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過往
依舊陽光燦爛的一天。 南太平洋的海風(fēng)吹拂著高高的桉樹,舒服得讓人不想工作,只想找個長椅坐下,懶洋洋地曬曬太陽。 “走,你也跟著一起到我的書房?!盙ee先生站在門口歡迎到來的客人,正笑著和男人說。 穆非挑眉,因為這是第一次被邀請上樓,感覺奇怪,仍然跟著安子兮和Gee先生上了樓。 說是書房,卻十分居家,周圍都是溫潤的圓弧形家具,還有溫暖的配色。 其中一道墻上,中間是一個巨大飽滿的正紅色包圍一個小小白點的畫作。畫作四周,是整墻的各種各樣的書籍。 “哦,寶貝,知道這副畫嗎?”Gee先生給人倒著茶,示意他們看他的藏品。 安子兮搖頭,她來了好幾次,Gee也沒有問過她這樣的問題。 是怕她不懂吧,今天行家來了,問穆非是準(zhǔn)沒錯的。 “20XX年的作品。去年應(yīng)該還在意大利的米蘭美術(shù)館,怎么到你這兒來了?” “費了我老大的勁兒美術(shù)館才肯賣給我,”Gee先生鼻子哼了一聲,“今天它的創(chuàng)作者來了,特地想跟你說一聲,我對你的收費就是它的賣價。先別嫌貴,我飛去意大利叁次的機票錢還給你免了的?!?/br> 安子兮一下睜大了眼,吃驚地轉(zhuǎn)身看著身邊坐著的男人。她以前戀愛時期知道他名氣很大,當(dāng)明星之后也沒哪里的報道說他有新作。 但,面前真的有人,肯花錢、花人情、花時間地求他的畫,這樣切實的體驗感還是第一次。 是另一個世界里的翹楚。 奶灰白發(fā)色的男人今天一身黑衣黑褲,恰到好處的衣領(lǐng)露出漂亮的鎖骨位,在光的陰影下透著晶瑩的質(zhì)感。 那光投射入他淡漠的眼珠里,折出寶石般的淺棕色。 只是耳尖似乎有些充血,像櫻花般的淡粉。 他表情清冷,眼睛沒敢看向她,只是輕輕解釋:“名譽國際的Gee先生現(xiàn)實的很,老是談錢,還要給他講畫。以后交友要謹(jǐn)慎?!?/br> “你別再安面前瞎掰。”Gee終于在兩人對面坐了下來,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又職業(yè)習(xí)慣似地給茶幾上放上一盒新的紙巾,怕是給人擦眼淚用的,“我和安聊過很多,你們曾經(jīng)是情侶吧?今天我想聽聽你們的故事?!?/br> “就從,為什么分開開始?!盙ee拿來紙筆,指著說“你們前面有一張紙,把分手的原因?qū)懴聛?,一兩句話就夠了,不要給對方看到,寫完然后交給我?!?/br> 男人皺眉,明明是安子兮的心理輔導(dǎo)時間,把他拉進來做什么? 她離開他,已經(jīng)很久了。 其中的輾轉(zhuǎn)難眠和神傷,沒有必要再回首。 穆非和安子兮都拿起紙筆,互相對視,卻沒有人肯下筆。 “怎么?很難么?“Gee先生眼里閃過銳光,憨厚的臉笑著說,“如果你們真的翻篇了那有什么可猶豫的?就把你們最真實的想法寫出來?!?/br> 兩人只好下筆,都寫好交給Gee。 他把折起的兩張紙打開,仔細看了一遍,然后兩手交換,又將寫了分手的紙條幫彼此交到了對方的手中。 穆非和安子兮都不明所以地接過紙來,低頭認(rèn)真看上面的內(nèi)容。 然后不約而同地睜大眼看向?qū)Ψ健?/br> “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怎么可能?!” Gee終于收斂了臉上浮夸輕松的表情。而他一旦收起,圓圓的臉上不再有憨厚之感,眉眼里是洞察人心的高級感觀探測儀,凝聚著嚴(yán)謹(jǐn)又寬宏的氣勢。 他看著對坐的不可置信的兩人,“很有趣,不是么?”