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見浮生不若夢_分節(jié)閱讀_48
怎么惹得起這如熊似虎般壯實的爺孫倆個,我苦笑,只祈盼今天的醫(yī)生手下留情,開點藥給我就好。 從東到西,跌跌撞撞,又是抽血又是拍片,還任那個醫(yī)生拿了聽診器和小錘子在我身上敲了半天,眼見著醫(yī)生的臉色越來越嚴肅,我忍不住嘆道:“請問,我?guī)讜r可以回去?” 醫(yī)生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我身后善盡監(jiān)視職責的貝克,沉吟道:“你是他的親人嗎?” “不是?!?/br> “是。” 我和貝克異口同聲地答了一聲。貝克瞪了我一眼,眼光中的哀怨成功令我禁聲,轉過頭,貝克重復道:“我是他的親人,怎么,有事嗎?” “他的病,沒有及時就診,拖延時間太長,以至全身情況都很差?!贬t(yī)生站起,走到影燈前,指住X光片示意,“你們瞧,這處肺葉,是早年被什么擊穿過的,我個人估測那是子彈——治療不徹底,病灶一直未能痊愈,還有這張左臂骨片,骨折后對位不良,導致現(xiàn)在的畸形——” “那要怎么治療?” 貝克好象聽得心驚膽戰(zhàn),急急打斷醫(yī)生的話搶問,連面色都有些發(fā)了白,真是小孩。我哼了一聲,局外人一般無事地看著他們討論。 “也不很難,肺部只要禁煙禁酒,按期服用我開的藥物即可,至于骨折,建議住院手術,將畸形處分離,再行正確對合?!贬t(yī)生鄭重地看著我,大概是鼓勵之意,“王先生你不用怕,象你這么年輕,二十來歲的年紀,骨骼生長起來都會很快——” “二十來歲?”又是一聲冒失的聲音,貝克很不高興地看向醫(yī)生,“你沒搞錯病人吧,我叔叔他四十多了?!?/br> 我咳了一聲,有點想悄悄溜走。 這位醫(yī)生年歲頗長,涵養(yǎng)到家,也不生氣,又拿起X片看了幾眼,肯定道:“根據(jù)骨骺線來看,是這樣。除非他還有其它病,但他的血化驗證明,他的病并不算太多?!?/br> 住院我是不肯的,難得貝克沉默著也沒大力勸,便帶了大包小包的藥走出醫(yī)院,化去大半天時間,這次看病任務算是完成了。 “你當真只有二十多歲?為什么騙我喊你叔叔?” 街角的僻靜處,貝克突然停下腳步,緊盯著我,眼神說不出的古怪。 我騙了嗎?頂多順水推舟而已,居然這樣冤枉我,當真是無語問蒼天。不過此刻貝克定是惱羞成怒,我這話就算說出來,也只怕聽不進去。 嘆了口氣,我慨然道:“難道以我的見識,閱歷,做不得你叔叔?” 事實上,若醫(yī)生不說,這孩子只怕要尊敬我到死。 “也不是這樣說,”貝克頓了一頓,似有些煩躁,“你不該——不該瞞著我?!?/br> 我笑了笑:“快回去吧,我們兩點鐘還要與翁氏談判,我連資料都沒備齊?!?/br> 貝克怨恨地看了我一眼,終究聽話已聽成習慣,當下什么也不再多說,自去開車。 從那之后貝克再也未喊過我叔叔二字,我不禁覺得有些惋惜。而貝克瞧我的眼神也是越發(fā)奇怪。 幸好公司的業(yè)務一日忙過一日,我和貝克兩人分頭行動,各自忙得昏天黑地,連在一起吃個飯的時間都少,這件尷尬事自然也無從提起,時日一長,終能淡忘。 其實公司最危險的時刻就是現(xiàn)在。商場上流行的是大魚吃小魚,原先我們公司過小,引不起人注意,現(xiàn)在可是夠格做條小魚,引動大魚來吃。怎樣不被吃掉,在壟斷的夾縫中成長,那才真正是件費心的事. 做生意說難不難,說易不易。除了頭腦要清醒外,人脈也是極重要的一方面。我一心隱藏,從不與外人打交道,貝克倒底還小,經驗不足,在這上面吃過好幾次暗虧,要不是有貝克的一個新朋友及時授助,只怕這公司早就名存實亡了。 說起貝克的這朋友,卻連我都沒有見過,只知他人時常在海外,留了個企業(yè)在此,正是我們公司最大和最好的客戶。 “成功了!” “太好了!……我要假期!……” “香檳呢?快找香檳……” “……” 我坐在內間辦公室里,微笑聽著外面十數(shù)職員的盡情歡呼。早晨的陽光從百葉窗中灑落進來,似乎也帶了說不出的清爽喜氣。 兩個多月的努力,我們總算接到了以嚴苛出名的國際品牌VIEA在本地的時裝銷售代理,這張單子一簽,本年度的生計乃至獎金都不用再擔心了。 “王,你……”辦公室門被輕輕推開,貝克走了進來,想要說什么,一眼看見我手中的煙,臉色立刻沉落,“你又犯規(guī)了!” 可憐我不過才點燃。我苦笑,順從地任貝克將煙奪走,扔進煙缸:“合約也簽了,你就不能讓我高興一下?” “你現(xiàn)在需要的是睡眠而不是刺激品,”貝克走到我身后,習慣性地為我按揉肩背,語氣間滿是埋怨,“醫(yī)生跟你說多少次了,你這病,絕對禁煙禁酒,你為什么就是不聽?” 不知從何時起,貝克跟醫(yī)生學了套推拿手法,一有空就在我身上施展,雖然還沒看得出明顯效果,技巧倒真是越來越好了。我放松地瞇起眼,舒展開肢體,享受這乖侄子的孝心:“這樣不許,那樣不許,人生還有什么樂趣?我這種身體,莫非還想活到一百歲么?能抽就抽罷……呀,輕一些啊你——” 貝克手勁突然加重,害得我痛呼了一聲。這孩子,真是沒大沒小,枉我還夸他乖。身后傳來強壓著惱怒的嗓音:“王,你只不過比我大幾歲,不要總說這樣的話!” 我是不會笨到跟一個認真的德國人去爭辨的,只得嘆息:“好好,我不說……你來找我,有什么事?” “荷氏公司成立二十周年慶,邀請我們公司全體成員參加他們的酒會,時間是明晚八點?!?/br> 荷氏公司的總裁便是貝克的那位新朋友,同時也是我們公司的恩人和最大客戶。不過這跟我有什么關系。誰都清楚,我從不見外人。 我瞟了一眼桌上的商業(yè)請柬,很平常的公式化樣函:“告訴我干什么,你們去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習性?!?/br> “對方指定要你出席,他們非常欽佩你的商業(yè)才華呢?!必惪溯p笑,大有以我為傲之意,“而且他們的總裁,也就是我的朋友,會專門從歐洲趕回來,想與你結識?!?/br> “定是你又為了拖我散心,想出來的花樣吧?”我哼了一聲,不為所動,“我從不出面,誰會知道我。不去,有那空,我不如補眠?!?/br> “業(yè)內只要有點見識的人,誰不知道你呢?傳說中,從不露面,只在幕后策劃,點鐵可成金的神秘東方王——”貝克驕傲的語聲中帶有些夢幻般的向往,聽得我渾身有如蟲爬,這小子,八成是喝多了。不過,我心中仍是一凜—— “是真的么?別人都知道我?” “真的。很多人都來向我打聽你,不過我遵從你的話,什么都沒有透露。”貝克聽不出我話語中的緊張,仍說的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