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大哥說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謝啥。見外了不是?！焙貌蝗菀淄粕狭似?，白強(qiáng)遞給白大哥一根煙讓他吸?？粗纳疋坏陌讖?qiáng)，再看那在一旁氣喘吁吁的彩虹，白大哥也覺得他們做得有些不對了。就道，“我多說兩句話，你們也別嫌煩。要是我不給你們說讓別人看到了他們才會笑話你們呢！可是給你們說呢，我這做大輩哥的又不好意思開口?！?/br>
    看他那副煞有介事的神情，白強(qiáng)還真以為自己做了什么錯事，繃緊了神經(jīng)，說道，“剛才您還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就別跟我們見外了，要是做得真有什么不對的話，你盡管說?！甭牭竭@些，彩虹也圍了過來。

    白大哥看他們夫妻倆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就說道，“其實(shí)也沒啥。我就是覺著你們這樣做有些不對勁。誰都知道騎車的輕巧，推車的受累?？蓮?qiáng)子你呢，自己騎著車，讓媳婦在后面推著。我聽我那婆子說你媳婦現(xiàn)在還有了身孕，是不是？”

    彩虹不好意思的答道，“已經(jīng)——已經(jīng)四五個月了?！?/br>
    “那就更不能受累了?！卑状蟾缯f道，看他們夫妻倆不知所謂的樣子，就說道，“你們忙。我要看戲去了?！庇謫柊讖?qiáng)，“強(qiáng)子，今晚要唱那出？”

    白強(qiáng)道，“唱?！?/br>
    白大哥道，“這戲不賴。我要趕緊著去看，要不就占不到好位置了。你們忙，你們忙。我說的那些你們也別當(dāng)真，我也是隨便說說，隨便說說?！?/br>
    看那好心的白大哥說了這么一通得意地走了，彩虹與白強(qiáng)卻是面面相覷著，真不知道該如何做是好了。

    彩虹有些為難的樣子，問白強(qiáng)，“強(qiáng)哥，你看該咋辦？”

    彩虹都不知道，而白強(qiáng)又怎么會知道，于是他就說道，“這也不行，那也不好，你說咋辦就咋辦?！?/br>
    彩虹想了想，說道，“我看咱們就這樣吧，你在前面騎著車，我在旁邊跟著。到了大坑哪兒你把車子給我去忙你的事就行了?！?/br>
    “我看也這能這樣了。”白強(qiáng)有些無奈的說道。

    就這樣，白強(qiáng)騎著車，而彩虹也不扶車，也不推車，在一旁不遠(yuǎn)不近的跟著。走了一段，又撞見了一個熟人。那人先說道，“這大過年的，強(qiáng)哥和嫂子要干啥去??？”

    這條路不好走，坑坑洼洼的，白強(qiáng)蹬著車子，不免有些吃力。見那人問，邊蹬車邊答道，“你嫂子去集上賣菜，我去送他一程?！?/br>
    其實(shí)人家也并不是很在意你要去做什么，這只是一些熟人之間的寒暄。那人看到白強(qiáng)在用力蹬車而彩虹卻在一旁無所事事的走著，有些納罕就說道，“嫂子，你看我強(qiáng)哥拉著一車的菜多吃力，你咋不去幫幫他呀！”說著，那人便走了。

    那人走了，可白強(qiáng)和彩虹卻都發(fā)愣了，白強(qiáng)道，“做這有人說，做那也有人說。你說咱該咋辦吧？”

    彩虹想了想，說道，“咱自己的事，只要是咱覺著好就行，別人愛說啥就讓他說啥去。”向前走了幾步，握住那車把，又道，“前面不遠(yuǎn)就是唱戲的地方了，還是讓我來蹬吧！”

    白強(qiáng)下來以后，彩虹就上了車，昂首挺胸，用力向前駛?cè)ァ６讖?qiáng)在后面彎著身，賣力推著，好盡量減輕彩虹的負(fù)擔(dān)。

    這時也奇怪了，在這街上走時，來來往往的人也不少，卻沒有人再說他們了。

    第七章 賣菜(6)

    4）

    騎到村口處，這里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等著看戲，再有那些小商小販的攪合，看起來，真像是一個熱鬧的集市。

    彩虹和白強(qiáng)就在坑上沿的那條路上，看著坑下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彩虹由衷的羨慕他們。村人們對戲曲的熱愛那是常人難以想象的。盡管看了許多遍，也熟透了劇情，但就是百看不厭。再說，像這樣的大戲，全鄉(xiāng)一年里才會有那么兩三次，甚至一次也沒有，這就更顯得難能可貴了。

    彩虹真想有閑心再看一次，也想讓她的娘家人都來看一看。但一想，即使來了也不好，她能受得住孫寡婦的臉色，而她的娘家人未必能夠，他們甚至還可能會以為自己受了多大委屈呢。每次回娘家，彩虹總是做出很開心的樣子，她不想他們會有什么“誤解”。

