快,肺部象燒灼般的痛,死亡迫在眉梢。 答應(yīng)我,替我看每一天的太陽。 人類求生的本能果然頑固。最後關(guān)頭,我塵封已久的記憶硬生生被掀起,露出一角,一句話。 只這一句,我苦笑,掙扎,上浮。 我要那明天的陽光,還能照在我身上。 又或者,這只是我不愿死亡,所以找來別人的要求當(dāng)借口。若一人真心想死,又怎會在乎別人怎麼認(rèn)為。唉,人世間的事,又有什麼能真正說清。 勉力浮上水面的時候,江上天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到了海邊,甚至浪花打濕他的褲管都不自知。 見到我,他似乎松了口氣,卻仍是冷笑:“就知道你不會甘心,定要玩出點花樣來。這麼久不上來,是想裝死騙我跳下去尋你罷?幸虧我早有防備。算了,今天就先饒過你,你上岸罷?!?/br> 我無力,也無意和他爭辨。你見那滿街的漠漠人群,又有誰能真正了解誰。 何況卑微的我,陌生的他。 濕漉漉地,疲倦地攀上堤岸,江上天稍動了動,好似要伸手來拉我,卻又停住。 我也無暇理會,跌跌撞撞走過去,向衣服上一倒,再也不想動彈。水下的那段險死還生,已耗去我太多的體力。 那高貴的男人卻跟了來,停在我身邊,猶豫了一下,用腳踢了踢我:“起來,別裝死。哪有那麼累?!?/br> “不累。我只是想作月光浴。” 我盡力輕松地笑,聲音一出口,卻連自已也嚇了一跳,又沙啞,又干澀,象張撕破的紙。 江上天冷哼了一聲,不屑道:“真沒用,這點小事都做不成。”說話間,人已蹲了下來,扳過我的臉,對住月光察看。 他制住我下巴的手甚是有力,我極不舒服,卻也知道掙不脫,只得苦笑:“是,是?!?/br> 眼光無意間觸及他的,卻是一怔。江上天看著我的眸子為何如此奇怪?又似驚訝,又似震動,還似有些迷惑。我知道我現(xiàn)在的樣子很狼狽,全身濕透,衣衫緊貼在身上,完全沒了形狀,頭發(fā)也都根根滴水,胡亂向後拂著,看起來十有九成蒼白若鬼,可,這應(yīng)該不妨礙到他江大少、江總裁什麼事吧?為何要用這種仿似看蟑螂的眼光來看我? 那手指卻沿著我的臉龐游走起來,劃過顴骨,面頰,在唇角旁微一停留,又繼續(xù)向下,經(jīng)由咽喉滑向襯衣衣領(lǐng),再一轉(zhuǎn),竟然解起我的衣衫扣子來。 靠,堂堂大總裁,說話不算話啊。明明我已遵約跳下了海,為何還耿耿於懷,非要看回來?男人這般小氣,真正是無可救藥。 “拜托講點信用。”我忍耐,提醒他。 手指停了一下,又繼續(xù)動作,或是海風(fēng)吹多了,江上天的聲音也變得有些沙?。骸皾褚路幻撓聲忻埃瑪Q干再穿吧?!?/br> 我冷笑,江上天,你幾時又會如此好心了?從一開始,你提拔我,給我加薪,扔無數(shù)的事給我做,不都是為了滿足你江大少高高在上觀察人生的好奇麼?可惜還沒到最後一步我便已先辭職,很抱歉,你看不到趕我出去,淪落街頭的那幕了。 “放手!”兩個字我說來已隱帶怒氣。 “不放你又能怎樣?”江氏語法,熟識的不可一世,無所顧忌,為所欲為。 我深吸口氣,突然發(fā)難。左手格繞過他右肘臂,右手托住脅腰,雙膝抵住他的髂髖,順勢一轉(zhuǎn)一翻,一連串的動作迅捷無倫,轉(zhuǎn)眼間,已將江上天四肢反制,面朝下緊壓在沙灘上。為防他的異動,我的右肘更卡在他的頸間,令他連呼吸都有些艱難。 相信就算是李小龍在世,被這樣的手法擒住,也只有認(rèn)輸?shù)姆荨?/br> 我不想殺他。 所以接下來,我只是一腳將他的身子踢出去,直接滾落下海。 拾起地上的衣物,我徑直向江上天的轎車走去,完全不理背後傳來的浪花翻騰聲。 “站住……你為什麼會武術(shù)?!”江上天夾在波濤里的聲音,分不清是沮喪還是吃驚。 “我不會武。”想到就要離開這個令人頭痛的家夥,我的心情不由大好。決定了,開他的車回去,立即收拾細(xì)軟開路,另尋地方謀生。 “不會武怎可能制得住我?” 聽出他語聲中的憤怒、不解,以及還有一些分辨不清的復(fù)雜情緒,我大笑,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得如此開懷,如此爽快。拉開他的轎車車門,我回過身,斜睨著數(shù)丈外,猶在水中的男人:“我只會三招。三招從國術(shù)必殺技里化出的防身術(shù)?!?/br> 想起那個定要我將這三招練到滾瓜爛熟的人,我的笑容不由帶了些苦澀:“對不起,江先生,游戲已然落幕,你的前獵物要先走一步,再見?!?/br> “你以為你真能走得了麼?” 江上天從水里站了起來,渾身都已濕透,卻仍掩不住那股陰鷙的眼神。一瞬間,他微月下的身影,竟是如水怪般森冷而懾人。 我彎了彎唇角,從容坐進車中,關(guān)上車門。 10 鑰匙就插在車上,銀色小巧,倒省去我扯開線板的麻煩。 卻隱約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以江上天滴水不漏的行事風(fēng)格,又怎會如此大意。 踩下離合器,打火。 果然不響。確定cao作無誤,再試。仍靜默。 試到第三次的時候,我長嘆一聲,放開手。江上天的身影已帶著迫人的威勢,沈沈地映在車窗上。 “能知道原因嗎?” “指紋。”江上天打開車門,一手撐住,答得簡潔,“在廠家定制時,多裝了個指紋鑒別器?!?/br> 剛才應(yīng)該打昏他,采集指紋的。我原已夠小心,卻還是低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