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見浮生不若夢_分節(jié)閱讀_45
棕發(fā)男子三號勉強笑了一笑,伸手解開急救用品:“我騙他的。你想不想走?” 我怔住,試探地問:“你是說,你帶我逃走?” 三號點了點頭,神色雖有些遲疑,手下卻不慢,一會兒功夫已將我連同必備藥品準備得妥妥當當。 我反而有些不安,雖明知不該問,還是問了出來:“你為何要救我?” 三號苦笑了一下,素來精干的目光有些惘然:“我不知道。格雷少爺這次帶你回去,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預備一到就將你用腳鏈釘上,鎖在屋里,還有幾種極能令人成癮的藥物,就算你以后被人再救出來,也是非要再回到他身邊去不可,我看了,有些……”聲音頓了頓,微微低沉,“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被——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樣,”復苦澀一笑,自嘲道,“很傻,是么?若是三個月前,有人跟我說我會這樣,我絕不會相信??墒?,不知為何……” 搖了搖頭,抱起我,不看我的眼睛,問道:“你若愿意,我這就帶你離開,無論你想到哪里,我都可以送你去。” 我還會有別的選擇么? 只是,莫名地,心中卻有著無比的沉重。我,真的還該活下去么?空自牽累如許人奔忙。我的存在,似除了災禍不幸外,什么也不能為別人帶來。 推開后窗下望,一輛越野車靜靜地停駐在轉角的陰影里,車旁一條碎石路,遠遠地延伸至夕陽下。 “趁他們都在前面,我們由這條路轉出去?!比栔更c給我看,面容冷靜,“唯一的阻礙是護城河,幸好來之前我已經(jīng)向守衛(wèi)報備過,說要出門公干,現(xiàn)在我們快些去,應該還沒問題?!?/br> 殘陽的余輝灑在磚石墻上,明晃晃地耀人眼。我被三號半抱在懷中,沉吟了一下:“三號……不,你叫什么名字?” 棕發(fā)男子微一愣:“戴維。我母親喜歡這樣叫我?!?/br> “好,那我也這樣叫你。”我真心地微笑著,“戴維,我怕我支撐不住,你去找找那邊藥柜,看有沒有興奮劑?!?/br> 戴維遲疑了一下:“如果是為了暫時刺激提神……我這里有種藥,效果很好,不過——” “是毒品罷?”我笑了起來,看了看天色,從他懷里掙扎著下來,“用得好,也是良藥。送我?guī)琢H绾危俊?/br> “只有四粒了?!贝骶S從懷中掏出只密封袋,袋中四粒藍色小藥丸清晰可見,猶豫著不知是否應當給我,“這是歐洲的最新產(chǎn)品,上次試貨時剩下的,可你的身體……” 我順手接了過來,隨即取出一粒,因肢體乏力之故,差點將藥掉落在地,幸而戴維,一把托住我,幫我送進口中。我咽下,喟道:“戴維,如果不是我以前受慣虐,體質比旁人更強韌,只怕?lián)蔚浆F(xiàn)在,不要說站,就連醒過來也不能——這藥也不知管不管用,我的用藥量,可是要高出旁人幾倍?!?/br> 戴維微微一笑:“這是特極品,不同的。光這一粒,我們手上的出貨價就是——”他隨意比劃了個數(shù)字,我看了卻是一怔,“七千?不會是美金罷?” 戴維半摟著我往外走,笑而不語。 不多一會便在車門旁站定。我轉頭瞧他,這男人膚色微黑,側臉在晚霞里說不出的利落英氣,忍不住輕輕一嘆:“戴維,謝謝你。你定是上帝派來的。” 戴維凝注我一眼,面色稍紅:“你才是天使……折翼的那種……我第一眼見你,就、就——” “就喜歡上我了,是么?”我含笑站住,溫柔地摟抱了他一下,“你是個很好的人,至少對我很好……可惜我們相遇得太晚?!?/br> 戴維想說什么,卻再也沒有機會說出來,我右手按住他脊椎,膝蓋頂住他的,微微一旋,左手一記手刀迅速往他頸間砍落,下一刻,戴維敵不過我練到滾瓜爛熟的這三招防身術之一,悶哼一聲癱倒在地。 出手雖然無力,卻還到位。體內(nèi)有股莫名的燥熱滾滾如流,沖刷過每絲神經(jīng),令我暫忘一切病痛。 七千美金的藥倒底不同凡響,可惜這種一時的刺激提神,必以犧牲身體為代價。 我俯下身,在戴維光潔的額頭親了一親,低聲道:“對不起,跟我在一起的人,都沒有好下場。愿你忘了我?!?/br> 說完,勉力將他半拖至一邊的角落中,濃重的陰影將他密密地掩去,料一時也無人覺察。何況,他至多不過三五分鐘便會醒來,而我——總能令他們在這三五個小時內(nèi),無暇顧及其它。 一路駛去,果真輕輕松松,沒遇到任何阻攔。耳聽遠處庭院中槍聲四作,戰(zhàn)況似甚激烈,心中不由也有些好奇,他們那幾方勢力,此刻到底是誰打誰,打得怎樣了。 最好,哼,都一并打死了干凈。 只不過,口中雖如此說,心底仍是升起一陣凄然。該死的,應是這世事,這欲望本身,而不是他們,也不是我。 轉眼護城橋已在面前。戴維的辦事能力確實一流,也不知和守衛(wèi)如何報備,遠遠見到我車來,橋頭堡里的守衛(wèi)們便已開始按動電鈕,放下吊橋。 咯吱咯吱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著,我面上雖微笑得平和,心中卻很是不安,胸口復又隱隱作痛,幾欲咳血,急又服了粒藍色藥丸,才好過許多。 笨重的木橋總算完全降下,我的車頓如箭般射出,直駛向對岸,車輪才一接觸對岸地面,身后隆隆聲不絕于耳,卻是吊橋再度拉上。 我車速減慢,半轉頭,沿著護城河河岸來回逡巡了幾圈,終于確定。 將車開到我需要的地方,停住。正對著將逝殘陽,點點映在微漾的水上,泛出道道金光.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我緩步走下車,遠處橋頭堡的守衛(wèi)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對,探頭探腦地向這邊看過來。 我對他們微笑,聲音不大,卻相信他們都聽得到:“將你們的老大喊來??煨?,不然我又要走了。” 立刻見到高高的窗戶內(nèi)一道道身影紛紜亂轉,不知是打電話還是拔內(nèi)部警訊器,槍口是一根根伸了出來,對準了我,泛起一片烏黑森冷的光.最后還有一道身影飛奔而下,往內(nèi)而去,去得匆忙,連蹤跡都忘了掩藏。 陽光在河水里黯淡下去。我負手,等待著最后的晚宴。 一個人太過理智究竟是好還是壞?商戰(zhàn)時曾有敵人痛斥過我手段狠辣,無所不用其極,我今天的淪落,倒真象是應了他們的詛咒,報應一場。 然而反觀我自已,財勢被奪,身無長物,此刻更加上重傷處處,除了永遠清醒的判斷外,我實在不知我還能倚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