    彩虹的眼神有些復(fù)雜，這不是白強(qiáng)所能覺察到的。在蹬車的同時，看了下坑下面的人群，也想了下自己的事情?？煲^戲臺了，就停了車，轉(zhuǎn)身對白強(qiáng)說道，“強(qiáng)哥，你去忙吧，前面的路就好走了。”

    看車子停了，白強(qiáng)直起身，道了聲“唉！——”從后面走了過來，說道，“虹，打心眼里，我是真不想讓你去的。可我又犟不過你。你一個人去要小心啊，不管賣完賣不完，到天黑前都回來。過了今天這一天，明個咱就能一起去了?！?/br>
    丈夫?qū)ψ约喝绱岁P(guān)心，彩虹自然是覺得欣慰，說道，“我知道了，強(qiáng)哥，你忙去吧！”說著，就蹬著車往前走。

    大道上別人都往白家莊的方向走，而彩虹卻蹬著車子，在向與他們相反的方向駛?cè)ァ６斓木壒?，穿的衣服多，彩虹的體態(tài)看起來有些臃腫。穿的也是一件舊襖，本來有新衣服穿的，可一想到集上風(fēng)大塵多，于是就換了件舊的。騎的是白老漢的那輛破舊的三輪車。通往鄉(xiāng)里的路比村里的街道要平整多了?？墒牵@時卻起了風(fēng)，彩虹是逆著風(fēng)前行的，這便有些困難了。于是站了起來，賣力踩著腳蹬使勁往前騎。遠(yuǎn)遠(yuǎn)的看，不會有人覺得這是一個才二十多歲的小媳婦。

    第七章 賣菜(7)

    5）

    白土山從鄉(xiāng)政府大院出來的時候，看了看天，日頭還未居中，想著時間還早并不想馬上就回村里。于是就騎著車在鄉(xiāng)里的大道上閑逛。給人家說去辦事了，不能這么早就回來的，那會顯得很容易，別人對他的感激也一定會大打折扣。他得消磨一下時間。這幾日在白家莊雖說是風(fēng)光無限了，卻也是累得很。白天累，晚上也累。而那大戲過了明天就算是唱完了，這是最后兩場，沒了一開始的激情，也不刻意在戲臺上顯擺露臉了。

    此刻，正在大街上慢慢的騎著車子，陽光和煦，輕松倍至，有那么一種如浴春風(fēng)的感覺。

    路上的行人并不是很多，白土山一邊哼著小曲，一邊騎著車，一副悠閑自得的模樣。今日來鄉(xiāng)里這一趟，可以說是不虛此行的。但也真沒有辦成什么事，只是了解了一下情況。他從黃所長那里知道，白三已經(jīng)被扭送到了縣里，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出來了。白三撞上了陳所長那樣的主，就是在牢里呆上個三五年也有可能。若是不花大錢托關(guān)系找熟人的話，近期估計(jì)很難能出來。白土山今天一早就去了白三家里，別看白三在人跟前人五人六的，實(shí)際上他家窮得很。回到了村里，白土山還得好好的編一通，讓白三的父親死了要把白三弄出來的心。自己也好借機(jī)脫身。而白建設(shè)與吳桂花就在鄉(xiāng)里，罰些錢再進(jìn)行所謂的教育一番，過個三兩天就出來了。黃所長還把白土山拉到一旁偷偷的給他說，陳所長現(xiàn)在在縣里，他負(fù)責(zé)這事，若是現(xiàn)在能拿出一千塊錢交到他手里，立即就可以放人。白土山想，現(xiàn)在還不急，反正是給了錢就放人，那就先讓他們家里人焦急一會兒再說。白土山有理由相信，辦成了這事，白建設(shè)和白強(qiáng)一家肯定會對他感恩戴德的。

    還沒有開市，路兩旁店鋪大都關(guān)著門。它們的主人不會把店里的東西擺放出來占著路賣，這時的街道就顯得寬闊多了。有的走親戚去了，有的呆在家里玩牌，來來往往的行人并不是很多。白土山來回?fù)u著把騎都不會有人很在意的。

    騎了沒多長時間，看到有人在路旁賣灌腸燒餅，白土山喜歡這一口。于是就下車來要了幾個吃，吃完了抽著煙，和那賣灌腸燒餅的人閑聊。閑夠了，看看天，已經(jīng)是正午了，重新騎上車，正準(zhǔn)備要回去的時候，突地想起了彩虹在集市上賣菜。

    猛地拍了一下腦袋，恨自己怎么這個時候才想起這件事來，掉過頭，猛勁蹬車子向鄉(xiāng)里的農(nóng)貿(mào)市場駛?cè)?，希望彩虹在這個時候還不會回家。

    第七章 賣菜(8)

    也真如白土山希望的那樣，彩虹在這個時候并沒有走。她就在農(nóng)貿(mào)市場的門口擺著攤，要是在年前，像這樣的好的攤位搶都搶不過來。不過現(xiàn)在卻可以隨意的擺放。在這個時候不會有多少人來買菜，更不會有多少人來賣菜。通常人們在年前就置辦好了年貨，一般都能撐到元宵節(jié)。