聲線里有淡淡的蠱惑,“現(xiàn)在,把你紙上的分手原因說出來。穆非,你先?!?/br> 被喚到姓名的人卻像被定了格,陷入長久的沉默。 Gee沒有等他,又對著安子兮微笑著說,“看來這位男士還沒準(zhǔn)備好,給他一點時間。安,不如你來說說?” 女人正低著頭,烏長的發(fā)遮住她的側(cè)臉,濃長的睫毛像受驚的雨蝶輕輕顫抖,她咬唇好幾次,才輕輕地把手中的字條念出來:“她為了進國外的研究所而退學(xué)離開。我被放棄了?!?/br> “穆家為他安排訂婚。以及,從未喜歡過我。”他接著她的話,也輕輕念了出來。 “嘖嘖嘖,所以都是對方的錯了?”Gee的聲音沉了下來,巨石壓頂般地有力量,“你們連分手都分得這么糊里糊涂沒有共識,就這樣過了六年,曾經(jīng)真的有好好溝通過嗎?也活該分手啊?!?/br> 這似乎是一把尖又長的利劍,狠狠地捅入了男人正在跳動的心臟上。他像受傷的獸,低而急地嗚咽了一聲,極盡力氣地忍耐著什么,以至于全身都緊繃得發(fā)抖。 “你怎么可以這么說?我從未喜歡過你?”穆非臉色冷了下來,他側(cè)過臉,白光打在他俊美得臉上,毫無血色,面無表情,“我怎么可能不喜歡你?那一開始我為什么要答應(yīng)你,和你在一起,這么多年,你究竟把我當(dāng)成什么了?” 似是等待了無數(shù)時光終于可以將青春里未愈合的痂再次揭開,安子兮狠狠抓緊了自己的手,用力到疼痛,“那你曾經(jīng)說過一句喜歡我嗎?沒有,從來沒有。我一向你表白你就答應(yīng)了,你甚至從未見過我就這樣開始了戀情啊?!薄?/br> “我的眼睛總是追逐著你,你被眾人圍繞,你光華四射。那我是什么?我的手里總是拿著手機等待你的一條回復(fù),連夜里我也不曾停止這種焦慮失落,我明明沒有做錯,卻總像一只丑小鴨。而事實是你不愿意公開,我就要妥協(xié)。為什么我不能和別的情侶一樣,和喜歡的人秋天落葉時走在校園里,在飯?zhí)门抨爼r有個人叮囑我今天要多吃一點。” 被急問的男人喉中似乎被什么噎著,話語沙啞,“我的家庭不可能讓我和你在一起,當(dāng)時只要公開,你不了解他們,他們一定會有一萬種方法將我們分開。兮兮,我怎么能忍受和你分開?” 或許戀愛時的彼此喜歡是真的不夠,穆非想著,一個人想要的是簡單的牽手,一個人卻只想著能在一起就好了?!霸僬f,他們安排的訂婚,我從來沒有答應(yīng)過,所謂的未婚妻要轉(zhuǎn)學(xué)過來跟著,我有什么立場趕她出校園?你為什么不聽我的電話,也不聽一句解釋就退學(xué)走了?” 女人的聲音有些拔高,“全校都傳你們走在校園里的照片!按你所說,甚至還不是未婚妻的她,輕而易舉地得到了我等待幾年的愿望,我還需要什么解釋?我連去反駁造謠者的立場都沒有。這段感情就是這么脆弱罷了!” 安子兮的語速快了起來,“還有我不聽你的電話?因為我在實驗室里。我也和你說過的,聽不了電話,但我之后都立刻聯(lián)系你了,是你自己在忙,連分一分鐘給我的時間都沒有,這些能成為怪罪我的理由嗎?” 穆非眼里緊盯住她,面上冷得如山峰上的夜雪,身體微微發(fā)著抖,“你每天每天都在實驗室!我已經(jīng)見不到你了,也無法跟在你的身邊,我一直在等待你?。÷?lián)系不到你,我也會焦急害怕,害怕你是不是又忙起來把我忘了,害怕你是不是身邊有更好的人出現(xiàn)。我當(dāng)時畫展和國外邀請的行程已經(jīng)那么的緊了,你一進了實驗室,我們根本就沒辦法找到對方!但即便這樣,我也沒有想過要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