    老遠(yuǎn)的，白土山就看見彩虹一個人在那里有些孤零零的站著，她的附近也有三五個菜販子，但不足以阻礙他看她的視線。

    一陣竊喜，一陣激動，看彩虹那副模樣，更是萌生了一種憐惜之情。心里還在罵那個榆木疙瘩似的白強(qiáng)，罵他真不知道心疼老婆。讓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在這里受苦受累。要是那一天她能成為自己的女人……這么想著，心底里，諸般滋味都有了。

    不過，腦子卻還是清醒的。從看到彩虹那一刻起就放慢了騎車的速度，來到彩虹身邊時不用握剎車那車就自然的停了下來。

    “是土山哥啊?！辈屎缈吹桨淄辽津T著車過來就先打招呼，“建設(shè)叔的事辦得咋樣了？”

    白土山把車支到了路旁，從車把上取下他新買的那只皮包就走了過來，說道，“差不多了，人家說交一千五百塊錢才肯放人?！?/br>
    “要交這么多?。　辈屎鐕@道。

    “這那能算多！”白土山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一開始他們說一人一千，要交兩千呢。我好說歹說，才免去了五百塊。咱要是不交的話，人家說了，他們兩個還得在派出所里住段日子?！?/br>
    “這樣啊——”彩虹低頭猶豫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不過很快就抬起頭說道，“這一千五就先從我家里拿吧。大過年的，爹媽不在，兩個娃也是可憐得很?！?/br>
    “錢到不是個事，從我那里拿些也行。”白土山含糊著說道，看彩虹在地上擺了一堆的蘑菇，又看了一眼籮筐，那里面也放著很多，就問道，“天都這個時候了，還沒賣出去多少？”

    這么一問，彩虹有些不好意思了，用手綹了綹額前有些凌亂的劉海兒，說道，“鄉(xiāng)里面沒有會，趕集的人不多。就——就沒賣出去多少。等下我想下村去看看，走家串巷的，應(yīng)該能賣出一些吧。”

    “我都賣菜賣了十多年了，就是再缺錢也不會在這樣的日子做買賣?！卑淄辽饺缡钦f道，那種語氣也明顯是一種大哥責(zé)備弟妹的語氣，“這半年強(qiáng)子不是給家?guī)Щ亓瞬簧馘X么，還不夠你們花的？”

    “夠，只是，只是——”被這位大哥“責(zé)備”，彩虹嘟囔著就是說不出話來。她給白強(qiáng)說不要再去拿這昧心的錢了，但給白土山說卻說不出來，畢竟彼此的關(guān)系不同。

    看彩虹懾于自己這做大哥的威嚴(yán)，白土山覺得很滿意，道，“那——跟我一起回家吧，你看這都一點(diǎn)多了。”白土山指著手表說道。說著就要彎腰給她收拾東西。

    “不，不了，土山哥?！笨窗淄辽饺ナ帐皷|西，彩虹趕緊去阻攔，道，“這些蘑菇要是不賣的話，過了今天就會壞掉了?！?/br>
    看彩虹勸得急，白土山這才住了手。又說，“彩虹，你還沒有吃飯吧，對面不是有個小飯館么，咱一塊進(jìn)去吃些東西?！?/br>
    “我不餓，土山哥一個人去吧?！辈屎珙┝艘谎勰巧庹d隆的小飯館，又道，“我咋能去那地方。再說了，這攤子還得有人看呢！”彩虹說得也對。即使是那樣簡陋的一個小飯館，對鄉(xiāng)下的女人來說也是一種奢侈。

    “我給你看著攤子，你去吧?！卑淄辽秸f道。

    “不了，不了。”彩虹不好意思的說道，“這都一個上午了，還沒有賺上幾塊錢呢，咋能去那地方吃飯？”像他們這樣的販子一般就是從家里拿來幾個冷饅頭，要是饅頭會涼的話就一直在懷里揣著，大多數(shù)的還會帶著咸蘿卜疙瘩，可以就著吃，若是能從當(dāng)?shù)赜憗硪粌蔁崴鞘亲詈貌贿^的事情了，這樣的話，吃起饅頭來也不至于噎得難受。吃過早飯的時候，彩虹和白強(qiáng)吵嘴，急著從家里出來，結(jié)果就忘了帶吃的東西。白土山還不在的時候她就為這事后悔了大半晌了。

    趁彩虹說話的當(dāng)，白土山向街對面看著，發(fā)現(xiàn)那小飯館的旁邊就是一個燒餅鋪，道，“那你還在這兒呆著，我去給你買幾個燒餅?！闭f著就往街對面那個燒餅鋪?zhàn)摺?/br>
    “不用，不用了，土山哥——”彩虹還沒有說完，白土山就已經(jīng)跑到了街的對面。